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故人?
刘姑姑想起那位给自己交代的事,眸光暗了暗,她再次看向李清寒时脸上再次扬起的笑容,多了几分关爱。
李清寒注意到眼前这位刘姑姑慈爱的笑容,还有她眼中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但她也无法说清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得出对方对自己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她朝着对方低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刘姑姑见此心中更是满意。
一旁的沈初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心,但她就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得体,无人能从上面挑出错误。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坐了回去。
崔曼兮见到沈初的表现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在心中想到‘我的初儿啊,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些时日,我们很快就熬出头了。’
刘姑姑决定从最基本的行走和行礼教起,她清了清嗓子讲了起来。
李清寒听着那些成文或不成文的规定,内心想法从刚开始的‘简单得很’变成了‘什么玩意儿?’
“唯月小姐,”刘姑姑脸上挂着笑说,“劳烦你先走两步,让老奴看上一看。”
李清寒回过神来,轻轻点了下头,随后她按照刘姑姑刚才说的那样,头微微低下,步伐偏小,速度不快不慢,走路时的身姿可谓是赏心悦目。
刘姑姑一连点了好几下头,随后又给李清寒示范了几遍给皇帝行的礼,给皇子行的礼和给宫中嫔妃行的礼。
李清寒也都是马上效仿了出来,是一点错都没有。
对上刘姑姑有些惊讶但又满意的目光后,李清寒面上带笑解释道:“这些年我虽未回来过,但母亲却常教我规矩。”
这话真假参半,李兰惠的确教过李清寒规矩,却和经常二字搭不上边,也从未全面地把宫中的规矩告诉过李清寒,她在李清寒八岁的时候教过一回,十五岁的时候教过一回,再就是李清寒临走前了。
前两次的教规矩犹如玩闹,最后一次也只是动了动嘴。
她如今才意识到,李兰惠在她回到奉京这件事上暗中做了许多的准备,意识到这点她心中变得暖洋洋的。
刘姑姑也因她的话想起了李兰惠,她没见过李兰惠几面,但却听过许多关于她的传言,不过不管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见面,还是传言中的李兰惠都是极好的女子。
她想起了李兰惠对自己和那位的帮助,脸上的笑容变得柔和了些,“不知唯月小姐的母亲现在如何了?”
崔曼兮听到这个问题后,也看向了李清寒,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个答案。
李清寒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崔曼兮,回答道:“家母现在一切都好,身体虽然还不能长途跋涉,却也没什么大问题。”
“刘姑姑是认识家母?”
“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算不上认识。”刘姑姑回答得简洁,李清寒无法从这回答中窥探到什么,崔曼兮亦是如此。
不过对崔曼兮而言,哪怕李兰惠只是被偶然提起,都能勾起她心中的怒火,原本她心里还会有些许得意的,但如今李清寒回来了,她那些许得意似乎也就消失了,心中又只剩下了怒火。
刘姑姑轻抿了一口茶说道:“唯月小姐,不知您可把规矩什么的都记住了?”
李清寒轻点了下头。
“记住了就好,明日入宫时唯月小姐不必紧张,放松便可。”刘姑姑说:“紧张反而容易出大错。”
“唯月小姐,您行走的姿态很好,礼行的也挑不出任何错,老身也没什么可教您的了,就先行告退了。”
刘姑姑起身朝着李清寒弯下了腰,李清寒见状连忙扶刘姑姑起来,哪料刘姑姑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唯月小姐,看人切不可只看表面。您的母亲在奉京之外,旁边坐着的那位不过是一个妾室,妹妹弟弟虽是血亲,但往年从未见过弟弟妹妹和您又能亲近到哪去?”
她的语速很快,变脸的速度也同样的快,在把这些话说完后,她的说话音量又变得正常,“唯月小姐,可别把我今日说的话忘了,毕竟这都是以后要用得上的。”
崔曼兮也站了起来,在一边说道:“刘姑姑,让我来送送您吧。”
刘姑姑眼睛微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下巴扬了扬说:“不必了,崔夫人。”
‘崔夫人’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直接变了个味道。
崔曼兮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她抬手扶了下头发,嘴角抬起得变得弧度小了些,“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送了,刘姑姑,慢走。”
李清寒刚消化好那些话,她连忙说道:“崔夫人,你在这坐着就好了,就由我来送刘姑姑吧。”
这一回刘姑姑没再说不必了,她脸上虚假的笑容变得真实,“那就麻烦唯月小姐了。”
二人迈步离开内堂。
她们的背影消失后,崔曼兮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尖都有些发白,“不过是个奴仆,竟敢对我如此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她侧头看向同样脸色不好的沈初,悲声说道:“初儿啊,你日后一定要替娘出了这口恶气!那沈唯月不过刚回来就敢站到我脑袋上,还有那个刘姑姑,在宫中也不过是个奴婢罢了!还敢给我眼色看。”
“她们两个人明里暗里说我们娘俩身份低微,比不上沈唯月,比不上李兰惠那女人。”
“初儿啊,你日后必须得站在比她还要高的位置上,不然你我以后都不会好过的。”
沈初愣愣地听着她的话,神情逐渐从恍惚变得愤恨,她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娘,你就放心吧,日后,我定会站在沈唯月的头上,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府的嫡女样样都比不过区区一个庶女。”
“我会把她的一切都抢过来的,哪怕是皇后之位。”
崔曼兮用力拍了下沈初的手,态度强硬,“不是抢,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沈初愣了一下,但在对上崔曼兮的眼睛后还是点了头。
“刘姑姑……”在原本想好的询问即将说出口前,李清寒突然扭转了话头说道:“刘姑姑,能否把您与母亲见过的那几面跟我说上一说?”
刘姑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清寒,她扭头继续看前方的路,“唯月小姐,你带我走错路了,我们刚刚应该往左拐。”
李清寒尴尬地笑了两声,她昨日放开神识之时,只顾着听沈府中的人说的话了,把要弄清沈府布局的事抛到了脑后,刚才又一直想着刘姑姑和李兰惠之间的事,一不小心走错路也是情理之中。
“看样子,这沈府对唯月小姐而言只是个陌生的地方啊。”
还不等李清寒找好借口,刘姑姑就说出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话,“您母亲于我而言是个很好的人,但对于某些人而言,或许却不是如此,唯月小姐,我知道离开这里的路,但你不知道,所以就让我一个人离开吧。”
她迈出一步后又停了下来,李清寒看见她的手伸进宽大的衣袖,从中拿出两支华丽精致的步摇,刘姑姑把那两支步摇郑重地递给她,“唯月小姐,这两支步摇是老奴的主子送给您的,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李清寒把步瑶接了过去,她盯了一会儿后抬头道:“刘姑姑,能否透露您的主子是何人?”
刘姑姑摇摇头,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说:“有些事时候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唯月小姐,老妇就先告辞了,请您勿再相送。”
说完,刘姑姑迈步率先离开。
李清寒站在原地,等到刘姑姑的背影消失了,才重新迈开脚步,她特意放开神识弄清了沈府布局。
这一回她顺利地回到了自己在沈府的房间。
李兰惠的话本就让李清寒无法对这里的人放下警惕,即使是她那个看起来似乎很关心她的‘慈父’。
而今天刘姑姑的话,更是敲响了她心中的警钟。
‘是在告诉我,不要放下对崔曼兮还有那些个便宜弟弟妹妹的戒心吗?不要太亲近他们……还有,在谁的眼里我母亲会是不好的人呢,是敌人呢。’
‘崔曼兮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她就差把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刻在脸上了,可我母亲从未提到过她啊,只是说有了一房妾室。可见母亲在这的时候便宜父亲身边是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的。’
‘不过母亲是压根不认识她吗?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我那个最大的弟弟和我一般大,也没差多久……’
嘎吱一声响起,打断了李清寒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只见端着水盆的小春愣在门口。
‘这场景和早上的时候可真像。’李清寒一边想一边站了起来,“小春?你这又是怎么了?”
小春回过神来说:“小姐,您这么快就学完规矩了吗?”
李清寒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是啊,你家小姐我很快就学完了那些规矩,来的姑姑都特别惊讶呢。”
“嗯……准确来说是又惊讶又满意。”
小春把水盆放到地上,手里拧着抹布说:“小姐这样好的人无论是谁见了都会满意的。”
她起身似乎是想擦桌子,她刚走近桌子,就看到了那桌子上的两只步摇,她身形一顿问道:“小姐,这两个步摇怎么放在这啊?还是放回首饰盒里比较好吧。”
李清寒拿起其中一支挂有红色珠子与珍珠的步摇,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