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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双头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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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巴黎的公寓,夏赤就开始微笑着把买来的各景点的冰箱贴一个一个排列在冰箱上,他觉得,早晚这个冰箱会被他们的旅行纪念贴贴满。

    简山隐盯着夏赤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着了魔似的几步上前,凶狠地从背后抱住他,开始啃咬着他的脖颈,用唇齿进犯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夏赤转过身,开始回吻简山隐。

    简山隐一下把夏赤推到冰箱上,用暴风雨般的吻攻击那熟悉的唇瓣,喉结,锁骨……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兽性。

    “你怎么了?”

    夏赤注意到了简山隐跟往日的不同。

    “没什么,想要你。”

    简山隐哑着嗓子说道。

    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夏赤揉碎了填进骨血里。

    他眼底燃烧的烈焰中,有着比欲望更深更重更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比如,绝望,比如恐惧,比如无能为力。

    两个人折腾到筋疲力尽,连行李都懒得收拾了,夏赤靠在简山隐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旅行。

    “夏赤,我们分手吧。”

    简山隐忽然对夏赤说道。

    “别闹。”

    夏赤用充满笑意的眼神看着简山隐,他坚信他在开玩笑。

    “我没闹,我们分手吧。”

    简山隐转过头去说道。

    “为什么?”

    夏赤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开始慌了。

    “没为什么。”

    简山隐不敢看夏赤。

    “到底为什么?”

    “你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我不适应这种情感,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可我不行,抱歉。”

    简山隐站起身,开始穿衣服,他始终不敢直视夏赤,生怕被看出破绽。

    “你说过你是认真的!”

    夏赤意识到了简山隐不是闹着玩,他开始变得愤怒。

    “夏赤,我本身就是个充满不稳定因素的男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这个人能从一而终吧?”

    简山隐用尽全身力气,说着最违心最绝情的话。

    “我还是更喜欢女人,之后应该会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什么的,过正常男人的生活。你难道相信两个男人能白头偕老?”

    简山隐割裂得像一个戴着微笑面具哭泣的人,隔着假面,流着鲜血。

    夏赤深垂着头颅,任由简山隐的话凌迟着自己,在这份感情中,他早已没了铠甲,浑身都是软肋。

    简山隐的话像一把把双头利刃,扎进夏赤胸膛的同时也扎进了自己的心口,两个人的血同时喷涌而出,汇在一起,淌成一首悲凉的歌。

    “你说完了?”

    夏赤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瞪着简山隐。

    简山隐没有表情,也没说话。

    夏赤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极其凄凉和惨烈,然后他一拳挥在了简山隐脸上。

    腥甜铁锈味瞬间充满了简山隐的口腔。

    简山隐摸了摸脸,挑衅似地看着夏赤。

    紧接着,就是第二拳,然后是第三拳……直到夏赤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简山隐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轻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夏赤看着简山隐消失的背影,感觉浑身的血都被放干了似的,冰凉一片,他失神地跌坐在地板上。

    夏赤不知道,刚刚走出门去的简山隐蹲在路边久久无法起身。

    23岁时,有个男人跟你见面头一天就一起打架喝酒跳舞睡在路边;

    24岁时,有个男人傻子一样拉着你的手飞奔而出“拯救”你与混战;

    25岁时,有个男人在泥石流中躺在你怀抱里揭开他的伤疤;

    26岁时,有个男人毫无迟疑地挡下了那把刺向你的尖刀;

    27岁时,有个男人为了你放弃了他的梦想……

    你受得起吗?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当他被你们的这段关系所牵绊时,你就会甘心放弃,因为你会不想成为他生命里那个坏掉的种子。

    于是,他用了最残忍的方式,放他去飞。

    简山隐离开后,直接钻进了一家酒吧,一杯一杯地灌着。这个他和夏赤最爱的酒,此时每一滴都烧得他心肺俱焚。

    酒保看着他那个“势必要灌醉自己”的气势直皱眉。

    一个黑发碧眼的帅哥靠了过来企图跟简山隐调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套子,用套子刮过简山隐的锁骨和胸膛,最后把套子塞进了他的口袋。

    简山隐冲他笑了笑,然后一拳打了上去。

    帅哥被打懵了,短暂震惊后,开始反击。

    俩人扭打在一起。

    但很快,他们就被保安拉开了,在简山隐赔偿了酒吧所有损失后,被人赶了出来。

    烂醉的简山隐踉踉跄跄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竟然不知不觉走回了他跟夏赤的公寓楼下。

    他抬头看着窗户里亮着的灯,醉倒在了街边。

    与此同时,窗户里的夏赤像头受伤的狼,看着汩汩冒血的伤口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就在昨天,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如此亲密,他还浸泡在幸福中,每个毛孔都冒着甜蜜。

    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啊?简山隐,为什么啊?

    他错愕了,真真一片惊雷,他反思,他迷茫,他一片狼藉。

    他不知道,这在他看来的突然,其实有着撕心裂肺的伏笔。

    翌日清晨,简云深刚走下楼,就看到简山隐推门而入。

    “哥,你回来了。”

    简云深看到浑身脏兮兮鼻青脸肿的简山隐,表情跟看到鬼一样。

    “你们吵架了?你被夏赤哥揍了?”

    简云深根据简山隐的伤势,判断出了局势。

    简山隐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怼简云深,他一言不发,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吵架就回娘家,你也是够没出息的,夏……”

    简山隐“砰”一声关上了房门,中断了简云深的喋喋不休。

    垂着头走进屋子的简山隐一抬头,看到面色煞白的夏赤坐在他房间里。

    面对如此憔悴的夏赤,简山隐心口一阵绞痛。

    “你昨晚去哪了?”

    夏赤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你来找我有事吗?”

    简山隐故作冷淡。

    “有,我不同意分手。”

    夏赤的眼神无比坚定。

    这是他想了通宵的结果,他觉得简山隐在言不由衷,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难言之隐。

    “分手这种事情,一个人决定就够了,不需要两个人同意。”

    简山隐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

    “我腻了。”

    简山隐始终背对着夏赤,他不敢看他哪怕一眼,他怕自己会功亏一篑。

    夏赤几步上前,从背后抱住简山隐。

    “别分手好吗?简山隐,我求你了。”

    夏赤在祈求,一身傲骨的夏赤,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夏赤,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乞求一个人的施舍。

    “你跟我说过「只要我愿意,你不会抛下我」的,你在山里跟我说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

    夏赤的声音卑微到颤抖。

    这句话差点就扯碎了简山隐用尽力气建立起的伪装,他心如刀绞,他的珍宝一样的夏赤不该这么卑微啊,他此刻无比想回身紧紧抱着这个人,安慰他,亲吻他。

    可他不能。

    他必须成为帮他一飞冲天的跳板,而不是折断他翅膀的凶手。

    “男人嘛,为了欲望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别太当真了。”

    简山隐假笑一声。

    “别这么对我简山隐,你说那些还没发生,你真的不愿意为了我努力一下吗?”

    夏赤的每个字似乎都在泣血。

    “谁说没发生?”

    “什么意思?”

    夏赤呼吸一滞。

    “你不是想知道我昨晚去哪了吗?我约炮去了。”

    简山隐低声对身后的男人说道。

    “我不信。”

    简山隐从口袋里掏出昨晚被塞的那个套子,丢在脚边。

    “这下你总该信了吧?想知道细节吗?”

    简山隐用人渣般的语气说道。

    “简山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夏赤彻底崩溃了。

    “别这样夏赤,你这个样子很丢脸。”

    简山隐强忍着身心俱裂之痛说道。

    他知道夏赤在乎体面,在乎尊严,他用了最能摧毁夏赤的话去刺激他。

    “你走吧。”

    简山隐挣脱开夏赤,打开了门。

    你走吧夏赤,回到你的世界,去飞翔吧,我不该成为你的牵绊。

    夏赤看了简山隐一眼,夺门而出。

    夏赤想起了夏忍冬说的话——“如果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千万别选男人,这条路太难了,尤其是那种光芒万丈的还可以喜欢女人的男人。你永远会是他那个性价比最低的选择。所有的双,最后都会选择跟异性结婚生子。”

    原来是真的。

    果然啊,夏念春不会选他,简山隐也不会,不会有任何人为了他坚定不移,他永远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离开简家的夏赤随便找了家理发店。

    “剪短。”

    “剪了吗?你这个发型很好啊。”

    理发师一脸惋惜地反复确认着。

    “剪。”

    这个字用尽了夏赤浑身的力气,说出来时,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随着发丝根根滑落坠地,他充满裂痕的心发出阵阵无声无息的悲怆。

    一切都如简山隐所计算的那样,夏赤答应了《他杀小队》的邀约,用最快的速度买了机票,准备回国。

    临行那天,夏赤开门见到门外的简山隐后,心尖的刺痛再次传来,疼得他浑身发麻。

    而简山隐看到夏赤剪短的头发明显一愣,随之一股哀伤弥漫心头。

    “有事吗?”

    夏赤强装镇定地问道。

    “我来送你。”

    简山隐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

    “想知道,自然会有办法的。”

    简山隐笑了笑,笑得很难看。

    “何必呢?”

    夏赤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回屋,继续收拾行李。

    简山隐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收拾行李,抽着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一天还是来了。

    简山隐曾经千百次设想过夏赤要回国那天他该怎么办,可这一刻终于降临之时,他竟然只能攥紧了拳头,把指尖深深扎进掌心,然后一言不发。

    这是他自己选的。

    夏赤收拾好行李,能扔的几乎全扔了,几乎没剩什么,一个28寸的行李箱绰绰有余。

    他把行李箱关上,拉上拉链,那姿势肃穆又悲伤,像是亲手埋葬一段生命。

    此时,简山隐转身出去了,他动作很快,有点仓皇,夏赤没有看到了他眼角那一抹湿亮的水痕。

    去机场的路上,夏赤始终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车里安静到让人窒息。

    在安检外,夏赤转过身看向简山隐,俩人隔着一段距离,就是那么小小一段距离,像是隔着整个世界。

    夏赤最后看了简山隐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决绝,绝望。

    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会冲回去,再次毫无尊严地乞求简山隐。

    这一转身,天涯两隔,再无牵扯。

    看着逐渐消失的夏赤的背影,简山隐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夏赤从少女峰寄给他的明信片,上面写着:

    “博尔赫斯在《深沉的玫瑰》中写道:「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简山隐,你就是我的深沉玫瑰,也是我重获光明的眼睛。”

    驾车疾驰的简山隐看着空无一人的荡荡前路,在心里说:

    再见夏赤,我爱你。

    飞上高空的夏赤俯视着脚下已然离别的大地,在心里说:

    再见简山隐,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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