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蛇打七寸
“那个灯光，他现在能过来吗？”
简山隐不想再等了。
“我问问。”
牛顿出去打了两个电话。
“他一个小时内能到。行吗？”
“行。”
简山隐从车的后备厢里拎出一瓶。然后找了两个纸杯，分别给夏赤和自己倒上酒。
“用纸杯喝威士忌？”
“那不然你要对瓶喝吗？”
简山隐跟夏赤碰了碰杯子，杯子太环保太软了，凹了进去。
“你确定合同需要拍摄的类型了吗？”
夏赤边喝酒边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这毕竟牵扯到剧本怎么写。
“我看了合约，纯动作的四部，带剧情的两部。你自己选。”
简山隐看似给了夏赤选择的绝对权力。但他也知道夏赤肯定不会选纯动作的，毕竟拍那种玩意儿，根本没必要用到夏赤这种级别的人才。
之所以给出选择，就是假民主，真狡猾。
“那还用说吗？我肯定选拍带剧情的啊。”
夏赤想都没想。
“但是纯动作那边的拍摄，我也没办法解决，我是外行，你有没有注意？性价比最高那种。”
简山隐开始示弱，并且面露难色。
“什么意思？”
夏赤没明白简山隐的账怎么算的。
“六个团队搞六个项目，钱不够，一个团队搞六个项目，时间不够了。”
简山隐倒出了核心问题——既没时间也不想花钱。
“可以套拍啊。”
热心导演夏赤开始帮苦逼投资人简山隐出谋划策。
“什么叫套拍？”
“同一个班底，同一批演员，同一个故事，同一次拍摄，拍两套，然后分别剪出来。一鱼两吃。”
夏赤用最精简的语言进行了专业名词解释。
“可以。咱们就这么办。”
简山隐当即拍板。
“简山隐你是不是把我绕进去了？”
夏赤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这简山隐的奸商人设永不倒啊。
“我额外给你钱，按部付费。”
奸商简总大笑着放出了必杀。
这钱给被人赚，不如给夏赤，毕竟在他心里，夏赤是自己人。
“成交。”
可见，人类的好朋友从来都不是狗，是钱！
“你喜欢什么样的电影？院线能上的那种。我们可以参考一下主题。”
夏赤还是想照顾一下作为投资人和制片人的简山隐的审美和话语权。
“所有票房十亿以上的电影我都喜欢。”
简山隐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夏赤瞬间就不想跟简山隐讨论主题了。
他喜欢的是电影吗？是钱！
“你多久能写完？三天行不行？”
简山隐的资本家嘴脸忽然跃然而出，捂都捂不住。
制片人和导演的根本矛盾就是资本家和工人阶级的根本矛盾。
“我掐指一算，不行。”
夏赤拒绝被剥削和压迫。
“不如我掐着你脖子再算一算。”
简山隐咬着后槽牙问夏赤。
“我行。”
夏赤以桀骜不驯的眼神和表情，说出了最卑微顺从的答案。
牛顿此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比牛顿年纪看着大点，女的很年轻，一看就是个学生。
“这是老七，灯光，这是吴佳佳，化妆师，他俩刚好在一起拍东西，我就让老七把她带来了。”
牛顿不但叫来了一个灯光，还误打误撞超额完成任务弄来一个化妆师。
“老七我跟你们介绍过。吴佳佳之前跟我弄过几次婚礼，帮新娘化妆。我以为她已经毕业回国了，没想到留级了，还在。”
牛顿这张嘴啊，还真是专戳人肺管子，姑娘听完牛顿对自己的介绍瞬间尴尬极了。
“我是读影视特效化妆的，去年论文没写完……”
吴佳佳尝试解释自己复读的原因不是技术问题，是论文问题。
在法国确实动不动就会复读，读个七八年转六七个专业拿不到毕业证的留学生大有人在，根本不是事儿。
“你知道我们要拍的类型吗？”
夏赤认真问。
吴佳佳毕竟是女孩子，参与这种项目，她好不好意思不知道，但夏赤是真挺不好意思的。
“知道。对我来说没差别。”
这个吴佳佳看起来文文弱弱，但在面对这个主题上，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有作品集么？”
“有。”
吴佳佳掏出手机，翻出相册给夏赤。
夏赤接过一看，满脸惊喜，因为他这个故事其实对特效化妆依赖性很高，而且这个女孩的业务水准不低。
“这是我的简历和作品集。”
老七似乎不是很满意自己的毫无存在感，赶紧积极地参与了进来。
简山隐接过了简历，而夏赤接过了作品集。
“戚……”
简山隐被老七的名字卡住了。
“戚什么蕤？”
夏赤伸头过来看了一眼，他倒是认出了最后一个字，但中间那个也不认识。
“戚飍蕤，qi，xiu，rui。”
老七认真给自己的名字进行注音。
“呦，博士啊。”
夏赤扫到了老七简历中doctorat的字样。
“在读。”
老七连忙补充信息。
“图书馆学？这个毕业了，能干什么？”
简山隐对这个专业表现出十分纳闷。
“就……管理图书馆。”
老七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简山隐开始对这个专业和就业都感到匪夷所思。
夏赤一看老七的作品集，觉得还行，其实平面摄影打光和影视摄影打光的本质要求差不多。实在不行，他可以教。
“那你这个摄影是怎么回事儿？跟你专业够不着啊。”
“爱好。”
老七露出一脸神圣的笑容，跟触及了灵魂深处了似的。
——这俩人行不行？
这次简山隐学聪明了，没当着顺风耳牛顿的面说悄悄话，而是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发短信询问夏赤。
——这一功算是记在牛顿的头上了。
夏赤回复。
夏赤不知道，如果不是牛顿找来了化妆师，简山隐都打算让演员自己化妆了。
牛顿简直居功至伟。
“你们先走吧，费用就按照之前说的，合同准备好会通知你们来签，首付款签合同时给你们支票，至于拍摄日程，等选完演员后定了再通知你们。”
简山隐话让三个人都松了口气，他们最想知道的就是有没有面试上，以及钱的问题。
简山隐确实是个奸商，可绝对不是压榨劳动力拖公司那种low货，他只喜欢劫富，不喜欢削贫。
看到自己的跨界草台团队，夏赤忽然dna动了，他想到了室友罗漫。
那个女人在创造奇怪且诡异的东西上简直天赋异禀，可以拉来当道具师啊！
“你接下来有时间么？”
夏赤问简山隐。
“怎么了？”
简山隐没把话说死。要说有时间，万一是要做他不想做的事呢？要说没时间，万一是要做他想做的事呢？
“带你去见个人，可以做道具师。”
“走。”
简山隐瞬间答应，毕竟目前拍电影是首要大事，重中之重。
“你不是家大业大，日理万机的？不用赶回公司么？”
夏赤调侃简山隐。
“亲力亲为那叫手工作坊，能做大才见鬼呢，我花那么多钱雇佣职业经理人和专业团队，又不是白发工资做慈善。”
简山隐撇了撇嘴。
夏赤把简山隐带回了家，罗漫正在客厅里往那具满钻的骷髅里塞画着各种奢侈品大logo的心肝脾肺肾。
简山隐看得一愣。开始略微对夏赤的人身安全感到忧虑，这女的怎么看怎么像个变态。
“这玩意儿你都干了两年了，还没搞完？”
夏赤在家看到久违的骷髅兄，也吓了一跳。
“中间搞别的作品了，这刚重新开始。”
罗漫眼都不抬地解释。
“这是我室友，罗漫。”
夏赤跟简山隐介绍罗漫。
“这是简山隐。”
罗漫抬眼瞟了一眼简山隐，冷漠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拍一部电影，需要个道具师兼美术指导，你有没有兴趣？”
“道具师要听美术指导的，哪有裁判和选手是一个人的？你让我指导我自己么？”
罗漫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夏赤的逻辑漏洞。
这个美术指导的头衔是夏赤现加的，他就是缺道具师，但他怕罗漫看不上这个工作，所以硬是浮夸地原地拔高了岗位需求。
“不要计较这些细节！”
夏赤没办法解释，耍了无赖。
简山隐解决问题的策略就比较牛逼了，不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戳所有人类的死穴，直接报价。
简单，粗暴，高效。
“我不缺钱。”
罗漫回答时，连眼都没抬，同时把一个爱马仕肾脏塞进了骷髅。
“他的公司可以给你出实习协议和实习证明。”
夏赤指着简山隐悠悠地说。
罗漫干活的手忽然慢了下来。
留学生在法国找实习很难，很多人在当地找不到实习就回本国找，但很多学校只认法国本土的实习经历，罗漫的学校就是。
罗漫本来今年就毕业了，结果因为没找到实习必须复读了。
当然，每个专业规定不一样，研究方向的he专业是不用实习的，需要写论文，但对文论和答辩要求很高，但罗漫的专业是实践方向的masterpro，虽然对论文要求略低，但必须有实习证明和实习报告。
“而且，你可以无限使用片场的人力和资源做你自己的作品。”
夏赤继续说。
罗漫彻底停止了手头的工作。
“行，我干。”
罗漫摘下手套，终于认真地看了看简山隐。
当代艺术的作品，很多时候真不是单枪匹马和三瓜俩枣能解决的，要不怎么说学艺术的家里都得有钱呢，没钱你连做毕设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很多艺术家早就不是个体创作了，都是团队作业，那些动不动就十几二十米高的装置艺术和一言不合就铺天盖地的空间艺术是根本不可能靠艺术家个人完成的。
简山隐第一次明白——得知真正的需求才能蛇打七寸，钱不是万能的。
他觉得夏赤要不干导演，也能转行成为一个优秀的产品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