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单向倒计时
在情感上一帆风顺的简山隐，在事业上却遇到了点问题——对他父母的公司收购中出现了阻力。
简山隐白天在公司打商战打得焦头烂额，但晚上一回到家，看到夏赤，所有的疲惫和焦躁就烟消云散。
关于自己目前面临的问题，他对夏赤只字未提。父母早逝被迫扛起大任的他，觉得倾诉毫无意义，干就完了，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对简云深如此，对夏赤亦是如此。
夏赤的《让-皮埃尔·王》得到了alain极高的肯定，alain看完导演剪辑版后，用近似乎惊喜的眼神看着夏赤。
“这是这几年来，我看过最好的电影，它根本不是个学生作业，是真正的电影。xia，我收回面试时对你的质疑和偏见，你征服我了。”
面对alain的肯定，夏赤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你学业完成回国，我相信，你将成为未来你们国家最好的导演之一。”
alain看着这个优秀的学生，心生欣慰。
“谢谢你的褒奖。”
夏赤笑得很复杂。
作品能够征服这个电影泰斗，无疑给夏赤的职业自信心注上了一剂强心针。但alain的一句带着期许的赞美，却将夏赤的心重锤到底。
回国，这个已经被他努力掩埋起来的字眼，终于在他内心掀起了翻天巨浪，震碎了夏赤伪装已久的平静。
夏赤的封杀期已经过了，他重获职业自由，却又不再自由了，他有了简山隐。
夏赤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任何结果，于是，他采取了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手段——不想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可夏赤万万没想到，这个“将来的事”，竟然近在咫尺，他很快收到了夏忍冬的微信。
——这边现在有个项目，叫《他杀小队》，特别牛逼，想找个新人导演，我把你的样片发给那边看了，那边对你十分感兴趣，这事儿基本谈妥了。
——你给我推了吧。
——什么意思？
——我还没毕业呢。
——你搞清楚主次好吧，你缺文凭吗？你当时去留学就是为了文凭吗？是为了熬时间，现在封禁期过了，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怎么本末倒置为了个文凭拒绝？你疯了吧？
——你别管了。
夏赤不是为了文凭，是为了简山隐。他不在乎文凭，他在乎简山隐。
就在夏忍冬消息发来的瞬间，他的内心就瞬间作出了决定，他不想离开简山隐。
当天傍晚，简山隐就收到了夏忍冬的微信好友申请，夏忍冬一上来就表明来历。
——不好意思，我是通过许言午加了你的微信的，这件事你别告诉夏赤啊。
——好，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夏赤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怎么会这么问？
——国内有个电影找他拍，超级ip，顶级团队，超级大制作，简直就是千年一遇的好机会，拍完就飞黄腾达了。他竟然拒绝了，他忽然间好像很排斥回国。
——他不是被封杀了吗？
——封杀期13年年初就过了啊，他没告诉你吗？
简山隐懵了，被他埋藏已久的“夏赤早晚会走”这个讯息，此时被扒了出来，血淋淋地晒在他面前。
他这才意识到夏赤说过的那句“你说，如果有这么一件事，你非常向往，但你知道注定要失去，那应不应该开始呢？”
夏赤不是在担心这段感情的失去，而是他终将离开法国该不该开始这段感情。
简山隐首先想到自己可以跟夏赤回国，但转念一想，收回父母公司的事情迫在眉睫，八年的煎熬等来的这么一个机会，一旦失去，就再也没有了，父母的公司是他的心结，此战必须打下去，他目前走不了。
而且他所有的事业都在这里，根本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他是个男人，那么多员工靠他养家。他有卸不下的责任。
简山隐然后想到了异国恋，但他忽然想到夏赤曾经拒绝司柠的事情，他决定试探。
“司柠临走之前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晚饭过后，简山隐忽然说道。
“你这是……在吃醋吗？这醋也太久远了吧？”
夏赤笑弯了眼睛，语气中全是宠溺和温柔。
“不是，就是忽然想到这件事，好奇。”
简山隐连忙解释。
“好奇什么？”
夏赤波澜不惊。
“你为什么不让她等你？你不信任她对你的情感吗？”
简山隐转头看着夏赤，神情中竟然有着一丝小心翼翼。
他嘴里说着全是司柠，内心想的全是自己。
“我跟她的关系根本没到讨论信任不信任的程度。哎，不对啊，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你这语气怎么有种替她鸣不平的感觉？”
夏赤吐槽简山隐。
“讨厌她跟我的好奇不冲突。”
简山隐狡辩。
“首先，我对她没感觉，让单恋自己的人等自己给自己当备胎？这也太渣了吧？其次，即便我对她有感觉，我也会拒绝，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
“为她好？”
“不是，我是为自己好，「等待」这个词对我来说太沉重了，给我的压力太大，我承受不起。根本上讲，是我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
“我不相信距离，不相信时间，不相信一切不确定因素，这早就不是那种「车马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人间了，活在当下对大家都好。而且，人性太贪婪太自私，没必要去考验。”
夏赤笑了笑，意味不明。
“我不觉得你自私。”
“我身上留着夏念春的血，我怎么可能不自私？”
夏赤忽然嗤笑一声，声音又冷又悲切，听得简山隐心口一阵酸楚。
简山隐明白了夏赤对待情感为什么这么悲观，夏念春是他心口的一根刺，不但拔不出来，还时不时化脓流血。
夏赤不相信时间也不相信距离，只相信当下。也对，如果他相信距离，他就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他完全可以毫无负担这边谈着恋爱那边回去拍着电影。
简山隐知道他不能阻止夏赤离开，夏赤不属于这里，他该有他更广阔的天空，他没有权力把他绑在身边，消耗他的青春，浪费他的才华。他本就该在这个最强，最美的年纪去做自己的梦。
而他实现梦想，一飞冲天的机会，也就在眼前。
夏赤是飞鸟，应该回到他的天空去了。
他必须放他走。
想到这些，简山隐心如刀绞。
他忍痛按下了他的倒数计时键。
“你怎么了？感觉你今天不太对。”
夏赤似乎看出了简山隐心事重重。
“没有啊，就是工作太累了。”
夏赤拉过简山隐，把他按在沙发上，开始给他按摩，他边按摩，边幽幽说道。
“你不要计较司柠，她连我的故事都算不上，顶多算事故。”
夏赤不希望简山隐因为自己吃醋，他希望自己给他带去的都是甜蜜，没有酸涩。
“我们认识四年了，关系从糊里糊涂患得患失纠结揣测，经过一路的进进退退，分开重遇，到今天彼此能直白而诚实的相互袒露感情，你根本不知道我多想抓住你。因为你，我变得更好更快乐；你懂我，我也懂你。在你之前，我一直以为灵魂伴侣这个词是骗人把戏，简山隐，你让我相信了soulmate的存在。”
夏赤按着简山隐紧实的后背，手心的温度滑过他每一块肌肉。
如果在之前，夏赤这么难得一见的热烈情话，一定会让简山隐整个人燃烧起来，而现在，这话则像当头浇下的一壶开水，瞬间烫伤了简山隐的心。
在这段他单向倒计时的情感中，对方的每句情话，都是凌迟他的遗言。
此时把头埋在沙发里的简山隐差点哭出来。
他知道失去夏赤对他意味着，他将同时失去情人，伙伴，战友，知己，灵魂伴侣，可是他真的没办法自私下去，他不能阻碍他的前路，也不能毁了他的梦想。
“你怎么忽然嘴这么甜了？你这么说话，听多了我会得糖尿病的。”
简山隐强忍的泪意，硬开起了玩笑。
“还有更甜的，你要不要吃？”
夏赤把头凑近简山隐的耳根，喷着热气对他说道。
被点燃的简山隐翻身而起，把夏赤狠狠压了下去。
这“倒数计时中的大餐”，他要吃到饱，吃到死。
“夏赤，我们去旅行吧？”
战后，简山隐点上一支烟，忽然对夏赤提议。
“怎么忽然想去旅行？”
夏赤抬起枕在简山隐肚子上的头，看着他说道。
“你来留学这么多年了，哪也没去玩过啊。”
简山隐胡乱找了个借口。
“不是去过阿姆斯特丹了吗？”
“那是去旅行吗？那是去捞人。我说的是，就我们两个的，真正的旅行。”
“行啊，去吧！”
“你想去哪？”
“随你。”
“好，我来安排。”
旅行，是一个仪式。
简山隐需要这样一个仪式，一个让他慢慢接受即将失去夏赤的仪式，用一段足够长的时间来说出那句再见。
简山隐花了几天时间把公司的事情交代清楚，尤其是收购事宜，然后买了一辆越野车，跟夏赤出发了。
简山隐计划从巴黎出发，先北上比利时，再入境德国，然后去捷克，奥地利，然后南下意大利，最后是瑞士，之后回法国。
他把路线设计得尽量长，只要足够长，就可以让这一切可以在夏赤心里多逗留一段时间；只要足够长，以后夏赤看到这些国家的名字和风景的画面能隐约想起自己；只要足够长，就可以把夏赤一直留在身边……
他们一起去了天鹅堡和科隆大教堂，看了不叫布拉格广场的布拉格广场，参观了维也纳音乐大厅，吃了意大利的冰淇淋，逛了斗兽场和万神殿，在许愿池投下了钱币，在梵蒂冈排万人长队参观西斯廷教堂，去了卢塞恩湖喂天鹅，到了因特拉肯登上了少女峰。
在少女峰上，他们给彼此写了一张明信片，寄了出去。
夏赤写的时候捂得很紧，简山隐怎么偷瞄都看不到他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