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幻境
在幻境之外,按时间来推算,再过一年多,楚焰就能知道天命星晷的另一个用途。
付银朱在楚焰之后加入寡宗,掌门独孤午听闻她擅于创作,嘱托她根据自身经历搞出一点图文并茂的东西。
她做了本图册,首发版的名字叫《买定离手》,销量极佳,但读者们似乎站错了队,她在亲笔签名版上加了小标题《拽王和逼王的对决》,甚至特别注了正确的cp,可仍然没有用。
她在陆国,走在街上,时常能听到街头巷尾有人议论这个本子,讨论拽王和逼王到底谁才是上仙的天缘。
寡宗掌门为此十分惆怅,付银朱担心自己会像在茶宗那样,被踢出仙门,她下定决心前去东海深处,找到天命星晷。
这个在原著最末章才出现的道具,付银朱曾以为是作者编不下去瞎编的,但是她在东海深处亲眼见到时,觉得书中出现的一切都有道理。
在天命星晷上刻下两人的名字,他们会超越月老的红线,成为一对璧人。
——这是用途其一。
在天命星晷上刻字并不容易,需要用一个名为“灵璇”的齿轮,安装在星晷底座,转动这个一半像日晷一半似浑天仪的仪器,让时刻和地点对准,并找到空位,再刻上人名,在天、地、人都合适的条件下,才能发挥法力。
这个仪器实在太大太复杂了。
付银朱初次来到东海深处,连放灵璇的位置都找不到。
但她是幸运的,一般来到这里的人,连灵璇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她用上了天命星晷的第三个用途。
向其许愿,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不能离天命星晷太远,灵璇正合适,这次要找的仙鱼的鱼骨也刚好可以。
楚焰见付银朱跟在自己后面,一声不吭,顺着天命星晷闲聊起来。
他猜之前有人去东海深处,发现天命星晷却一无所获,原因可能是他们本身不在渡劫幻境里。
“渡劫幻境?除了正在飞升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里面吧?”付银朱反问道。
楚焰陷入沉思,之后他又提出一种猜想:“他们或因自己并非渡劫者,才无从知晓天命星晷的运用方法的吧。”
“别乱猜了,”付银朱有点慌乱,“我们是去找鱼骨。”
在付银朱看来,那些人多半是不知道要许愿,也不知道该许愿得到什么。
万幸,付银朱不担心操作天命星晷的工具。
她拍了拍自己的挎包,没错,正带在身上呢。
楚焰回头看她的动作,以为她饿了,问她要不要休息。
付银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他们在附近找了地方休息,铺开了姜述准备的野餐布。
付银朱吃不下什么,却不想氛围尴尬,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干粮。
楚焰也没什么胃口,他盯着姜述的野餐布,想起去沙滩时用的是麻布,现在是浸染的棉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所有月钱都上供给布坊了。
楚焰突然一句话,付银朱差点噎到。
他说:“你找个膳食会入会也挺好的。可以有个依靠。”
付银朱咳了几下,缓过劲来,狐疑地看着他。
楚焰接着说:“不一定要建新的膳食会啊。你想坚持,我自会陪你。此行之后,早做打算吧。”
“为何说起这个?”
“我会牵连到你。”楚焰不过多解释。
付银朱旁敲侧击,没问出缘由。倒是问起他为何选修幻境,为何熟悉仙魔桥的建造,他对答如流。
“来修仙嘛,早晚飞升。”
“挺有趣的,正好看一下。”
付银朱拿手帕包起自己剩下一大半的干粮,过一个时辰还能接着吃。她打量着楚焰,越来越怀疑。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幻境里本身存在的吗?
真的不是传说中离得近而进入幻境的观众吗?
付银朱正思忖中,听见楚焰反问起她:“渡劫幻境,你又不考,仙魔桥,更没人关心,你和姜述前几天在藏书阁,研究这些做什么?”
“挺有趣的,正好看一下啊,”付银朱模仿他刚才的语气,但见他一脸严肃,立马笑不出来了,“人忙起来的时候,至少……我忙起来的时候,喜欢做一些不相干的,写写画画,看些杂书……这段时间,正好想看这些嘛。”
付银朱见楚焰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庆幸自己会编借口。
然而楚焰又问起来:“我曾经幻想过,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呢?”
付银朱倒吸一口凉气。
她镇静下来:“我曾感觉一切皆是冥冥中注定的。都是安排好的。而非虚幻的,抓不住的。你说,我们现在这样,肯定不是在幻境里,是吧?”
楚焰收起野餐布,慢悠悠地说:“你和以前不一样。”
似乎越抹越黑。
付银朱克制住自己的慌乱,接过野餐布,低头将其卷好:“我们也没认识多久。”
“你说得没错。刚见你的时候,你不慌不忙的。你比起急躁多了,匆忙得很……”楚焰停顿了一下,“建新的膳食会,说真的,你不用那么着急。”
还好有最后一句话。
付银朱松了一口气。
但转念一想,楚焰说话间听了多少秒?
付银朱怀疑他是闯入幻境里的观众,可这样一来,他伪装太过。若非如此,楚焰心思真是太难理解。
但并非深不可测。
去往下一个传送阵的路上,途径港口,付银朱求他划船过去。
比绕路要快很多,楚焰答应下来。
若是她身边的是寡宗的大师兄,楚焰和付银朱一样,在寡岛跟着掌门学划船,如今非常熟练。
但此行,水路不远,楚焰多考她的指挥,她们才顺利到岸。
岸上有不少人。
他们见付银朱和楚焰靠岸,十分警觉。
楚焰一看他们脸熟,是茶宗弟子,打过招呼,付银朱也走上前去,往近了一瞧,他们一身衣服和姜述准备的是同款。
对方放下戒心,既然是同门,同路搭个伴亦无妨。
他们要去海月宗和海日宗,具体做什么,并未告知。这几个犹兮堂膳食会的弟子,一路盘问着付银朱和楚焰,住什么舍堂,文考选什么科,锁妖塔判定妖魔难度那天做了什么。
他们怀疑付银朱和楚焰知晓新的传送阵是偷听来的。
——没怀疑他们是对家派来的潜伏者,还是因为他们舍堂实在太差了。
这几名弟子连衣服和饰物也问来问去。
楚焰拦着付银朱,让她不要一问就答,搞得付银朱攥着手腕,把月老庙的红绳藏了起来。
付银朱其实也很奇怪,这一路上红绳灵珠的波纹十分显眼。
他们一行人不再说话,谁都能感知到气氛越来越奇怪。
一到目的地的传送阵,对方拦着付银朱和楚焰,非要他们说清楚缘由,否则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里过。
付银朱犹豫不决。
楚焰一脸严肃。
他们眼神交流……沟通不了。
没有商量的机会,付银朱缄口不言。
唐礼杏突然从传送阵跑了出来。
付银朱见状,激动地说:“小唐唐,这一局是我让你!捉迷藏你赢了!”
唐礼杏一怔,接着笑个不停,扑过来让付银朱抱。
“银朱姐姐,你可真好,次次都让我。”
其他人听了唐礼杏的话,也不再追究他们二人的来路。
耽误了一些时间,总算可以启程了。
付银朱一路上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唐礼杏叫他们过来帮忙。
唐礼杏拜托大家围成圆阵。
有人调侃:“这可不是玩丢手绢的时候啊,小唐唐。”
付银朱听到自己边上的人“噗嗤”一声。
唐礼杏知道分寸,她来此,为了警示大家,茶宗有一波弟子,大抵是偷听了他们的计划,也在走传送阵,朝东海深处去。
犹兮堂膳食会的成员,有人指着付银朱:“不是他们吗?”
唐礼杏摆手否定。
“你不会是收了乙组的好处吧?我们在和他们比谁快呢。小孩子撒谎可不好哦。”
“我说的是真的。我干嘛要拖延你们时间嘛。怎么能冤枉我呢!”唐礼杏不开心,但随后平和地对付银朱和楚焰说,“你们,也请帮我们防着他们。”
他们商量好策略,分头行动,分成三组,看哪组能先遇到那一行人。
这附近就是楚焰所言的大三角区了。
在前去东海深处的最后一个传送阵附近,真的遇到身穿茶宗兰衫的弟子。
正是付银朱差点加入进去的那一组人。
犹兮堂膳食会成员拉着他们想好好审问,对方却可怜兮兮哭闹起来。
这几个犹兮堂膳食会的敌人,在几个传送阵之间来回往返,找不到出口,也回不到来路。
大家面面相觑。
“你们是去海月宗,还是东海深处?”
“东海深处。”
犹兮堂膳食会的人一听,冷笑道:“那可是海底,别骗人了,你们怎么过去?”
对方不肯回答。
付银朱的同路人们还是觉得他们是犹兮堂膳食会乙组派来的。
可没过一会,唐礼杏和乙组成员也到达这个传送阵。
两方汇合,终于接受现实,这些真的是迷路的茶宗弟子。
茶宗内,势力相争。
可如今在外,都是同门,也不能不管。
唐礼杏十分困惑。
他们刚才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单行路,怎么会困在传送阵之间出不去呢?
听他们聊了几个来回,付银朱有了一点头绪:“是鲛人一族帮你们潜入海中吗?”
可真让她猜对了。
付银朱谨慎地摘了手腕的红绳,将其交给楚焰代为保管。
楚焰会心一笑。
他知道怎么送这几个弟子回去。
不过,让付银朱一个人潜入东海深处,他并不放心。
一旁的犹兮堂膳食会成员们,见到楚焰捏在手里闪闪发亮的红绳灵珠,一知半解。
“东海深处离这里不远了啦,”唐礼杏说道,“银朱姐姐靠神行千里也能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你。等一下,还有这个……”
付银朱接过烟花弹:“在水里,能用吗?”
“不能,我只是觉得这样显得我办事很成熟。”唐礼杏满面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