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幻境
“绳子我已经系好了，”付银朱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三个结肯定开不了。”
陆星炽颔首。
他对付银朱的回答有点意外，但细想来她那么在乎细节，担心挎包东西散落也是正常。
可是……之前有需要别人帮忙系上绳子的时候吗？
或者……
陆星炽会连这种小事也能察觉到别人需要帮助。
——付银朱听了他的话，脑海里立马浮现了这个念头。
毕竟她系绳子的速度实在有点慢。
没办法，那时付银朱正仔细回想上次自己用轻功的场景——
就那么一两次。
上一次时，两手空空，没有带包。
在海边飞到山上，中途从树上借力，还差点摔了。
付银朱一边系绳子一边仰头看悬崖——
这比那次高太多，之前还有坡，如今只有三两处凸起的石块可以落脚。
啊！
怎么办哪！
付银朱紧张得对挎包又揉又捏。
难不成陆星炽的那句话，问的和挎包没有关系，而是……
“魔族的轻功，和东海仙门学的一样吗？”付银朱鼓起勇气，大声掩盖自己的不安。
“不太一样，”陆星炽有问必答，“但要说哪儿不一样的话……”
付银朱听他语速放缓，知道他真的在分析两者的区别。
谁在乎这个呀。
付银朱一时学不来另一种轻功。
她又问：“仙门的轻功，先从跳亭子和过小湖练起来，魔界学轻功也是如此吗？”
“魔界没有亭子……”陆星炽被付银朱问住了，“我小时候学轻功时，我记得……”
付银朱知道自己的好奇心来的不是时候，但她的眼睛晶晶亮。
“从小就练呀……”付银朱正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陆星炽诧异。
她说话怎么东一处西一处的。
此时不应当赶紧追上谷禾禾和楚焰的脚步吗？
“我只练过一两次吧。”付银朱羞愧地说道。
“那可是天赋异禀啊，”陆星炽连连称赞，“这么高的峭壁，走过吗？”
付银朱干脆利落：“没有。”
陆星炽忍住不笑，刚才就问过了，可付银朱这一串问题，说明她是在太好强。
陆星炽伸出手来。
付银朱不明就里，轻轻搭在他的手腕。
“抓紧。”
陆星炽腕间的护腕，冰凉又硌手。
付银朱深吸一口气。
她握住了陆星炽的手。
紧紧的。
魔族的轻功，果然和楚焰的不太一样。
楚焰算是直愣愣地飞上去，陆星炽是飞了个之字型。
付银朱在空中不敢多看，余光中闯入的红色魔焰格外好看。
甫一落地，付银朱也没回过神来。
听见谷禾禾吵闹的说话声，她和陆星炽才松开了手。
付银朱低头看陆星炽收手后，手一直紧贴衣服，衣服微微皱起，似乎指间在用力。
谷禾禾一边跑一边喊：“你们可算来了。”
“看你紧张的样子，”付银朱走近她，“有事发生？”
“没有，就是担心你们，那么半天没上来。”谷禾禾委屈巴巴看着付银朱。
付银朱摸摸她的头，又拍了一下脑门。
——谷禾禾明白这是嫌她多虑了。
楚焰随着谷禾禾的方向，缓缓走来。
他找陆星炽拿舆图再确认一下线路：“常人能去的传送阵，我们抄近路，怎么更转向了？”
陆星炽也是纳闷。
他们担心附近仍有结界，打算四处转转。
付银朱和谷禾禾等在原地。
谷禾禾求她开清意咒。
“哎呀，山楂妖怎么围着我们呀，”谷禾禾终于能抱怨了，“方才楚焰做了什么，现在山楂妖粘着我了。”
“又不害人。”
“可是山楂花上有眼睛，吓人！”谷禾禾怕得不行，“我们能把它们甩了吗？”
“制造意外？”付银朱问道。
谷禾禾点头。
可付银朱不帮她出主意，也不帮她引开山楂妖。
“行吧，行吧，”谷禾禾只好作罢，“给你留点脑细胞构思同人本。”
“我……刚才顿悟了，”付银朱勾着自己的手指，“我们的设定是魔族炮灰爱上人间剑客，用情蛊为的是剑客能带她远走高飞……”
“不，打住，一见钟情啊，”谷禾禾歪头打量她，“你把事情想得太沉重了。她正因为恋爱脑，在魔界搞事业总失败，才做此打算……”
付银朱重新整理思路：“这样人设可就变了。我们原型的滇南小姑娘，可被楚焰夸了半天，医术、蛊术、法术都会，能和动物说话，能驯服小妖兽……”
“这样的人会是炮灰吗？”谷禾禾见付银朱变了脸色，“你不要自我代入当炮灰啊。”
“我自我代入也不会爱上楚焰的。”
“我哪儿是在担心这个，”谷禾禾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你被茶宗赶出来，只是剧情上走了个弯路，路虽漫长，但你之后会比原著还要厉害。”
“多谢安慰，”付银朱接着揣摩滇南小姑娘的想法，“如果她当时只是随手相助，后来接触久了，一点一点爱上对方呢？情蛊太刻意了。”
“是啊，情蛊太刻意了，”谷禾禾斜眼看着把人设越想越偏的付银朱，“要的不就是魔族炮灰一直让千里之外的剑客回到自己身边吗？”
付银朱深思。
“你现在想也没用，”谷禾禾提醒她，“之后多问问楚焰嘛……人设偏了，可就不受欢迎了哦。”
“只是想到一种假设……”付银朱并不听劝，“你还记得原著吗？楚焰杀妖，他会不会是误入歧途？所以滇南小姑娘，后来想用情蛊让他回归正道？”
“好像是有这种可能，”谷禾禾跟着思考，“你的同人文里可不是这么解读的，你写的是她用情蛊害他发作，一发作就杀个妖……”
付银朱的嘴尴尬地拉成一条直线：“人不走回头路，同样的故事我不想写两遍。”
“那你就写邪修剑客和魔族异端的cp吧，”谷禾禾左右不了同人本剧情安排，“那滇南小姑娘，是慢热的人吗？”
付银朱轻轻点头：“一见钟情，太罕见了吧？我们被动的人，喜欢自然一点的感情线。”
“突然开悟了啊，”谷禾禾很惊讶，“这回不要问我感情线怎么写哦，银朱姐姐。如此一来，女主的人设你要自己多想想，我可是主动的人，喜欢就去撩一下，对方不乐意就算了，对方不介意就死缠烂打……我再提建议，人设就ooc了。”
“知道了，知道了。”
谷禾禾笑嘻嘻：“等着吃粮。”
付银朱的清意咒之外，楚焰和陆星炽寻到了传送阵的位置。
他们回来时，陆星炽很介意付银朱和谷禾禾的清意咒。
背地里，两人究竟在谋划什么呢。
他问楚焰，结果楚焰说陆星炽在试探人与人之间的结界。
楚焰娓娓道来——
每两人之间，每次交流，都自成结界。
甲和乙相熟，乙和丙相知，当甲和丙相遇时，他们拥有甲和乙以及乙丙的过去，也拥有了甲和丙的当下。
环环相扣，互相映照。
不去想交流发生的先后，每次相逢就像是散落在此处的花草树木，是腐败之处也是新生之处。
——陆星炽听得面无表情。
“就像是三千世界，镜中之镜，同时发生，无需寻个源头……”他附和楚焰的想法。
楚焰一愣。
之前他讲这些话时，寡宗同门里无人搭话。
“你的举例，很特别啊。”
陆星炽淡淡一笑：“是吗？”
差一点暴露自己在魔界的见闻。
他怕楚焰追问，立马转移话题问他鬼市的经历和缘仙镇的故人。
楚焰冷静十足：“故人？没有，没有不敢见的故人，从来没有故人。镜中之镜，世中之世，缘仙镇一直在那儿，分什么之前与之后。”
陆星炽笑着颔首。
谁能料到随口言的比喻，能把自己给坑了。
但楚焰真的不一般。
陆星炽难以参透他复杂的想法。
可陆星炽也能明白一点点。
他身处幻境，在经历过的事情时做与当时不一样的选择，整个局面就变得全然不同。
经历过……
甚至先后顺序也不一样，他先是在京兆，后是去茶宗，完全颠倒过来，自己也顺利度过。
眼下已经是幻境的第四重，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没能改变眼下自己和白荧的关系。
不论是他把京兆时的功劳都让给他，在茶宗是特地找人带他接任务，还是上一次破了妖魔阵的难案带着他升阶……都改变不了他们在幻境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愿前三重幻境里的白荧能顺遂安康。
——陆星炽苦笑。
楚焰见付银朱和谷禾禾跑了过来，便带她们朝传送阵走去。
谷禾禾眼尖，到了附近猜测出凡人会走的正路。
虽然比他们上悬崖远一些，但一路上坡路不陡，走起来方便很多。
到传送阵前方，付银朱左顾右盼。
她见没人动身，轻轻往前迈了一步。
谷禾禾拦下她：“我们还是老顺序？陆星炽拿舆图走头一个？”
陆星炽不反对。
楚焰却另有想法：“我打头吧，传送阵过了之后，我熟悉路。”
第三个传送阵出来之后，位置极佳，在山头之上，边上还有假山和凉亭，远望云雾缭绕，朝下能看到田野处处，而山脚下正是一处谷家经营的驿站。
楚焰等到他们三人依次从传送阵出来，便一边走一边介绍他曾寄宿过那家驿站。
陆星炽时不时回头，付银朱问他在想什么，他说出他的疑惑：“这张舆图的传送阵，更像是离开谷家鬼市的近路啊。”
谷禾禾搭腔：“入鬼市的路上风景很好哦。”
前方有过路人迎面而来，吓得山楂妖跳到了付银朱的挎包上，她赶紧打开让它们躲起来。
过路人问他们收不收玉连环，给他们一个低价。
四人之中，只有陆星炽听懂了。
这名路人是去缘仙镇倒卖的小商贩。
而对方出价的玉连环，比缘仙镇要贵很多。
陆星炽拒绝他之后，付银朱和谷禾禾时不时回头看那名朝山上走的过路人，他找了块空地，铺了布，支起伞，坐在了地上。
“炒谷价的黄牛。”谷禾禾在付银朱耳边小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