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江雀用笔杆支着额头，八百字的检讨她墨迹半天都还没写完一半，早知道就应该听主任的话。
“你在写什么？”喻槐安见她愁眉苦展的样子，以为她又遇到什么难题。
“写检讨。”
江雀微微弓着背，缓了一会儿重新说道：“虽然主任说不用写，但主意毕竟是我想的。”
“江雀，不用内疚。”喻槐安抿着唇，忽然笑道：“就算知道会被罚，我们依然会这样做，我相信他们也是。”
我们不得不承认，叛逆也会成为青春里最特别的旌旗。
喻槐安将已经写好的检讨挪向她的桌面，“我写完了。”
她没有着急看，假装手里拿着的笔是话筒采访着他，抬高音调，“小喻老师，请问你第一次写检讨什么感觉？”
他边答边笑，“还不错。”
喻槐安在放学前就把检讨交到了办公室，程主任倒也不意外他的效率如此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该玩的时候好好玩，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喻槐安如实汇报着他最近的做题情况。
“月底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和咱们学校进行一个模拟决赛，到时会真实模拟大赛的考试模式，你好好准备一下。”
他淡淡嗯了一声。
程主任对他还是信心满满，想象着自己手里也能带出一个保送生，大手一挥笑得开朗：“行了，没事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
晚风渐凉，头顶星光点点。
两人站在路口的分岔处，“拜拜，明天见。”江雀挥挥手，只想赶紧回家完成检讨的剩下部分。
“江雀，等一下。”
比起上网查询，喻槐安更愿意问她：“我想问，你今晚在教室里说的‘纯爱’是什么意思？”
“嗯……”江雀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你就字面理解吧，最纯洁的爱。”
他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目送她离开。
江雀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脖颈，接通电话，“有屁快放！”
电话里传来程简着急的口吻，“你快看热搜，出事了。”
江雀挂掉电话，一条条浏览着热搜的字条，好多都是关于余音的新剧，划到最下面一条极其扎眼的标题“某热播剧中有未成年配角私下与异性关系暧昧”。
这几个字虽然没有直接写出是谁，但这仅有的关键词指向都很明显。
江雀顺着标题点进去，看见不少营销号发出同样的微博，虽然每一张图片都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够看出是余音在和不同的男生举止亲昵，照片的角度十分刁钻。
江雀以为是有人见不到余音好，所以恶意买了通稿故意搞臭她的名声。可转念又想到所有照片的背景均是在学校，难道学校里还有狗仔？
她点开评论，果然有人骂余音年纪小就私生活混乱的，有人说这是为了火自己买的通稿，恶意满满的评论看得江雀火冒三丈。
她一条条回复着，让她实在不能理解的是，怎么这时候还有磕cp的！
“本来不想评价的，但是被这张图戳中审美了！”
“谁懂？这不就是小说里校花与校草的深情对望！”
“这个狗仔拍照技术真不错，太有感觉了！”
……
虽然不能理解，但网友说得也没错，众多图片里拍得最有感觉的还是余音和程简相对而坐，近距离面对面的一张。
她默默保存下来后，拍响自己的大腿，怎么自己也被网友带着跑。她赶忙打电话给余音，都是无人接听。
“那今晚就由我上战场，骑士的首要责任，誓死守卫公主！”
她突然被自己的热血台词感动，信心满满地给手机接上充电器，已经做好了准备彻夜不眠。
此时沉睡在梦中的余音还不知道现实世界里的自己，再一次因为谣言出现在大众面前。
经过江雀一晚上的不懈努力，词条非但没降，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她从网友的回复里得到了一个新的身份，余音的脑残粉。
她想了想，这对她来说不算侮辱，是事实。
清晨，江雀顶着黑眼圈晃晃悠悠地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努力驱赶着困意。
喻槐安把自己的课本叠放在她的桌上，形成一堵足够掩护她睡觉的书墙，“你睡会儿吧。”
江雀感觉自己的上下眼皮像两块磁铁一样分不开，闷声道：“老师来了，你记得提醒我。”
等她再次醒来时，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惊慌地看向旁边的人，“老师没来吗？”
“嗯。”喻槐安刚好写完这一张竞赛卷，“早读的时候老师去开会了。”
得到答案的江雀瞬间又充满了活力，摇晃着脑袋感慨自己运气真好。
“你知道余音的事吗？”
她想着喻槐安向来不了解这些娱乐新闻的，拿出手机给他看还挂在热搜的标题，呢喃道：“我想了一晚上，应该是有人恶意抹黑小狐狸。”
她放大照片里的背景，指给他看，“而且，这些都是在学校拍的，食堂，广播室，操场。”
“你的意思是，爆料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喻槐安沉思了片刻，他也不明白，明明余音从来没有对身边的同学摆过架子，或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么会是谁故意这么做？
隔壁教室里，坐在余音旁边的程简同样眼下一片乌青。
“你昨晚没睡好吗？”
程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悠哉道：“熬夜追动漫。”
他还是没说实话，其实自己一晚上忙着帮她反黑，甚至顶着被暴揍的风险，再加上一点金钱的诱惑，他的朋友们也熬了大夜。
“人家和我们不一样，明星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点小新闻，你这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值不值啊！”手机里是朋友的鄙夷声。
他没有说话，键盘的敲击声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震耳欲聋。
在他的世界里，珍贵的宝藏，娇艳的花朵，皎洁的月光，都是最不应该被人污蔑的。
有关心的同学主动向余音问起真相，她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颊处的肌肉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不论她怎么解释，大家捂紧了耳朵只张着嘴，不停向外散发出腐朽的臭味。
理智告诉她不要去关注那些不好的言论，可她还是被感性打败，看似简单的言语像利剑一点点刺进她的心脏，她完全沉浸在悲伤主导的世界里。
过去的记忆再次浮现，难听的话语，嫌弃的眼神，她蜷缩在人群中央。只是这一次，赤忱的爱会斩断所有捆住她的荆棘，带她逃离满是灰烬的废墟。
“别看了。”
鼻尖挂着汗珠的程简终于在楼梯的转角处找到她，从她手里抢过手机。
“程简，谢谢你。”
她在每一条辱骂自己的评论里都发现程简留下的痕迹。
“谢谢你帮我解释，我都看到了。”
“有什么好谢的，打几个字的事。”
他扭过脑袋，假装洒脱，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一双桃花眼悄悄流露出的爱意。
为她做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喻槐安坐在阅览室里专心解题，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诗瑶的不请自来。
“喻槐安，我想问一下这道题的思路。”周诗瑶并不在意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
他看见周诗瑶指着的题目，是前两天自己做过的，不自觉地望向对面的江雀。
江雀沉迷于小说世界里，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主动往旁边挪了座位。
“我知道了，谢谢你。”周诗瑶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很快得到了题目的解法。
喻槐安没有给她过多的回应，便又开始埋头做题。
周诗瑶见他不搭理自己，主动与江雀搭话，“江雀，你看的小说是喻思文写的吗？”
江雀点点头，没有因为她而停下看书的心情。
不被两人待见的周诗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说道：“可我看新闻说她是第三者，我觉得她的书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知道一个作家写得比她好……”
喻槐安心中一颤，原来大家都这么认为。
“那只是你觉得，我想看谁的就看谁的，我就觉得她的书挺好看的。”江雀对小说的作者并不了解，单纯是被故事吸引的。
见周诗瑶不说话，江雀继续反问着她，“你是作者本人吗？新闻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虽然她的梦想是成为记者，但她还是要承认，新闻可以为了博得更多人的关注而扭曲事实，虚假的信息遍布各地，新闻也可以是真实的谎言。
周诗瑶走后，江雀重新坐回喻槐安的对面。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其实，喻思文，是我妈妈。”
看见她翻书的手停滞在空中，喻槐安有些看不清她的眼睛。
安静片刻过后，江雀翻过新的一页，感慨道：“难怪你作文写得这么好，原来文采也是会遗传的。”
“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刚才她说……”喻槐安欲言又止。
“哦，不介意。”
她回看着他，“新闻也有可能歪曲事实，余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江雀被周诗瑶这么一闹，没了看书的兴致。她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手指轻抚着小说的封面，这是她第一次对喻槐安萌生出强烈的好奇心，她想了解关于他更多的事情。
“就当作是秘密，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这也是他第一次亲口向他人提起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人。
幸好，他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