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最好
看着面前依旧愤愤不平的沈渔,于微只觉沈渔格外可爱,脸上的笑意也因此愈加深了些许。
沈渔正诉说着自己的不满,抬眼间却注意到于微含笑看着自己,脸颊处顿时染上一道绯色,语气也突然变得别扭了几分:“你……你笑什么?”
于微闻言,温柔解释道:“沈娘子烂漫可爱,叫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什么时候也说这种话了?”沈渔嗔了于微一句,可脸上的红晕却做不得假。
于微见了,眼角笑意更深,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沈渔话中的意思,顿时心中有些狐疑:“也?”
对上于微疑惑的目光,沈渔并未打算搭理,将手中的木桶朝于微怀里胡乱一塞,便匆匆回了一句:“回家!”
于微始料未及,脚下一个趔趄,堪堪抱住突然塞过来的木桶,里面还有一些水飞溅出来,打湿了于微的衣袍。待于微反应过来,抬头一瞧沈渔早已走远了。
看到沈渔离去的背影,于微心中却是不断涌起暖意,直至充斥到自己的四肢百骸,这是于微从未有过的感觉。
沈渔走了许久,回头一看,见于微还愣在原地,顿时挥手道:“走啊,你愣着做什么?”语气里充满了不解。
于微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抱着怀里的木桶迈步跟了上去。
秋日尾声,落叶遍地,却有一道幽然小径,专为归家的人准备着。
虽不十分华丽,甚至在旁人看来有些许冷清,可在于微眼中,胜过他曾经走过的无数条道路。
回到沈家小院,又是一段无甚特殊的日子。
只是如今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冬衣也该准备起来了。可若是买成衣,且不说尺寸上难免不合适,再则就是花费有些大了。
可沈渔于针线这些细活上,实在没有什么天赋。
从前自己和沈小二都还小,陈婶婶为自家人做时,也会想着帮沈渔和沈小二做一些,如今沈渔也大了,如今家里又多了一个于微,就算陈婶婶愿意帮忙,自己又怎么能真的让人家做呢?毕竟陈家那么一大家子人呢。
见一连几天,沈渔都愁眉苦脸,于微终是没忍住,问了起来。
沈渔索性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于微闻言,顿时笑道:“这有什么的,我陪你去买布料,制衣的事教给我就是。”
“你还会制衣?”沈渔听了,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于微。
于微见状,也被沈渔的反应逗笑了:“从前衣服常破,久而久之便会了一些缝纫技巧,至于这制衣,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
一听到于微从前只是缝过衣服,沈渔原本欣喜的心情便降落了几分,有些犹豫不定:“可这制衣还是不一样的,你……”别到时候把好好的布料浪费了。后面的话,沈渔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出来。
于微见沈渔不放心,出声安慰道:“你放心,我有信心。”
“上次你自个做栗子糕也说有信心,结果栗子糕全黑焦焦的一片……”沈渔难得地不捧场。
沈渔也确实没想到,一个会做饭的人,却做不来糕点,学起来甚至还有些困难。
所以于微这突如其来的信心,反倒让沈渔没那么有信心了。
听到沈渔说起自己的糗事,于微一向从容的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尴尬之色,道:“我今早又照你教我的方法做了一次,颇有成效!”
沈渔默默抬眸看了于微一眼。
原本还有几分自信的于微,也变得不自信了起来。
想起那些不算完美的栗子糕,已经一早就被他塞给沈小二带去学堂解决了。
“好了,你若不放心,可以让我试试做小二的衣服,他身量小,用的布料也少。到时候即便我做不好,也不算太浪费。”于微提议道。
沈渔想了想,也只好先按于微的提议做了。
早几年她也不是没想过把制衣缝纫这些活计学一学,只是那时候跟着芸娘学了几日,浪费了不少东西,最后也只能勉强在沈小二破洞的衣服上打个补丁。
唉,想起从前娘亲给父亲缝衣服的场景,自己怎么就没有娘一点天赋呢?沈渔越想越郁闷。
于微瞧出了沈渔的郁结,出言替沈渔转移了话题:“好了,今日不是崔娘子成婚的日子吗?陈娘子估计已经在镇上等你了。”
沈渔闻言,也不再在想这些事情,正准备拉着于微一起过去,不料才走了几步,头上的发钗突然掉在地上摔成两截,一小缕头发也因此松散了下来。
看着掉落在自己脚边的发钗,于微先一步替沈渔捡了起来,道:“怎么不用之前我送你的那个,是不喜欢吗?”
沈渔一手从于微手里接过断成两半的发钗,一手则护着自己的头,不让自己松散下来的头发显得过于狼狈。听了于微的问题,笑道:“要是换了你送的那个,今天摔坏的就是它了。”
“这有什么的,东西用坏了再买就是,我领你回房重新梳妆吧。”于微见沈渔估计着自己的形象,不该贸然松手,便领着沈渔回了她的房间。
待重新坐在梳妆镜前,沈渔干脆解了头上的发带,让头发全都随意散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着急要去会陈芸娘的面,沈渔手上的动作急了些,却一不小心将头发打了结,一时半会竟也梳不开。
见沈渔动作越来越暴躁,于微连忙按住沈渔拿梳子的手,对上沈渔疑惑的目光,于微柔声开口:“我来吧。”
沈渔本想拒绝,却不知为何没能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仍有手里的梳子被于微拿了过去。
拿到梳子的于微,一手轻柔地捧起沈渔那缕头发,另一只手则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梳子从尾端一点一点将这缕打结的头发梳顺。
沈渔回过头,正好可以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到身后于微低眉轻柔的动作,于微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小心,目光落在自己的那几缕头发上,更是说不尽的温柔。刚刚还被自己随意对待的头发,如今到了对方的手中,却仿佛成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于微的手很好看,每一根手指都白净修长,如今一只手曲弯着抓着木梳,只是简单的动作,却能看到明晰的骨节,随着于微的每一下的动作而细微地滚动着。
乌黑的长发被一点点梳顺,散落在对方长久作画而留下薄茧的指间,梳齿穿过头发的同时,沈渔的心也仿佛被轻轻挠着,泛出一阵又一阵的痒意。
于微梳发的间隙,抬眸看了一眼沈渔,却见沈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视线再往外移了移,正好可以看到铜镜下沈渔的整张脸。
看着镜中此时额外安静乖巧的沈渔,于微心中竟心中莫名地觉得安稳。
收回视线,于微继续为沈渔梳发,不过一会,一个简单的团髻便在沈渔的头顶梳成了。
“沈渔,瞧瞧,可以吗?”于微出声提醒道。
沈渔回神,这才发现于微已经将发髻梳好了,不由上手摸了摸,竟然出乎意料地好看。沈渔惊叹道:“没想到你还会给女子梳头发?”
于微闻言,连忙解释道:“从前画画,临摹过不少仕女图,画得多了,久而久之一些简单的发髻也就会了。”
“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沈渔被于微的反应逗笑了,一边取笑,一边将脑后剩下的头发按照过去的习惯在一侧用发带编成麻花辫。
于微听了沈渔的玩笑话,顿时闭嘴不再多言了。
沈渔将于微送的那只南瓜红辑珠钗,沈渔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随即回头看向于微,一脸期待地问道:“好看吗?”
于微一愣,对上沈渔期待的神色,含笑道:“好看。”
得了满意的答案,沈渔立马从桌子上站起来,拉着于微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忘解释道:“我们得快些了,再晚些,芸娘估计要骂我了!”
这还是于微第一次参加清河镇嫁女的喜宴,上次虽然陪沈渔去拦了孙娘子出嫁的花轿,但完整的宴席是怎样的却是不知道的。
之前参加了陈家娶亲的喜宴,这下是嫁娶算是都看全了。
于微和沈渔到了没多久,接亲的人就来了,崔娘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夫家的队伍。
看着崔娘子身上不算特别厚实的喜服,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秋衣,沈渔感慨道:“还好现在还不算太冷,否则,新娘子还怎么漂漂亮亮出嫁?”
一旁的于微闻言却有几分不解,问道:“为什么?”
沈渔看了身旁的于微的一眼,解释道:“要是大冷天,穿厚喜服又太笨重不好看,要是想好看就得穿薄一点,可是穿薄了又冷。”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最好?”于微顺着沈渔的话问道。
沈渔不疑有他,直接道:“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当然是春天了,夏天太热,秋天落叶未免伤感。只有春天,花都开了,可不就是来祝贺我成亲吗?”
话说到一半,沈渔立马意识到不对,顿时销声,还好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没有听到自己的大放厥词。
沈渔不满地看了于微一眼。
于微一愣,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招惹到了沈渔,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在沈渔面前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一颗糖。
沈渔神色一惊,问道:“你哪来的糖?”
“刚刚和小孩子换的,许了他两根糖葫芦呢!”于微解释道。
沈渔听了,笑着将糖果接了过来,随即装出一副一脸忧愁的模样,替于微惋惜道:“于画师,你这买卖可不划算。”
于微闻言,却答非所问:“我也觉得春天最好。”
沈渔剥了一半的糖纸,突然听到于微冷不丁地一句话,一脸疑惑地看向于微,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