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幻境
姜述坚信魔尊是个讲理的人。魏淮竹却认为只是姜述常讨好对方，才对她例外。
“那我们换一下分工，你去拉拢楚焰，我应付魔尊。”姜述打着歪注意。
“待位魔尊，你总给他的名号往上叫。”魏淮竹不接受，“还不如让这位来。”
“这得让银朱自己决定，你想做什么？”姜述问她。
突然提到了自己，付银朱听得晕晕乎乎。
他们终于想起来解释要让付银朱讨老大欢心的来龙去脉——
茶宗弟子众多，想要保持圈内上位排名，不报团取暖是不行的。于是，有几人就借着品鉴美食的名头，成立了膳食会。膳食会以自主伙食的名义，在茶宗搞来自己的地盘，相互间切磋琢磨，稳定在茶宗的地位。
膳食会不止一个。
月例考试排名大榜前几排的都是各家膳食会的人。
膳食会之间相互竞争，极度排外，掌握不少稀有资源，对会外普通弟子保持神秘。
大家都知道他们不定期招新人，却从不知时间地点。
新人都是悄悄邀请而来的。楚焰就是犹兮堂膳食会正在物色的新人。
付银朱，就是歪打正着被膳食会招新官姜述看上的。
她有了魏淮竹和姜述两人推荐，就可以进行入会流程。只要通过膳食会其他人的考验，并得到老大的认可，就能入会。
“当然，月例排名得在圈内才行，这是底线。”姜述对付银朱强调道。
非得加入吗？
“流程听上去好麻烦啊……”付银朱没心思提高成绩和讨人欢心。
“膳食会有很多好处哦。”姜述举例道，“我们攒了历年来所有的文考试卷和佳作，还有特别秘籍。仙法比试啊切磋啊，我们可以找人指点，或者考试时让一让。此外，我们有茶宗一流的降妖除魔小队。不愿出海？那个蘑菇洞是专属我们犹兮堂膳食会的。”
“一流的降妖除魔小队啊……”付银朱有点心动。
姜述握住她的手，满脸期待：“等你从苏息院出来，流程走完，就带你出海。”
付银朱欣然答应。
心里想要的，这不就手到擒来了嘛。
出海降妖除魔的队友，大抵搞定了。更何况陆星炽会自己登岛送上门来。
付银朱在意的还剩下在藏书阁翻书找到幻境谜团的答案。
——这个去问楚焰即可。
付银朱正要出门去找楚焰，门口几名弟子堵住她。
一名弟子，一见付银朱就一鞠躬。
随后递出一封信。
付银朱接过一看，是情书。
她赶忙拒绝了。
付银朱在茶宗变得格外受欢迎，证据不止收情书这一个。
她刚到藏书阁，又遇见几名弟子，称赞她小人画得好。
“是我之前笔记画的那种吗？”付银朱听他们求自己给他们画简笔人像画，她觉得有趣，答应下来。
画完之后，弟子让她签名，但是她瞥见对方拿了不盈院借卷子用的申请券，迟疑了一下，没有签。
付银朱装作有事，离开藏书阁，到窗外偷听。
那几位弟子果然想仿她签名去不盈院借之前的所有卷子。
皆为利来。
付银朱为图清净，躲在徐清堂后山。
日光暖暖，微风轻拂，付银朱在山顶闭目打坐，额前碎发飘在脸上，令她不停转着眼珠，并嘴轻轻吹起。
师父停在她面前良久，手按在她的头颅正中：“发丝本无名，烦恼本无所安。”
付银朱不解。
头上十万烦恼丝，仅此一根惹得她心烦。
加之，师父刚才念的话，她脑子里更乱了。
来徐清堂是为了躲干扰她的茶宗弟子，去藏书阁是寻楚焰解惑幻境谜团，想解谜团是偶遇的陆星炽不知真身为何，知其真身是为了出海降妖除魔一事，降妖除魔是为了积分让月例排名更高，月例排名更高即可顺利加入膳食会，加入膳食会就可以……
师父在山顶石子迷宫走了一遭，回来后停在付银朱面前：“执念太重。”
付银朱睁开双目。
“你，本心为何？”
付银朱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啊，走偏了。有人心绪散，有人心绪短，有人心绪飘，你心绪紧绷，如箭弦上，却偏了。”师父背着手，悠悠走远。
“师父，我该怎么做？”付银朱问道。
“前次允你省去此步，但这次还是去吧。去洗净凡尘。”
温泉池里，付银朱怀疑师父是不是真的能通她内心深处。
山上的温泉是小池子，周围植被环绕，香气弥漫在水间。
付银朱舒缓了不少。
她急着破解幻境，不想同上次那样在幻境度过数月。可能是太过心急，被师父看了出来。
大不了继续安稳度日拖到机缘散尽那天。
付银朱更衣时会心一笑。
这次还方便很多，有月老庙的红手绳作指引。
红手绳呢？
明明和珠钗放在一起的呀。特地串起来的呢。
刚才有人来过吗？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去问洒扫弟子，对方不愿透露，只让她去徐生堂报失。
徐生堂外，她遇见楚焰从里面刚出来。
“怎么……？”楚焰一见她便问道。
“东西丢了，来报失。”
楚焰为她指路：“报失不用走正门，右侧过去，小门登记一下就好。”
“你呢？”付银朱很是奇怪，楚焰在徐生堂的时间比课堂都多的样子，“之后有时间吗？”
“写完检讨书就歇息去。找我去温习吗？”
“《仙界幻境》这科你是不是很擅长啊？我有问题想请教……”
“你想下回选这科？”楚焰有些惊讶，“我是投机取巧，见人少才去考的。你如此刻苦，没必要吧……”
楚焰这个人很有想法嘛。
付银朱眼前一亮：“我只是想对情劫幻境多加了解，不知能否请你帮忙……”
“帮我写检讨书吧。”
也不是不行。
付银朱答应下来，直奔徐生堂右侧的小门。那里的洒扫弟子听她要找红色手绳，立马拿出来一条，并警示付银朱多小心刚才遇见的人。
“楚焰？”
洒扫弟子思忖道：“似乎是这个名字。”
楚焰如约把检讨书的大意写成信，放在苏息院的信箱里。
付银朱去拿的时候，边上有几个弟子在闲聊。她拿到楚焰留的信，清清楚楚听到身后那几位弟子在议论自己。
“俨兮堂那伙儿人给的信她收下了嘛。但之前见她常去犹兮堂啊。”
“难道那边势力又变大了？又或者，双面细作？”
“小点声，小点声，她脚步慢了，八成是听到了。”
怪人数见不鲜。
付银朱没多想他们的议论，倒是被徐生堂常客楚焰的检讨书吓到。
楚焰徐清堂外打伤一名女弟子。
但因为他检举对方偷窃，两者相抵，仅以检讨为惩罚。
伤人一事，要写十页纸。
付银朱也有点难办。她硬着头皮写了三页，不得不去找姜述汇合。
今夜她们要去岛北。
姜述听付银朱问起楚焰的事，觉得付银朱天真可爱。
姜述惊讶：“你没去过徐生堂吗？”
“就去过一次！”
“犯小事，徐生堂会罚检讨书，交上去会换一个悔念牌。拿那个牌子可以去徐清堂。”姜述耐心解释，“徐清堂，你去过吗？”
“去过。”
“哎呀，你在苏息院嘛，拿牌子方便。”姜述轻松道来茶宗的潜规则，“但在苏息院没法出海和比试嘛，若不想放弃这两个却还想去徐清堂，只能去徐生堂骗牌子。我也不太懂，待会儿你问四师兄好啦。”
四师兄魏淮竹在蘑菇洞前忧心忡忡。
他见付银朱过来，带她到山洞深处，指着地上眨眼凝视他们的各式蘑菇：“捉蘑菇精这种事，不用教吧？”
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凝视。
付银朱心里发毛：“示范一下吧。”
魏淮竹仙法一出，网住一兜子蘑菇，验身。
姜述打断他：“步骤错了！算了，蘑菇精而已……”
网兜里多半是蘑菇精，只有个别是蘑菇妖。
魏淮竹仙法对准蘑菇妖，将之收入捉妖囊里。
他提醒付银朱：“小妖是小妖，精怪是精怪，你别捉错了。”
“那我抓一个试试？”付银朱还是不敢。
蘑菇精又蹦又跳，正目露凶光盯着他们。
“一个哪儿够，不用试了。每月刷满降妖除魔积分，在蘑菇洞抓一万只就够了。你没事就过来吧。”
这也太多了吧。
付银朱有些退缩。
蘑菇精得寸进尺，朝她撞了过来。
她吓得连退三步。
踩到了另一只蘑菇精。
“我也得来刷，下一次我们一起过来。”姜述安慰她，“那我们走吧，魔尊等着呢。”
魏淮竹在她们来之前，查过存放秘籍小抄的土坑，又被人挖了。
“四师兄，我早有准备。”姜述宽慰他，“土坑里，我埋的是银朱之前画的传记笔记。”
付银朱眼里都是困惑。
“银朱，我也是迫不得已，没别的办法了。我也想好好留着呢。”姜述委屈地看着她，双手合十，“许愿魔尊不要撕掉。”
付银朱本没往那方向想。
“万一他真撕了，你就说是你画的。”
姜述在抵达岛北高山的半山腰时，又提醒了一句。
“嗯，知道了。”
付银朱应允，但她心里另有打算。
今夜，她需要一探陆星炽真身，是幻境内外的哪一个。
陆星炽一如往常，一袭黑衣。
他坐在远处一棵歪脖子树的树干上，背对着他们。
树干下，掉着一串小册子。
魏淮竹见状，不敢上前，他小声说：“姜述，你去吧？他对你态度好一点。”
姜述感受到魔尊的气场，也有点害怕：“四师兄，我们一起吧。”
魏淮竹叹气，问付银朱：“你上次手语很厉害啊，你再试试？”
付银朱正有此意。
“全听见了。”
远处的陆星炽闻声一跃，落地时，悄无声息。
他拎起那一串小册子，一步步向付银朱三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