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成人电影也是电影？”
夏赤对着中间人，用手指点着项目书上那些没怎么穿衣服的姑娘和小伙子，发出濒临崩溃的质疑声。
“怎么不是电影啊？能发行能卖钱就是电影。”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夏赤身后响起。
夏赤一转头，愣住了。
简山隐？怎么是他？
“来了。”
中间人见到简山隐，连忙站了起来，给简山隐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然后指着夏赤跟简山隐介绍。
“这就是那个导演，叫……”
中间人话没说完，就被简山隐接了过去。
“夏赤，我们认识。”
简山隐显然也没想到被介绍的导演是夏赤。
他也很懵。
中间人根本没告诉他要介绍的导演的名字，只是说帮他在最牛逼的电影学院物色了个牛逼的华人导演。
夏赤来之前，也压根不知道要拍的是什么，中间人找到他时只说有个电影公司老板要拍电影，想找个华人导演。
夏赤一入学就欠了alain一部长片，他要抓紧一切机会找到投资或者机会搞定这个，不然就没办法毕业了。
谁能想到这个老板是简山隐。
谁能想到简山隐要找人拍成人电影？
“中国人圈子果然就巴掌点大，找来找去都认识。得，我引见任务完成，你们既然认识就自己聊吧，我得去投票站了，快关门了。”
中间人看了看表，一脸焦急。
“你有病吧，那种比烂的竞选有什么可投票的？”
简山隐说的是法国总统大选。
企图连任的疯子萨科齐揪着横空出世的傻子奥朗德拼了老命地撕吧，俩人扯头花，隔空对骂，姿势都难看得紧。
萨科齐嘲笑奥朗德是“肥胖小男人”，奥朗德嘲笑萨科齐连演讲都要穿着高跟鞋站在垫脚箱上。
而法国选民则表示，这俩傻逼他们一个都不想要。
现实版的走“投”无路啊。
“总得行使公民权利，尽量选个相对不那么烂的。”
中间人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奔忙而去。
“我们多久没见了？
简山隐点了支烟递给夏赤，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他这个动作让夏赤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似乎回到了俩人亲密无间的往昔岁月。
而如今，他们竟然是以谈拍摄业务为前提的再次遇到，还真是每次见面的主题都不一样啊。
“快两年了。”
夏赤算了算时间。
“头发这么长了。”
简山隐仔细看了看夏赤，发现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脖子了。
夏赤的头发有点天然卷，还是那种大卷，留长了很好看。
“嗯，没时间剪。”
夏赤笑了笑，把长发挂到耳后。
其实是没钱剪，在法国理发贵，每个月都剪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是他干脆留起了长发。
“我就说嘛，第一次听到你名字时，就觉得耳熟，你就是那个禁片的导演吧？”
简山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恍然大悟。
简山隐这么一说，夏赤才想起第一天见面时简山隐确实若有所思地念叨过自己的名字。
“应该是吧……”
“你一个禁片导演凭什么嫌弃黄片？”
简山隐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可思议。
“我拍的不是那种禁片。”
夏赤想解释，但无从下嘴，咂了咂嘴，收了声。
“《集体沉默》嘛！我看过。”
《集体沉默》就是夏赤那个禁片的名字。
“你怎么会看过？”
夏赤本来还琢磨着怎么解释，现在看来也不用解释了，但他实在好奇简山隐的电影涉猎范围。
“别人跟我推荐说是国内著名禁片，我就去下了，光找资源找了两小时，下了四个多小时，当时我他妈的裤子都脱了，结果打开一看，你说我是撸是不撸？”
简山隐那个语气那叫一个委屈。
“委屈你了。”
夏赤笑到手里的烟都跟着抖了起来。
“你在我家怎么也住了大半年，我都不知道你是个导演，藏挺深啊？”
“我在你家住了大半年，也不知道你还开了拍黄片的公司，你也深。”
俩人说完，同时大笑起来。
氛围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初遇的第一天，果然，所有细碎的纠葛在时间面前都不值一提。
“话说，你因为拍那个电影流亡法国谱写时代悲鸣的传闻，是真的啊？”
“你觉得呢？”
夏赤听到“流亡”两个字，直翻白眼。
封杀五年是真，留学法国是真，禁片的主题也是真，但怎么最终变成别人口中的“流亡”和“时代悲鸣”他就真不知道了。
简山隐抄起自己的手机当着夏赤的面就开始搜索夏赤。
“你粉丝挺多啊！”
夏赤的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传播，让他在人们心中变成了“为理想而死”的楷模，这让他在愤青和文青中无意间刷出一大票同情心和革命情谊，人群其中不乏掌握话语权的人，这帮人三不五时就在网上撰写战斗檄文“祭奠”他，搞得跟给先驱者上坟似的。
简山隐边搜索边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笑到不亦乐乎。
他这行为不亚于让夏赤当众处刑。
“黄片我是真拍不来。”
夏赤不想再扯自己之前的黑历史了，太羞耻了，他企图把话题转回正事上。
“黄片怎么了？好电影就是满足人类的一切趣味，这其中也包括低级趣味，「食色性也」里蕴藏着人类最高的生活经验和人生智慧。黄片能同时满足马斯洛需求的第一，第三和第五需求。拍这个简直愉人利己，功德无量，比拍别的题材更加造福人类。”
简山隐收起手机，开始尝试游说夏赤。
“满足马斯洛第一需求我承认，第三需求勉强能够上，但第五需求是怎么满足上的？”
马斯洛需求分五层，第一层是生理，就是食欲□□穿衣保暖等基本生理生存需求；第三层是归属与爱；但这第五层是自我实现。
夏赤怎么都不觉得搞个黄能满足这么高的精神需求。
“贤者时间和自我实现是一种思想境界。”
简山隐十分严肃地回答夏赤。
“……”
夏赤觉得两年不见，简山隐的诡辩水准简直突飞猛进，自己都接不上话了。他感觉十分挫败。
“拍黄违法的吧？”
夏赤觉得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违哪国的法？”
“我国？”
简山隐这一问，把夏赤问懵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在法国拍摄，法国发行，在法国合法就行了。也不在国内上映，国内的法管不了外国的事。”
简山隐对夏赤的法盲程度表示震惊。
“怎么说电影也是第八大艺术，我是个搞艺术的，这活我真的不行。”
夏赤不跟简山隐东拉西扯了，认真拒绝了他。
看着夏赤满眼的笃定，简山隐也没有再勉强。
夏赤这种艺术家，连美国电影都不能亵渎他，况黄片乎。而且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行，在搞黄这件事上，他真的没什么经验啊。
但跟简山隐的重逢还是让夏赤十分开心的，尤其是他们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回到原点了。
谁能想到，在一段关系中，原点竟然是最美好的。
果然，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你是怎么忽然跨界到这个犄角旮旯的？”
在夏赤印象中，简山隐的生意范围跟“文化娱乐产业”毫无关系。
“别提了，我前段时间低价抄底了一家业绩良好的影视制作公司，叫parishot，但买进来才发现他们还欠了付费视频平台几部影片的合同没执行，第一部的制作费他们收了，还花光了，而且交片时间快到了。”
这就导致简山隐着急忙慌地到处找导演来拍摄。
夏赤万万没想到，简山隐现在已经进化到把公司当成商品来买卖了，这货是开始玩资本了啊。
“你这商业尽调不行啊。”
夏赤嘲笑资本萌新简山隐。
“是啊，不是自己人调查的，就是不尽心，而且这些合同都是转了好几手那种，一层盖一层，跟洋葱似的，太隐蔽了。”
简山隐也对自己的疏忽大意十分沮丧，但他也不是很沮丧，不然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夏赤。
“你买的公司没导演吗？一般影视制作公司都有自己的导演的。”
“还真没，就给我留下了一堆签约演员。我哪懂这些啊。”
简山隐发出外行被骗通用感慨。
“干嘛非要找华人导演？”
夏赤觉得这个要求太偏了。
“法国佬又慢又懒，我这是急活啊，哪里能指望他们？”
简山隐撇了撇嘴。
但他说得对，在赶进度上，中国人是无敌的。
“操！我打工要迟到了！先走了啊！”
夏赤看着表惊呼同时跳起来就跑。
简山隐看着他的身影神色有点复杂。
夏赤一路狂奔来到打工的餐馆，刚进门，就被经理一把拉到了后厨。
“你又迟到了。”
经理面带怒色。
夏赤迟到，他上一班的服务生就不能下班，当班的同事也要帮他分担工作，搞得大家怨声载道，意见很大。
“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
“你不想干就直说，有的是人想要这份工作。”
巴黎打工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个事件：一名留学生被杀了，第二天他所打工的餐馆出现了很多的留学生，你以为这些人是来吊唁同胞的？不，他们是来寻找空缺工作机会的。
“我上次就警告过你，再迟到一次，你就别来了。”
“……”
夏赤没话解释。
语言的障碍，繁重的课程，小组作业，workshop等各种事情压得夏赤喘不过气，尤其是alain动不动就带他去探剧组和测试新技术，他是真的很难兼顾两边，所以经常性迟到。
当然，今天除外。
“把工资结算一下，制服还了，你走吧。”
经理很烦躁，因为夏赤勤快，没是非，长得帅，给店里带来了很多回头客，但他已经给了夏赤很多次机会了，实在无法忍受了。
夏赤没再说什么，笑了笑，转头去找会计结账了。
于是，夏赤光荣地失业了。
他回到家，就发现房东正站在客厅里，罗漫正趴在一边着急忙慌地写支票。
“xia，你的房租。”
房东面无表情地看着夏赤。
夏赤也赶紧掏出支票本开始奋笔疾书。
房东收完支票后，环视了一圈房子，挑三拣四地又把注意事项三令五申了一遍才磨磨唧唧地离开了。
被失业打乱经济计划的夏赤回到房间后，打开电脑，查了查账户余额，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