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得
原本就很安静的房间，在原玉微的声音消失后，彻底宁静了下来。
就像凝固了一样，周遭的一切悄然翕然。不知是过了片刻，还是漫长的许久，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潮中。
只是她所谓的浮想思潮，却没有各种奔腾翻覆的念头，而是一片空白。
本以为自己那么玄而妙之的状态，又是那么精义至理的神思，会有什么通达开悟的，结果……
也许是答案本身太过广袤浩渺，远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参透的，才导致茫茫然一片：说不清，道不明。
被泼了一盆冷水，原玉微怅然若失收回手，原以为神来之笔的破题，说到底不过是“背书”。
好在她有气无力的精神状态只持续了一会儿，重光出言打破了静止的画面。
“亦此亦彼。”
“欲速则不达，下学方可上达。”
再次为弟子思绪云骞感到惊奇,重光问时，就设想过清宁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却还是出人意表。
这个回答不可谓不妙，就是太妙了，反而过犹不及。
以至于囿于见闻，憬然有悟却止步于心境清浅不足，莽莽泛泛之下，又如何能有所感、有所通。
然，修行之所以谓之修行，其精髓不就是本身吗。
说到底他心中的答案并不重要，清宁自己的解悟才是关键。
正如俗语常言：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是以重光适才没有直接判断对错与否，对她的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而是循循善诱稍作点拨。
嫌重光的话太过隐晦，待在一角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庭，话就直白多了，宽慰道：
“我说，清宁你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别想太深。再说了你才入门，慢慢来就是了。”
温言细语的青庭想得不太一样，难怪世人皆言修剑的天生是石头。
顽石也好，奇石也罢，千奇百怪、特立独行，哪怕用同一个模子雕琢也往往两般三样。
他不知道别家的小弟子是不是也是这么敏锐灵性，或者说天马行空，他只觉得自己人怎么看怎么特别，实在无可比拟。
因为失落的表情太过明显，被师尊和青庭双双慰勉的原玉微麻利点头，心下是窝心之余又有些尴尬。
难道自己的面部表情就那么好读懂吗，一看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也太尴尬了。
“就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自觉应承得稍显敷衍，窘促的原玉微紧接了一句，表示自己脑子空空如也，就是急也没用，更不存在想太多。
“空是空，知见无明，本觉所缘。”
“什么意思？”
原玉微听得迷糊，前面倒是有点明白，大概是说事情也许没那么糟糕，自己灵感突来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之后的她就有些费解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她是在禅院待了半年多，可对佛法的领悟实际上真的就只通了一点皮毛。
“师尊？”
求知心切的原玉微直勾勾望过去，先前尴尬别扭什么的早就一扫而空，脸皮之厚大抵是被熬筋易髓炼出来的。
不论是脸皮厚，还是心态好，总之擅长自我开解的她，很少将自己困于各种情绪，就是有，也会很快走出来。
“不急，你可知为师为何问你空间何解？”
并不是真的问话，而是作为接下来话题的引子，重光缓声道：
“正如你心中所想，与你进入自在天秘境有关。”
果然，默不做声的原玉微心中道了一句，猜到话题即将步入正轨，遂正容凝听。
……
所以自己其实不算真的进入了秘境，而是闯入了秘境的边缘的空间裂缝之处。
因为恰好是秘境即将开启，与周遭的空间耦合弛豫的一个过程，偏生自己不那么凑巧，又那么适当其时地凑了上去。
被拉进去之所以会不停地重复，一则是由于秘境边缘空间缝隙扭曲造成的不稳定，二则是因为秘境的本源核心。
“不是说是秘境的边缘吗？怎么还牵扯上了本源核心？”
原玉微实在想不到自己本就一波三折的爬山，竟然背后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一时间她都有些怀疑自己险之又险地破境而出，是不是真的因为勘悟后才得以脱身的。
还有空间裂缝异动，她还能理解，只是本源核心，与边缘处的空间缝隙波动能有什么关联？
“秘境被称为一方小世界，却又不同于三千世界，你道缘何？”
对弟子突然的插话，重光只是顿了顿，朝着流露出些微赧颜但又委实没忍住神情的原玉微，莞尔道：
“大多数秘境的本源与本世界相连。先天抑或后天而生的秘境，多有自成体系的生衍养息，却仍需依时开合，根源就在于此。”
原玉微点头如捣蒜，浅显简明的解释，就是对秘境一知半解的她也能理解。
不过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核心本源之类的东西不在秘境最深处，或者哪个无人能至的犄角旮旯里，反倒在边缘地带。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灯下黑？”
总觉得那种本源核心神奥玄秘，不可向迩的东西，作为秘境的命脉，理所当然的藏得深深的，应该隔着刀山火海的那种。
这么一想，身处秘境交界处也解释得通，有什么地方难道会比空间裂缝既虚无又危险吗。
可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上一场空间风暴动乱，本源核心难道不会被影响？秘境里面还能安然无恙吗？
“这就是前言所说的亦此亦彼。”
原先还显得摸不着头脑的话，应用到此刻倒清晰明了极了，恍然大悟的原玉微放过这一茬：
“可是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联？”
她是意外之下去了一躺自在天，不对，只能算是在人家的护城河里来回游了几圈。
“空间法则。”
“啊啊啊，青庭你就告诉我剩下的六阳、九阳五行都是哪些嘛？”
原玉微激动地眼都不眨盯着金灿灿的青庭，金光闪闪的光泽差点没把她的眼睛给闪瞎。
“你究竟为什么想知道？”
“现在不过炼气一层，连区区三阳灵力都承受得勉强，还敢想后面的？”
青庭无事，而原玉微身子还没全好，不约而同待在院子里静坐养息。
拿着一本厚厚的大头书，原玉微一目十行扫过去，把相关的内容翻看了好几遍，根本就没找到。
“啪”
合上书页，随手把上书《四界志》的大块头扔到石桌上，按着发疼的脑袋，开始死缠硬磨青庭：
“头疼，里面完全没有啊。”
“当然没有了，说了你还不信。”
青庭啄了一下书封，将书收了起来：
“都说了，神魂修养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不好好休息还费神能不疼吗？而且你再急也没用。”
自从清宁从重光那里得知自己未来修炼的五行之一的佛心木有着落了，就开始坐不住了。
半点都不担心空间裂缝处的危险，急不可待地琢磨起余下的灵物的消息。
还知道柿子挑软的捏，不敢去问重光，可劲儿缠起他来。
“是没用，那告诉我又有什么干系？”
原玉微幽幽叹口气，怎么就那么遥远呢？
“再说了，你看其实还是有用的，我不是已经在边缘走了一遭了吗？”
“不是我打击你，空间裂缝不是那么好闯的。”
“稳妥起见，还是等到你金丹期再说。”
青庭知道原玉微在想什么，可在他看来实在太过危险，犯不着冒险。
“我觉得时机恰恰好，而且这可是真正的机缘。”
因着自己神魂有空间法则印记的气息，才导致受到空间开启前的波动牵引。
原玉微当然知道很危险，一不小心怕是会落个神魂湮灭的结局。
可这也没办法，谁叫她一朝穿越，就挨了雷劈。
哪怕不记得当时承受的痛苦，想也惨得很。是以好不容易老天爷手指缝漏了那么一点，自己难道还能扔了不管？放着落灰？
“一举两得的事，要是就那么窝囊地退缩了，那我还修不修剑，做不做剑修了？”
原玉微根本就没有犹豫过，得知自己因为空间法则印记的影响，要是仍去禁地就避免不了会被吸入空间裂缝内；要想不被影响要么封印或者抹去神魂上的空间法则印记。
当然也可以选择远离禁地。毕竟自在天秘境开启产生的空间波动通常都是在始真峰山脉里，正好出现在无量山梯上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只要她不去，自然无事。
可是难道她以后都不历练了吗？
修界的秘境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对应什么修为的都有，不也危险吗。
更别说她金丹时的缘法是金丹时期的，现在的是现在的，多一次机会还不好。
“何况，再没有比空间裂缝处更能参悟空间法则的地方了。”
空间缝隙处是危险，但佛宗的秘境已经是修界安全系数最高的了，都不用比，就是上上之选。
自己好歹有过两次经验，哪怕一次没有印象，一次只在谷坡处晃了一晃。
原玉微眯着眼，偷偷摸一把青庭的茸毛，显得轻描淡写：
“就当是去河里摸石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