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幻境
“那到底怎么回事嘛!”谷禾禾恼羞成怒,“仅我一人像个傻瓜被骗得团团转。”
陆星炽一头雾水。
付银朱赶紧安慰她。
谷禾禾恨自己离妖魔两界的纷扰越来越近。
本来耘魄阵封住她的灵力和记忆,为了保护她,而眼下,抛去那些过去,她也一步一步陷入其中。
这少不了——
“银朱知道香囊配的药丸是万蛊炼成,自然是晓暮寨之物,却口口声声说不知道香囊的咒人的用途,”谷禾禾气急败坏,“还有你……若不是我演得好,你有何种办法进囚禁圣女的单间啊,花盆架子都搜了一遍,幔帐……我亲眼见你们动过……都瞒着我……”
“没有,真的没有,谷禾禾,我真的不知道。”付银朱拍拍她的后背。
陆星炽目光偏到了地台的貂皮披风上。
“怨我们有何用,”他打开叠好的披风,再抬眼看谷禾禾失控的表情,“元师父之后的事,牵扯不到你身上。妖魔两界的纠纷,哪怕三界大乱……我管不了那么宽,至少两方护你这边吧?”
谷禾禾内心防备的外壳碎裂开来。
她却不太适应……非要揪着一个碎片再扎自己一下:“那魔界呢?”
“冷静点儿啦,”付银朱摁住她,“他的意思就是魔界不害你呀。”
谷禾禾噘着嘴,忍着不要欣慰一笑:“算你知恩图报。”
陆星炽见她火气小了,也放松下来。
他思考了一下:“晓暮寨的圣女曾囚禁在谷家暗牢?她还会帮谷家家主咒人吗?元师父的未来……肯定另有可能。”
谷禾禾摆手:“不。银朱,你跟他讲讲……”
付银朱整理思路:“缘仙镇传送阵的妖风元坐言和陶中声先后都搞过,星轶炉也能释放妖力邪得很,再加上蛊虫王、锁住灵力的耘魄阵、蚀骨阵……他们会的这些……花招,都用在妖魔桥的传送阵上……妖魔两界任何一方想要一探对方的用意,就会中了他的连环套。深究下去,就都是晓暮寨的错……晓暮寨圣女会是头一个想除掉元坐言的人。”
“她知道吗?”陆星炽问道。
谷禾禾一愣。
她反问陆星炽,才发现陆星炽不知道苗疆圣女的身份。
众所周知,苗疆圣女裹披风蒙面纱,没人见过她的真身。
陆星炽听过传言,晓暮寨的圣女永生永世。
谷禾禾见他真挚的眼神,没想到他真的信以为真。
“上一个人没了,”谷禾禾无言以对,“换人好几年了,现在的是……陶里音。”
陆星炽眉头一皱。
“这不是下一个本子的炮灰真身吗?”
付银朱点头。
谷禾禾补充道:“还记得双活结界吗?陶里音被陶中声误伤……运气不太好的倒霉蛋。”
陆星炽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白荧在鬼市上抓到陶里音和陶中声,陶中声把坏事都甩到陶里音身上。
缠月出主意拿情蛊给白荧时,也是为了栽赃到她身上。
怪可怜的。
等陆星炽回过神来,他见谷禾禾的目光紧盯着他不放。
谷禾禾一字一顿:“你可曾想过用化名跟在他们身边?”
“没有。”
“以后呢?”谷禾禾又问。
“你这可问住我了,”陆星炽觉得莫名其妙,“以后说不清啊?我为何要这么做?”
谷禾禾拉了一下付银朱。
付银朱重新整理她和谷禾禾先前的讨论结果:“陶中声复仇心重。仙妖桥、妖魔桥、仙魔桥……元师父死后,当然也可能是假死……陶中声为了复仇,占用了这三组传送阵……你为了阻止他,于是……”
“我想阻止他。”陆星炽肯定了付银朱的一半猜测,“我却无从得知陶中声能走这三桥。”
进入幻境之前,谁会发现他们的踪迹呢。
付银朱低头:“也是。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谷禾禾受不了付银朱拐弯抹角,“所以,你没有除了元坐言的心?”
陆星炽叹了口气。
他可算明白眼前这两姑娘兜圈子问来问去是为何。
“元坐言的消失,与我无关。”陆星炽很是无奈,“说不准啊,他身边有个陶里音,霉运一来挡也挡不住,跟着遭遇不幸了呢?”
付银朱看着谷禾禾:“这个合理。”
谷禾禾诧异:“连陶里音也……?我生命里好不容易有个熟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
“陶中声在魔界通缉令上,陶里音早晚逃不掉……”陆星炽补充道,“我没兴趣,白荧可不一定……”
“谁?”谷禾禾立马问道。
付银朱赶紧帮陆星炽转移话题:“那我的新大纲,思路已经很清晰了,我给你讲哦……首先,我们的大师兄,啊不,就是楚焰,还在茶宗的时候,内心负罪感很重,觉得自己只是东海的过客,深知要做的并非善事,不想牵连身边任何人……你好好听哦……”
谷禾禾被她绕了进去。
陶里音用蛊救楚焰,暂且就当是“情蛊”,她没多久就后悔了。楚焰每次杀妖,情蛊都有所动,陶里音便过去找他。
一来二去,陶里音发现楚焰很是特别。
付银朱停顿了一下:“就是楚焰讲的那些小事,不给读者剧透了。”
元坐言让楚焰去东海疗养,但是却迟迟未等到他归来。元坐言便驱使陶中声在谷家设下天罗地网结界,楚焰心念他和谷家往事,便赶来救了谷家。
元坐言觉得陶中声办事不力,万蛊而成的药也炼成了,陶中声没了用处,却怕他走漏风声,想在谷家山庄解决掉他。那个中途叛变的大徒弟,更是不能多留。
付银朱吸了一口气:“陶中声是陶里音的亲弟弟,楚焰是她用情蛊之后爱上的人,于是……她在晓暮寨诅咒元坐言,但她运气不好,结果同归于尽了。”
“中途叛变的大徒弟?”谷禾禾问她,“你觉得楚焰和他们断了关系?”
“嗯,从此之后就是个好人了。”付银朱眼神明亮又单纯,“你不相信我们大师兄吗?”
谷禾禾抿着嘴摇头。
付银朱微微慌乱:“我以为你不想我毁了大师兄的名声。”
“这倒也是,”谷禾禾眼睛一转,“何苦改大纲呢?既然不实事求是的话……”
“有不有趣呀?”
“原来的宣传语‘人魔本殊途,全靠用情蛊’,还能用吗?”谷禾禾反问她。
付银朱思考了一下:“好啦,好啦,我再考虑一下。”
陆星炽想多留付银朱片刻,但又改了主意——
和她们俩熟悉之后,谷禾禾也少了掩饰。付银朱其实从不掩饰,只是鲜少提及……她们对很多事情的认知,远远超出东海仙门弟子的能力。
虽然三句话离不开楚焰……陆星炽见过谷禾禾对楚焰的眼神,但付银朱了解得比他还要细致……为何如此?为何连谷禾禾都可以接纳楚焰不做善事,付银朱也不愿面对呢?
陆星炽等到谷家家主派人接他们上马车,也没猜出前因后果。
——也是他不愿意面对糟糕的可能。
谷家家主怕陆星炽跑了,让付银朱施了仙术封了帘子。
他却信不过付银朱,每半个时辰就让大家检查一番。
他心里没底。
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和元坐言约定好,三天前来谷家山庄做客。
然而他失约了。
联络不到他不说,晓暮寨那边也没有音信。
再加上,他听闻谷禾禾神神秘秘去了书画室,又意外得知她远房的小姨家里藏着晓暮寨圣女的貂皮披风。
明明都烧掉了啊。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想问责当时的仆人,但那几个人……好巧不巧的,在幽谷苑出事那天死于蚀骨阵。
谷家家主有时候在想,元坐言师父带着苗疆圣女正在赶路来谷家。
他让马车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过的车队,有没有自己相熟的人。
他盼着这两天两夜的路,能在留宿的客栈遇到他们。
这样他就可以得意地拿出香囊给元坐言一看。
眼下,诅咒谁都不重要了。
谷家家主只想元坐言不要再这样不能赴约了。
他叫众人停下。
他拎着食盒来到谷禾禾的那一辆前。
“大宝贝儿啊,”谷家家主叫她下车,“再往前走,进了苗疆,害不害怕呀?先吃一些点心,压压惊。”
谷禾禾不知所措。
她身旁睡得正香的付银朱,一下子醒来了。
谷禾禾瞥了一眼满眼期待的付银朱,便走下马车。
“给我吃的,不用吓唬我呀。”她娇滴滴地接过食盒。
谷家家主让她赶紧打开看看:“她们说你不好好吃饭……在东海才待几年呀,家里的饭都吃不惯啦?这是你以前爱吃的。”
“哦?酥点呀?不甜的我都能吃。”谷禾禾谨慎地先给谷家家主喂了一块。他吃得很开心,谷禾禾还是担心。
她把两层食盒里各挑了几个分给其他人。留了一点,要拿回去坐着吃。
谷家家主想和她聊一聊。
他只好长话短说:“其实让你从耘魄阵恢复灵力,另有其法。大宝儿呀,你恢复灵力后再去,岂不更好?”
谷禾禾关切地说:“找回‘王中之王’要紧呐。我没灵力几年了,过得也挺好的。”
“我们现在也没走多远,调头回去来得及。”
“不用家主劳心了。”谷禾禾又喂了他一块。
谷家家主没办法。
他本就是随便试试看。
——把选择交给别人,心里能少几分不安。
谷禾禾回到马车上,付银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才几分钟呀,你睡着了?”谷禾禾端着食盒在她眼前晃。
付银朱扫了一眼空了大半的食盒:“你是把甜的都挑走了吗?”
“都是咸点。”谷禾禾看付银朱脸上瞬间失落,一脸嫌弃,“带来的糖饼还不够呀?点心要甜的?那我给阿莲吃了……”
和她们同一马车的小丫鬟很是期待。
“我吃。你来分。”付银朱抓着她,“这会儿吃什么点心呀?”
“你算是醒过来了。”
谷禾禾说完,把双层食盒摊开,让小丫鬟先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