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陛下这就恼羞成怒了吗?”廖锦程不屑地冷笑道。
叶长风见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便再也坐不住,起身行了一礼道:“陛下息怒,廖大将军只是心直口快了些,想必并无恶意,更没有冲撞陛下的意思。”
“叶长风,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懦弱,身为我北凛丞相,见陛下被奸臣蒙蔽,平常不劝谏陛下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来阻止我!”
“你……”
“父亲,”叶长风刚想说什么,叶允便起身走到叶长风身边,拉住他,止住他的话语,摇了摇头。
此时,叶皇后此时淡然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动容。
“哈哈哈哈哈,都是没用的懦夫!”
廖锦程接着大笑道:“陛下拿臣的家人相挟时,就应当想到会有现在的局面……”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逆贼给朕拿下——”
齐诀一声高喝,殿内的侍卫全都提着剑冲了上去,与廖锦程搏斗在一起,不过廖锦程作为一个征战沙场这么多年的武将,对付这几个侍卫自然是不在话下。
见此,齐诀彻底慌了,大喊:“来人,快来人,护驾!”
不过自齐诀上位以来,只重用文官,对武将进行排斥和镇压,故在场的基本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个个都被这场面吓得自顾不暇,当然也有少数衷心的冲上前来。
但是很快,庞羽便带着禁卫兵冲了进来,又将廖锦程团团围住。
黎元筝清晰地看到,庞羽带来的禁卫兵当中,有不少垄观营的黑衣人,还有傀影人!
这是想干什么,齐诀难道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动用傀影人?
这些傀影人可都是靠杀害年轻力壮的士兵,用血腥的方法炼制成的,就不怕如此公之于众,会造成恐慌吗?
她看了一下叶允与叶丞相,见他们的反应与自己无异,想到他们与叶皇后的关系,所以,黎元筝可以断定,叶家也知道傀影人的存在。
思及此,一阵凉意涌上心头……
“臣既然来了赴宴,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但陛下可别忘了,凛州城外还有三十万大军等着臣!”
“你在威胁朕?”齐诀嘲讽笑道,“你别忘了,你八十岁的老母亲,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女儿,哦对,你的女儿长得好像挺不错的,不知道那看管的人……”
“齐诀!如果可以,我现在真想杀了你!”廖锦程咬牙切齿地说着。
如若没有齐麟的恩情,没有那个对北凛效忠一生一世的誓言……
“在场的所有人听着,谁能斩杀廖锦程,无论想要任何奖赏,朕都会应允!”
此话间,庞羽与他所带来的人已经冲了上去与廖锦程厮杀在一起,庞羽本就武功高强,再加上傀影人的从旁协助,很快便占了上风。
他们上次说还未找到完全控制傀影人的方法,所以现在,庞羽是用什么在控制?黎元筝焦急地在整个大殿上寻找着,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串铃铛上面,再看向那大殿的主人,是上次在垄观营中与庞羽说话的黑衣人。
黎元筝趁人多眼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手拿起桌上的一颗核桃,精准无误地往那人的手射去。在那黑衣人恍惚之间,果然见傀影人打斗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应当是那铃铛无疑了。
叶长风看得满脸焦急,而叶允不知从哪拿来一把剑,冷冷地盯着那打斗的人群,正想冲上前去。
黎元筝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想救的,是廖锦程。
她想起小时候,傀叔曾经教过她,人心脏旁边有一个穴位,刺之,不会伤及性命,且会让人进入假死状态。
想到这里,黎元筝走到叶允身边,低语了几句,叶允双眸中顿时充满了惊愕。
黎元筝抢过叶允手中的剑道:“你照我说的做,相信我。”
见叶允已经动身往拿着铃铛的黑衣人走去。
黎元筝心下一横,在傀影人僵持不动之时拿着剑加入了厮杀,她表面上是向着庞羽进攻,暗地里却偷偷将那些禁卫兵挡开,眼瞧着庞羽的刀就要落在廖锦程的脖颈之上,千钧一发之际,黎元筝持着剑以最快的速度向廖锦程刺去,在要触及心脏位置的时候,她手腕微微发力,剑锋微转,廖锦程胸口的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有几滴还洒在黎元筝的脸上。
“砰”的一声巨响,廖锦程高大的身躯适时地倒在地上,而庞羽的大刀也一下子扑了个空。
庞羽见此,猩红着双目还想给躺在地上的廖锦程再补上几刀。
黎元筝急忙大喊道:“他已经死了!”
庞羽一时愣住,侧头看向旁边的女子,认出是黎元筝,瞳孔更是震惊。
黎元筝敛了敛情绪,转身行了一礼,笑道:“恭贺陛下,逆贼已死。”
齐诀本来正为廖锦程之死高兴,见到黎元筝的脸之时,眸底还是闪过一丝惊艳,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朕怎从未见过你?”
“奴婢黎元筝,是司学监的女官,方才也是得叶司学的指令行事,想为陛下分忧。”黎元筝沉声答道,尽管她此时内心其实已经慌乱到了极点。
叶允也上前道:“陛下,这是臣从廖锦程身上搜出来的掌控城外三十万大军的兵符,此等逆贼,微臣提议当将其尸体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齐诀接过贴身内侍递过来的兵符,在手心仔细抚摸,笑道:“哈哈哈哈好,子悠,这件事便由你负责,让那些别有异心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便是乱臣贼子的下场!”
接着又眯着眼睛看向黎元筝,“小姑娘,方才朕允诺过,谁杀了廖锦程,便可以随意与朕提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为陛下分忧,是奴婢分内职责,奴婢本不应有所奢求,但,却有一事,想得到陛下应允。”
“但说无妨。”
“奴婢想查一桩旧案,想向陛下讨要一些权力。”黎元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庞羽在听到黎元筝名字之时,脸色已经惨白,再听到她所说的“旧案”,心里不禁发怵起来。
“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想要什么权力?又或者说,你想升职到哪?”齐诀眯起眼睛,饶有兴味问道。
“大理寺。”
“你一女子,竟也想到大理寺任职。”庞羽率先激动开口,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陛下恕罪。”
听到这三个字,叶允脸色也变了变。
齐诀不怒反笑,睨了一眼庞羽,“朕金口玉言,岂能失信?”
庞羽低头道:“陛下说得是。”
“陛下,其实庞统领对奴婢有意见也实属正常,况且方才若不是庞统领将人制止住,奴婢也不会有机会将贼人一击毙命,如此看来,是奴婢抢了庞统领的功劳。”
“哦?庞统领跟了朕这么多年,便是因为这个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齐诀眉头挑起,吓得庞羽大气不敢出一声。
又看向黎元筝,“你说你是司学监的,那就先到大理寺做个录事如何?”
录事,职责是协助主簿掌管大理寺的印章、抄目、文书、簿籍及案件档案的建立等。
果然,还是看不起女子,随便给个芝麻官就想打发她,还说什么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若她想要皇位,他会给嘛,估计会把她扔出去五马分尸了吧。
黎元筝也只敢暗暗腹诽,表面还是得笑着谢恩。
“至于你方才说想查的旧案,朕也没兴趣知晓,这样吧,朕赏你一块令牌,赋予你查案权,如何?”
“谢陛下成全。”黎元筝暗自松了一口气,今日也算没白出头。
不过一旁的叶允脸色却晦暗不明。
“就这样吧,朕乏了,子悠负责将今日殿内染上的晦气东西都清理干净。”
齐诀一心欣赏着手中的兵符,摆了摆手。
“恭送陛下。”
待齐诀走后,大臣们也纷纷陆续退场。
“母亲,你怎么了?”
“幽儿!”
感受到身边女子的异样,父女二人同时担忧出声。
“没事,只是被方才的场面吓到了。”
薛芩幽脸色苍白,险些没站稳,虽然表面维持着笑颜,可染了丹蔻的指甲早已深深掐进皮肉之中。
宁忠陵赶紧把人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眉心,“幽儿不怕,没事了。”
见此,宁珍珠不由失笑,自己都这么大了,父亲还是把母亲当小孩看待,疼得跟宝贝似的。又看向那两个正在忙碌的身影,心里顿时闷闷的,此时此刻,她确实帮不了他什么……
而不远处,却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幅画面,那眼神中有怨怪,有担心,但更多的是……心疼?
黎元筝虽然也在帮着叶允处理廖锦程的事,但目光也未曾离开过庞羽,自然也未错过他此时的神情。
这么大年纪都未曾娶妻,又对人家的妻子露出如此深情的目光,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为了情人……”
叶皇后那晚的话语又浮现在脑海。
黎元筝摇摇头,不会的,庞羽的情人怎会是宁夫人,宁国公与宁夫人如此恩爱,宁夫人又如此貌美,爱慕者多实属正常,那庞羽顶多是单相思。
已经是深夜,星星隐隐约约出来了一些,为那孤寂的黑夜增添了几分活力。
一辆马车平缓行驶在街道上,马车内,黎元筝松了口气,“血已经止住,廖将军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接下来,还是得尽快出城找大夫医治才行。”
天知道在大殿上她拿着剑冲过去的时候内心有多紧张,她可没有杀过人。
“幸好叶司学你及时以悬挂城墙羞辱为借口,不然我真担心廖将军方才在大殿上就被五马分尸了。”
感受到一道阴沉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黎元筝抬头对上叶长风怀疑的眼神,呐呐道:“叶丞相怎么了?”
“你是什么人?”是审判的口气说出的。
“父亲,我都说了,元筝是为了帮我。”叶允忙解释道,并对自己父亲冷冰冰的态度很不悦。
可叶长风置若罔闻,一双探究的眸子紧紧盯着黎元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