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心绪
到了晚上,沈渔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还在回想着白日里的情形,更是因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说他也觉得春天最好……于微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渔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木板,黑漆漆的连带着她也跟着晕乎乎起来。
窗外尚有月色透过轩窗洒在沈渔的房间内,连带着自己安寝的床上也被染上了一层天然的月华之色。沈渔目光落在自己胸前散落的头发,随手拾起来,乌黑的发丝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具有光泽。
突然间,白日里铜镜中于微温柔为自己梳发的模样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一时半会竟也挥之不去。
沈渔有些烦躁得从床上坐起来,索性下了床,走到窗户边并打开了窗户,本想看看屋外的月亮,却偶然间发现于微的房间里还亮着。
沈渔心中不解,干脆简单披了件外衫,便走出房门,来到于微的房间外。
灯影绰绰,看着窗前被放大的于微伏案的身影,沈渔犹豫片刻,便敲响了于微的房门。
“于微,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的人在听到声音时,动作一顿。
没过多久,房门就打开了,只见于微同自己一样,也只是披了一件青色的外衫。
沈渔不由朝于微身后望去,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在画画吗?”
于微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道:“今日大言不惭,如今在补救呢。”
沈渔听得云里雾里,在于微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后,便走了进去。却见好好的宣纸被于微剪得七零八落散落了一地。
沈渔顿时心疼地将这些被剪坏的纸捡起来,问道:“好好的纸,你剪坏做什么?”
看见沈渔这副反应,于微也泛起了心虚,只苍白解释道:“白日里揽下制衣的事,我想着布料与纸也差不多,便先用纸学着如何裁衣。”
听完于微的解释,沈渔这才发现于微的剪坏的每张纸并不是胡乱剪的,还各有各的章法,顿时来了兴趣,仔细复原着于微本想剪成的模样。
行至书桌旁,却见于微桌上还摊开着一本制衣入门的书籍,沈渔见了,将那书拿到手中翻阅了一下,从书中抬眸,一双眼里蕴满了笑意,看着于微:“我还以为于画师什么都会呢,原来窍门都在这?”
于微被说得不好意思,伸手想要将书拿过来。沈渔却眼疾手快地将拿着书的手往后一躲,谁料踢到身后的椅子,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地跌坐在椅子上,原本就只是随意披着的外衫也顺势从肩上滑落。
而于微则在沈渔要跌倒的那一瞬间便已靠过来,想要拉住沈渔,竟也被连累得差点摔倒,最后抓住沈渔的手臂,才堪堪稳住身形。
二人目光猝不及防相对,身后书桌上的烛火也因刚刚这一遭而剧烈地晃动着,映在双方的眼中,恍若二人此时的心跳一般。
看着面前目光有意躲闪的沈渔,昏黄摇曳的烛火,在沈渔的脸上时明时暗,睫羽也在这烛火的功劳下拉长了许多,盖住沈渔眸中的情绪。平日里早就熟悉了面容,如今更是被衬得分外柔和,于微的眸光却暗了些许,喉结不经意间滚动了一下,于微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沈渔……”
“嗯?”
沈渔下意识应了一句,抬眸看向于微。却觉此时的于微的眼中比起平日里多了几分幽静,和深不可测。
“这个还你。”沈渔感觉自己的心跳一滞,连忙将手里的书塞到于微怀中,顺带着将于微推开自己的身前。
沈渔自己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欲走;“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沈渔!”
沈渔才走到门口,就被于微叫住了脚步。
“衣服……”于微的话未说完,沈渔却是头也不敢回地抢答道:“衣服……衣服实在不会做也没关系,我,我有钱。”
身后却传来于微低低的笑声:“我是说你的衣服掉了。”
沈渔原本还有些恼于微无故笑自己,在听到于微的话后却是一愣,顿时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果然看见于微手里拿着自己刚刚披着带来的外衫。
于微将衣服递还给沈渔,轻声道:“其实我……也略有一些积蓄。”
沈渔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却误会了于微的意思,慌忙解释道:“于微,我不是嫌你住在这的意思,你别误会!”
“我知道。”于微沉静如水的声音,在无形之中安抚了沈渔此时因慌乱而躁动不安的心。
看着沈渔额前凌乱的碎发,于微细心地为沈渔理好,柔声道:“沈渔,早些休息。”
离开于微房间时,沈渔还晕乎乎的。本来就是因为想不明白白天里于微的话的意思,才想着看看月亮,这下好了,更想不明白了。
沈渔有些烦闷地将被子盖住自己的头,企图蒙混过去。
一夜无话,两个年轻人的心却纷乱异常。
第二日一早,沈渔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于微的事,睡得不好而起得早些。却没想到自己起来时,沈小二已经去学堂了,而早饭于微也早就做好了。
自从不用自己做早饭后,沈渔发现自己是起得越来越晚,就连沈渔都觉得自己如今越来越会偷懒了。
看着桌上于微为自己准备的早饭,尤其桌上还有个特意用纸包着的东西,包装外的封条上,还是于微亲手画的小人,小人圆滚滚的脑袋却梳着一个侧麻花辫,正气鼓鼓地叉着腰,好像多生气一般。
沈渔用筷子尾端戳了戳画上小人气鼓鼓的脸,看到于微过来,有些不满道:“于画师,你这是做什么?还有这小人,你画的是我吗?”
于微低头一看,对于沈渔的话露出惊喜的神色:“你瞧出来了?我还怕画得不像,你认不出呢!”
“哪里像了?”听了于微的话,沈渔顿时不满起来,“我经常生气吗?”
闻言,于微低头一笑,解释道:“我画这个时,只是一时想到你平日里说小二时的模样,心中觉得沈渔你率真可爱,便没忍住画了下来。”
于微一说,还真叫沈渔联想到了平时生气骂沈小二的场景,再一看画中小人,好像确实多了几分灵动在里面。
“那你好端端地画这个做什么?”沈渔也没了一开始的气焰,心虚了几分。原来自己平时训小二时的样子,都被人家看到了。
于微将东西放到沈渔面前,道:“这是我今早做的栗子糕,已经是非常成功了,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就包了起来。可是包起来后又觉得光秃秃的不好看,就在封条上画了画。”
“真的吗?”一听是于微做的栗子糕,沈渔也来了几分兴趣。自从于微在做栗子糕上失败过一两次后,便每次都不让自己看做得如何,最后成品也都被于微塞给沈小二解决了。如今既然肯主动给自己看了,那想必是非常成功的了。
沈渔小心翼翼将上面画了小人的封条撕下来,又打开包装,果见一个个淡黄色的栗子糕,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沈渔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又细细闻了一闻,确实还有股淡淡的栗子清香,沈渔看着难得紧张的于微,故意提起:“色香味,如今就差一个味了。”
沈渔刚要送进自己嘴里尝尝,却被于微拦住了。
沈渔顿时有些不解地看向于微,于微却道:“沈渔,你还记得从前有一次,你拿着一盒自己做的糕点,说是定礼的事吗?”
好端端地为什么提自己从前做的荒唐事,沈渔一想起当日自己的莽撞的行为,更是羞红了一张脸:“你提这个做什么?”
于微见沈渔脸上虽泛着红晕,更多的却只是尴尬神色,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失望之色。
“我这些天有去问县衙,如果想要在清河镇置屋买田该如何做。沈渔,我还找了……”
“于微是在这吗?”
于微的话还未说完,院外却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
沈渔有些疑惑地看了于微一眼,只好先去院门口开了门,对方是个沈渔从未见过的人,一袭黑衣劲装,面色不善。
对方神情倨傲,打量了沈渔一眼,又朝里望了望,问道:“京城人氏于微是在这吗?”
“我就是于微,有什么事吗?”于微上前,自然地将沈渔拉至自己身后,对上对方桀骜的眼神时,气势也不曾落下分毫。
对方咂了咂嘴,将一封信塞到于微手中:“你的信。”
见于微接过信却没有打开的动作,对方顿时不解道:“你不打开看看?”
“我会看的,你的任务应该只是送信,现在信送到了,你可以走了。”于微直视着对方,拦在沈渔身前,亦是将对方拦在院外。
那人被于微的话一噎,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待人离开后,沈渔这才缓过神来,问道:“他是谁啊?看打扮也不像是驿站的差使。”
于微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一向澄明的眼神却是暗了下来,听到沈渔的疑问,解释道:“他应该是我那位京中故友的人。”
“从前来看你,喜欢吃烤鱼的那个朋友吗?这么远派人给你送信,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你快打开看看!”沈渔听了,连忙催促于微打开信,看看里面说了什么。
于微却没有听沈渔的话打开信,而是将信收了起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先品鉴我做的栗子糕,你还没吃呢!”
沈渔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回到桌子旁,吃起刚刚的栗子糕来,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嗯……这栗子糕吃起来清甜无比,又入口即化,当真是仙品……也不枉于画师这些日子以来的潜心钻研了。”
看着沈渔格外夸张的神情和动作,于微心底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只是抬手动作间,碰到袖中的信件时,于微的眸色又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