不安
见到于微的那一瞬，沈渔的心才算是真正落了下来。
只是安心过后，沈渔脸上又露出自嘲的苦笑，也不明白自己无缘无故心慌做什么。
见沈渔神色不对，于微担心地开口问道：“沈渔，你怎么了？”
沈渔释然一笑，不答反问：“于微，你刚刚去哪了？”
于微一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回答道：“我看乌云一直被关在马棚里，今日天气还不错，就牵它出去走了走。怎么了吗？沈渔。”
看着于微关心的眼神，沈渔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今日回来见你不在……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后院的马棚那么小，每天关着乌云怪委屈它！”沈渔转了话题，走到乌云身旁，伸手捋了捋乌云背上的毛。
于微看着沈渔这副样子，一时滋味难辨，只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一时之间，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姐！于大哥，我回来了！”
还好沈小二的出现及时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沈小二在前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便溜到后院，看到沈渔和于微还有乌云站在一块，看了看沈渔，又看了看于微，有些疑惑道：“姐，你们干什么呢？”
“你去将乌云牵回去，我去做饭了。”沈渔撂下话转身就走了。
“沈……”于微下意识想要去追，却发现手上还抓着乌云的缰绳，于微将缰绳交到沈小二手里，“小二，乌云就麻烦你了，我去帮你姐做饭。”
沈小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于微已经走出大半的距离了，沈小二只得朝着于微的背影喊道：“那你记得告诉我姐，我想吃肉！”
看着于微早已走远的身影，沈小二也不确定对方听到没有。转头看见在自己身旁乖乖站着的乌云，沈小二颇为高兴地拍了拍乌云的头：“好乌云，什么时候让我骑骑呗！”
边说边将乌云牵去了马棚。
而前院内，沈渔正择了菜准备去洗，于微快步上前，将东西从沈渔手中接了过来：“我来吧。”
沈渔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转身想要去生火。
一旁正在洗菜的于微，又放下手里刚洗了一半的菜，走过去，抢先生起火来。却因手下动作太急，一股黑烟冒出来，将两人都呛到了。
“咳咳！”沈渔一边拍在眼前的黑烟，一边咳嗽着，又看到于微被熏黑的脸，顿时笑了起来，伸手擦了擦于微的脸，说话间多了几分嗔怪：“于微，你今天还让不让我和小二吃饭了？”
于微看着沈渔终于展颜，心中长舒一口气：“沈渔，对不起。”
沈渔为于微擦脸的动作一顿，眼神也往了别处看，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说对不起。”
看着沈渔刻意避开的目光，于微认真道：“我刚刚，好像惹你不开心了。”
“你……”
沈渔刚要收回的手，却被于微抓住了。
面对沈渔投来的惊愕的目光，于微却未察觉到自己的动作的不妥，继续道：“沈渔，我不想因为我，你会不开心。”
“我哪里有不开心，而且我又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
沈渔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偏着头并未去看于微的神情，而是试着挣开于微抓住自己的手，但没能挣开。
于微继续道：“沈渔，我是认真的。”
对上于微格外坚定的目光，沈渔却久久不能回神。
“姐，你们做什么呢？”
沈小二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沈渔惊慌回头，就见沈小二站在一旁，正盯着于微抓着自己的手。于微也从沈小二的目光中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了，起身道：“我去备菜。”
看着几尽落荒而逃的于微，沈渔看着自己手腕，上面还有被于微抓过的红痕，忍不住弯起嘴角。
看着奇奇怪怪的二人，沈小二更疑惑了：“姐，你傻笑什么呢？”
沈渔闻言，脸上顿时有几分尴尬，看到呆头呆脑的沈小二，似乎还多了几分恼羞成怒：“沈小二！你胡说什么呢？你来做什么？”
沈小二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原本还发懵的脸上立马换上谄媚的笑容：“姐，我今天想吃肉。”
“一天天就知道吃，过来生火！”沈渔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起身从柜子里拿了肉出来。
看到肉，沈小二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沈渔看在眼里，哪怕早已明白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德行，但还是忍不住叹气。
一旁默默切菜的于微自然也瞧见了沈渔无奈的模样，可脸上却是强忍着的笑意。
饭桌上，看到这么多年依旧没什么长进的沈小二，沈渔终于还是忍不住，拿筷子敲了敲桌子，看着沈小二道：“小二，这过了年你就十一了，你这学还要继续上吗？”
看着自家姐姐如此严肃的模样，沈小二偷偷看了眼于微，又看着沈渔，谨慎得不敢随便答话。
于微瞧出了沈小二的拘谨，伸手扯了扯沈渔的衣袖，道：“先吃饭吧，沈渔。”
沈渔将自己的衣袖抽回来，似乎并不打算就此轻易就让沈小二这次蒙混过去：“反正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学堂应该也要闭馆了，到时候你呢，就好好想一想，是跟着姐姐我学卖鱼，或者跟陈叔学杀猪……对了，你要是以后想当个猎户也不是不可以。”
“孩子还小……”眼见气氛越来越严肃，于微连忙出声打着圆场。
“小什么小！你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他这副不成器的模样？”沈渔有些不满地看了于微一眼，于微见状，顿时也不敢再插嘴了。
沈小二也意识到这次姐姐是动了真格，默默放下手里的碗，声音怯怯：“我想学骑马……”
沈渔顿时被气笑了，看着沈小二道：“我现在是为你以后做什么营生，你倒好，还想着玩？”
语气中也颇含了几分咬牙切齿。
沈小二看了沈渔一眼，低声反驳道：“骑马怎么就不能算营生了……”
闻言，沈渔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沈小二，眼看情况越来越严重，于微连忙开口岔开话题：“对了，沈渔，我之前答应你的冬衣，已经制得差不多，吃完饭，你和小二试试合不合身吧，我好改。”
沈渔看了一眼于微，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沈小二，无奈道：“算了，先吃饭！”
饭桌上重新归于宁静，沈小二抬眼看了眼不再说话的沈渔，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的碗，继续吃饭。
到了晚上，沈渔将刚刚试过的衣服重新叠好，叠到一半，正好于微过来了。看到于微手里的衣服，沈渔问道：“小二试了吗？”
于微点点头，道：“还有一些地方不合身，我今晚再改改，明早就能穿了。”
“又不急，你别太辛苦了。”沈渔将衣服叠好，回道。
于微看了一眼被叠起来的衣服，开口询问：“那你试了吗？合身吗？”
沈渔点点头，脸上勉强撑出一抹笑容：“挺好的，想不到于画师不仅画工了得，连在制衣上也颇有天分。”
听着沈渔不太走心的夸奖，于微低头一笑，随即走到沈渔身边，劝慰道：“小二年纪小，很多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明白的。”
沈渔闻言，那点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也撑不住了，叹气道：“我何尝又不知道，只是日子过得越快，我心里就没来由地慌。从前小二还只是个只会用哭来表达情感的小娃娃，一转眼，他就这么大了。我怕再一转眼，他就更大了，可是你瞧他每天这副有肉万事足的模样，我哪敢放心由着他长大啊。我怕到时候，爹娘怪我，没照顾好小二……”
“怎么会呢？”于微轻声安慰道，“小二这般，不恰恰说明你将他照顾得很好吗？”
沈渔看向于微，有些不确定：“真的吗？”
于微笑着点点头：“沈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再这样逼自己。”
听到这话，沈渔气叹得更长了，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燃着的烛火，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了，从今天一回来，我就感觉自己怪怪的。”
于微在沈渔身旁坐下，轻轻握住沈渔的手，道：“沈渔，不要去担心那些尚未发生的事。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无论是在小二的事情上还是什么其他的事情上。”
“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于微这话说得笃定，倒是让沈渔这个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经过于微的安慰，沈渔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想起下午的事，主动解释道：“其实我今天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回来时发现院子里和平时不一样，心里也不知道慌什么……”
“很可笑吧？”沈渔讪讪笑道，还不忘看了一眼于微的神色。
于微摇摇头，道：“是我的原因，沈渔。”
沈渔一愣，完全没想到于微会这样说。
于微看到沈渔发愣，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说道：“早些休息，沈渔。”
见于微要走，沈渔突然抬头叫住了对方，在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时，才开口道：“于微，如果哪一天你要离开了，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好吗？”
闻言，于微的身子却僵在原地，天旋地转之间唯有眼前的沈渔的清晰无比。
难道沈渔知道了什么？
一瞬间，于微的思绪纷乱异常，脑子里一时之间闪过无数东西，模糊且迅速，根本叫人抓不住。
半晌的安静过后，沈渔才听到于微的声音，清澈如环佩相击，青衫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添几分幽幽之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