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望
“少谷主!这可是害阿璃的凶手!你就这样放了吗?你别让叔头一回觉得看错了你!这一次,即便你是少谷主,我也得违抗命令,将他们千刀万剐了泄愤。”
……
“是啊!六哥说得对!蚩浔!不能糊涂啊,老谷主对你的养育之恩和阿璃与你的婚约…你都全忘了吗?”
……
“对!不能放,一个都不能放!”
众人异口同声地嚷嚷着要报仇泄愤,场面一度有些控制不住。他何尝不想杀了亓珩泄愤,最好历劫失败而神陨。
可鸢璃如今入了神籍,要想彻底从那个吃人的天界脱身,还需利用他。
“就这么让他们都喂了狼,岂不是算太便宜了他。先蒙了眼,带回寨子里,再议。最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算最好。”
言罢,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吹响骨哨,众人见狼群全数回到山林深处后,才将亓珩一行人用三条粗布罩了眼,带回寨子里。
寨里的地势、路线决计不能被外人所记住,故在回寨的路途中,茶溯洵仍旧带着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山中随意乱转了半个时辰左右。
加之私人恩怨,茶溯洵又故意带着蒙眼的他们爬最险峻的峭壁,添以恐吓言论,稍不留神就会踩滑,心惊胆颤。
因其绕路,真正路程不过走了大半,队伍中就有人腿软受不住了。
虽都是培养训练出来的,随时都可能为朝廷死去,可都并非死士,谁不想为活着多奋力一搏些。真正不停在死和生之间来回徘徊时,又怎能不惧。
回到寨中,蚩浔将他们扔进自家后院的柴房中,但,并不打算将罩眼的黑布取下。而后,又不放心地命人取来藤绳将他们又绑了一遍。
这藤绳是用后山里一种极其有韧劲的细藤蔓编织的,越用力越紧,难以扯断。通常是寨里杀过年猪时,用来吊猪的。韧劲强到套挣扎的野猪都十分好使,故此用来套亓珩,再合适不过了。
阿弥一边用力打着死结,一边道:“少谷主,就这么几个杂碎,咱们真的用得上藤绳来绑他们吗?会不会有些大什么小用了啊?”
“大材小用?”茶溯洵疑问道。
“嗯,夫子好像就是这么说的。谷主你果然什么都知道。”阿弥一脸崇拜,看向茶溯洵的眼神里的炽热,不亚于看见了心爱的姑娘。
“阿弥,这心眼多,又愚笨的,可不亚于山中惯用蛮力的野猪。还记得你爹教你的怎么捆野猪吗?不熟就多练练,明年过年时拔个头筹,光宗耀祖。”
转移了话题,阿弥终是小孩子心性未得褪尽,将他的话全数听了进去,只当在练习捆野猪脚。
茶溯洵于一旁瞧见阿弥的力道手法,不免得憋笑,这些人,怎么样也都得吃些苦头了。
“此处交给你,我很放心,走时记得锁门。”
说罢,茶溯洵还轻轻拍了拍阿弥的肩头,以示看好,才溜达似地负手身后出了柴房,到大院儿,茶溯洵便看见他们还在等着。
“少谷主,此事你打算何时报告老谷主?”
看见才赶来的九叔,他毫不意外。茶溯洵不紧不慢地坐下,面上挂笑道:“怎么?九叔对我还是不放心?怕我一意孤行将罪魁祸首放下山?”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群京都来的人伤害了阿璃,对老谷主他们一家伤害甚深,当立刻告知,以好泄愤。”
一旁的六叔不悦制止道:“哎呀哎呀,又来了,又来了!枉你活这么大岁数,怎么还不如圪塔明事理。老是阴阳怪气地说些哽人的话来涨人耳朵,人少谷主尊你一声九叔,你是越发拿腔拿调,倚老卖老了。再说这话,我就请大哥捶死你。”
“六哥,我可…”
老九刚要狡辩,话还未说完,六叔便表情更凶地挽着衣袖,故作要打人的姿态,他这才噤了声。
“闭嘴!没规矩!谷主面前岂敢如此喧闹撒野!还不跪下,领罚认错!”蚩禧
闻言,九叔六叔立刻噤声,扑通一声跪地,跪得格外果断。二人齐声道:“请谷主降罚!”
“九叔是看着我们阿璃长大的,想来你也只是为阿璃打抱不平太过着急,才逾矩冒犯的。而六叔,更是无过错,好心好意,该赏才是,怎好错怪降罚。”
一番阴阳怪气后,茶溯洵上坐,神色颇有为难地望向蚩禧长老,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椅子与站着、跪着的众人。“都站着做什么?随便坐,当自己家一样,我这儿没这么多拘束。”
能坐不能坐的,茶溯洵这话也算是说的很明白了。
“九叔你这怎么还跪着…罢了,你既如此重规矩,那便按规矩办吧。六叔,按规矩你又无错,起来坐着吧,不必一同受罚。”
六叔起得果断,当即谢过茶溯洵起了身坐着,独留九叔一人跪在大家伙儿中间,一向好面子的他,这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言归正传。亓珩一行人的事我打算立刻告诉阿爹,我也不会偷放掉贼人,大家放心。我会与阿爹商议之后,再行决断。大家伙儿还有别的事儿吗?若有,咱们尽快说了解决好,我好早早下山去给阿璃买东西。”
闻言,大家面面相觑,终是在蚩禧长老起身后,都跟着纷纷站了起来。
“少谷主既然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您忙您的。”
明着赶完人,茶溯洵回屋就去了阿爹那儿。阿爹虽人在屋中,并未出门,但谷中大大小小事物在发生后半个时辰内,他都会知晓。
“阿爹,亓珩一行人,您想如何处置。”
闻言,阿爹停下手中编筐的动作,拿起烟斗,猛吸一口后,沉默良久,长叹道:“我想,我想将他千刀万剐!让他受尽折磨!可是,他家祖上三代都是朝廷的人,若死在我们羁望谷中,寨里就不太平了…”
“这世道,本就不太平。若阿爹想,将其千刀万剐了扔远些,谁也怪不到我们羁望谷来。”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扔得再远,也终是有事情败露的风险。寨里这么多口无辜的人,他们全都依靠着我们,我们,又怎能辜负大家的信任?拿大家的命去报我们小家的私仇?若我们只是个小家,身上责任不那么重,我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哪怕一命抵一命。”
阿爹说时,满腔愤恨却又万般无奈。
“只要阿爹想,孩儿就能做到,且,定不会牵连半分羁望谷的太平日子。”
“不是阿爹不疼璃儿。实在是…这么多口人,阿爹真的不敢赌。都怪阿爹没本事,自己孩子在外受欺负了,连报个仇都做不到。”
阿爹内心十分煎熬,一边是亲生女儿,一边是上百口无辜寨民的性命之忧,他无法做出选择。
这是他第一次内心有些后悔。
若当初选择了先帝给的国师之位,让蚩禧带着所有人离开,那样滔天的权势,是不是就能护住所有人了。
“若亓珩被人发现时,是自杀,且是死在家中,就不同了,阿爹。”茶溯洵的语气平静而又肯定,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非假设。
“你想在一个大理寺卿府中制造自杀的假象?不可能的孩子。我知你也万分想报仇,可此事不能心急,必须顾虑周全,咱们必须得商榷出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来才好。仇是必须要报的,大伙儿的性命,也是要保全的,想想,再想想…”
“折磨人,又不露于身体发肤,最后去除痕迹的法子,阿爹多得是。阿爹只管怎么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待时机到了,孩儿自会告诉阿爹,清除完痕迹,孩儿会保证他自个儿回到家中,自尽而亡。”
阿爹有些不可置信,同时又担忧疑虑,“不是阿爹不相信你,可是阿爹实在想不到,你如何才能让他自己回到家中自尽呢?”
“等亓珩死了,阿爹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阿爹别乱想,平复些心情,别让璃儿知晓了亓珩在,免得她难过,再做出些傻事来,只当没这个人就好。孩儿还得下山一趟,午饭就不必给孩儿留了。阿爹,相信我。”
阿爹轻轻点头,还是不免情绪不高。
“别老顾着她,也多为为自己。天天往山下跑,也不怕把自己给累着。”
“没事儿阿爹,我走啦。”
“慢着点!山路滑!”
今日耽搁了太久,茶溯洵生怕那家蜜饯果子早早卖关光关门,故下山时还特意抄了小道,加快了脚步。
但即便如此,当他赶到那家铺子时,店家正好卖完最后一些。而买完离开的那个姑娘的背影,十分眼熟,像极了她。
甚至,比阿璃更像她。
“哟,客官你来的真不凑巧,本店每日限购一百份,最后一点儿刚被买走,你明天早些再来吧。”
“等等,我出双倍的价格,多卖一份给我可好?我家娘子害喜得厉害,没什么食欲,少卖点让我带回去给娘子解解腻也好啊。拜托你行个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