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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缘妙不可言?不,相遇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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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向来热闹非凡,沿街酒幡百步一立。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生意兴隆的店铺外排起了长队,高楼馆舍进出络绎不绝,这是在别处难以见到的景致。

    邓通坐在酒馆的角落,另一边传来大声的谈论。

    “蝇营狗苟,搔首弄姿,也就靠着那股子狐媚劲以身侍君,大约是床上功夫了得,才深得宠爱,得到不少赏赐。”

    “你还别说,那金银财宝,阔宅良田,这辈子都不愁没钱花了。”

    “哎,可别这么说,莫不是你想屈居人下?”

    “呸,别恶心老子,我可做不到那等荒淫无耻,卖身求荣。”

    一众人,说到后面竟越来越污浊,不堪入耳。

    “想必腰肢柔软,摸上去,光是喘一声就让人酥麻瘫软······”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这越说越恶心,心中涌起一阵恶寒,他打断眉飞色舞,满脸横肉的人,“真的,假的,皇上真的喜欢男人?”

    传话的人向来喜欢夸夸其谈,但即便这样茶余饭后也不之为一好乐子。

    “真的,宫里的大官传出来的,不会有假。”

    “我最近也听说了。”一直沉默的人忽然插了一句嘴,却不表态。

    世人明知是皇上蓄养男宠,却无人敢议论其品性。

    暮山紫坐在不高的阁楼,正好能听到一众人的谈论。他倚靠栏杆,随意往下一瞥,将楼下的人尽收眼底,神色淡漠。

    凝重化不开的阴沉之气盖不住他俊秀的脸庞,他长相端正,却一点不失出挑。像极了不染阴霾,风光无限的矜贵公子,又像是公正无私,雷厉风行的判官。

    矛盾的气质,令他看起来像个随时能将楼下的人揍一顿,又像是个极尽嘲讽,高高挂起的看客。

    有些人嘴上说着鄙夷不屑的话,不过是自己都意识不到下生出的嫉妒。

    再有之不明真相下恶意揣测,到底是以己度人。

    更甚者,也许自己都未深想倘若是自己陷入那般境地,会不会被财富所折服,就迫不及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好像自己真的是正义德行加身,坚贞不屈的人。

    他扬了扬唇角,极浅的嘲转瞬即逝。

    邓通离开客栈到达皇宫时将近入夜,巍峨的漆门厚墙透着沉闷的暗红,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往里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另一边,月光洒下来,映得未央宫愈发明艳,红梅蔓延在弯弯的枝条上,开在空旷的夜里独显冷寂。

    刘恒愣愣的看着殿外,满树绽放,像血一样美丽残酷的红。

    赵公公见皇后从拐角走来,张着嘴正要提醒皇上。

    窦漪房笑着在嘴前竖起手指,“嘘”,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赵公公和随行的宫女走开。

    她看着身前单薄的背影,分明冷酷而坚毅,但在这夜色的红梅下,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眼前人落寞且孤独。

    “陛下,觉得这梅花好看吗?”

    刘恒想得出神,并未注意到她在身后站了许久,思绪被打断,他不咸不淡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许久未见陛下,所以来看看。”窦漪房轻笑。

    “嗯”刘恒回的无波无澜。沉默片刻后,他独自前往金华殿,批阅奏折。

    窦漪房头上梳着高高的凌云髻,髻上别着金色凤钗,中心簪着的翠绿珠玉从发髻中心垂到额头,耳戴镶鎏金红珍珠,一身青烟紫绣游麟拖地长裙。

    艳丽窈窕,夺彩惑人。

    她默默站在满红压枝处,抬眼望去,繁花似锦。清冷的月光从花枝缝隙中透过,照在她明艳无双的脸上。

    似乎是想起了谁,她目光变得极为柔和,望着繁花似锦处。

    常青,她在心底用温柔平和的语气,带着绵绵情意,念着这两个字。

    大概是心情愉悦,过了片刻,她折了几枝开的艳丽的梅花,送到金华殿去。

    刘恒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在灯火下看奏折,寒冬将近,宫人把火炉里的炭火烧得红艳,他瞳孔映上了血红的颜色,楠木长案上漆黑的土陶,插着几枝开得极其鲜红的腊梅。

    殿内铺了一层地毯,来人步履稳健,却未发出脚步声,他眼皮未掀起,只淡淡道:“回来了?”

    “我要在铜山修道。”面无表情的人,愣是将询问的话道出不容拒绝的姿态。赵公公暗自捏了一把汗。

    刘恒不怎么在意,“事情既然交全权给了你办,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自然会解决。”

    冷风从门口铺天盖地般袭来,珠帘噼啪作响,邓通瞥了一眼殿门。

    “皇后娘娘刚走,所以······。”所以没有关门,赵公公小心地觑着邓通的神色,及时道。

    一位是贵不可言,人人尊敬,名正言顺的皇后,一位是无权无势,人人鄙夷,悖逆常理的狎臣。

    原本这两位要是碰上,实在是尴尬,然而邓通面色未变,当真是一点不在意。赵公公瞧得分明,心中却有些疑虑,陛下待公子不像臣子也不像男宠,可又的确格外优待他。

    更何况他们称呼之间不道尊卑,虽未直呼名讳,却也足够可见一斑,皇后娘娘都未能有这般待遇。

    次日,宫外,邓通站在秦府外等待。

    不消片刻,府里缓缓走出一名男子,一袭木兰青双绣长衫,硕大的袖子边绣着紫色云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风流俊雅,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映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嘴角弧度微扬,似笑非笑,浓密的眉下一双狐狸眼如银勾入画,罩着几分狂野的邪气。

    行走间几分顽皮似的散漫却又无端稳重,好似对万事万物皆无所畏惧,神态从容,似有睥睨,又不经意间透出几分极其不易被人察觉的商人似的算计。

    他目光漫游,微微迷离,似蒙了一层薄纱,教人看不分明。然而在男子远远分辨来人时,许是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周身的气场隐隐散去,不自觉变得平和自然。

    邓通低低道:“谭鹤。”轻不可闻。

    近了看清来人,秦奉心下一动,愣呆在原地。

    这位不速之客,怎么会是邓通?邓通又怎么会是男宠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秦奉心中大骇,无数思绪一齐涌上心头,乱成一团,不知是什么滋味。

    额头一阵隐痛,想着六年前那次的重创,他又昏迷了五年,容貌变了三分,虽只是三分,但整个人与六年前看起来大相径庭。

    何况邓通如今身份尴尬,不如装作不认识好了。

    沉默片刻,秦奉率先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邓大人,请进我府上谈话。”

    邓通沉沉看他一眼,远看衣随风动,一袭黑衣却盖不住周身如玉,浓眉下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眼尾微微上扬,密集细长的睫毛衬的眼瞳一潭墨色,沉凝如渊,眉弓如雕,鼻梁挺立,如刀出鞘,冷硬锋利,神态端庄,肃穆逼人。

    良久,邓通颔首,举手投足,极俊极雅。

    近看,他双唇微白,犹如涂了一层纯白的釉,带着一丝冷凝的寒气,面如寒铁凛若冰霜,缓缓走动时周遭气势无端沉重,神色端得是不怒自威,挺拔的身形冷峻如一座终年不化白雪皑皑的寒山,又若坚毅的山岩之松。

    过目难忘,俊美异常,分明是高岭之松,昆仑之雪,让人觉得不可侵犯,无一点儿传说中的妩媚撩人,艳俗如秦楼楚馆中的姬妾。

    突然横空出世的新钱币,使皇帝新宠在京城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有关他的各种传闻大都离不开妖艳弄臣,媚比花妓几个词。

    是以前几日,李文瀛还兴致勃勃地提起了邓通。

    “秦奉,听说当今皇上喜欢男人。”“那人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反正是蜀郡南安人,据说原是个俊美的船夫,被皇上看上了后鸡犬升天呢,皇上还赏了他一座铜山,那新出的钱币就是他铸造的。”

    “最近好多人都在传,你也听说了吧。”“怎么样?”“你怎么看?”

    “人言可畏。”秦奉当时并不在意,漫不经心答完便没了下文。

    李文瀛也觉得无趣,没再继续谈论,转而兴致勃勃的说着新得的书里的故事。

    他觉得最近李文瀛话变得更多了,仿佛在刻意掩盖什么。

    半空传来清脆的鸟啼声,瞧了瞧身旁之人,更加心乱如麻,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是素来冷面寒铁,一身浩然正气,绝对坚贞不屈的邓通啊!他可是扶危济困,侠肝义胆,璞玉浑金的凛然公子啊!

    有什么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当男宠?

    堂前杨柳槐青绳般垂下的枝条,以粗壮的树干为心织成密不透风的青帘。

    两人经过庭院,入了客堂。

    “邓大人,请坐。”

    秦奉拈着茶匙取瓷瓶中的茶叶,没有表露出异常的神色,似乎邓通只是一个普通的宾客。

    邓通看着他,目光沉炽,一言不发。

    “我最近想置办一批农具,听闻最近的新钱币是大人所铸,我便想到与大人合作,不曾想大人先找过来。”秦奉顿了顿,笑着问,“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间,他面上风轻云淡,握着杯子的手却有些不稳。

    一杯热茶,顺势放到桌面,他急忙慌乱地坐下,生生克制住和邓通打一架,再问他为什么的冲动。

    “我想在严道县的铜山修山道要找商人合作。”邓通语气平板,表情淡漠,端起桌边的茶盏一饮而尽。“秦公子的美名在京城闻名遐迩。”

    “为什么不找官家的人?”秦奉刚想说茶烫,小心慢饮,见他面不改色,忽然就住了嘴,顿了顿,“他们的话也能办到。”“邓大人不像是会怕落人口实的。”

    闻言,邓通瞥他一眼,并不忌讳,如实说道:“官商不好合作,这次皇上允许民间铸币,大概就是不希望新钱币光明正大的以官家的名义出现。”

    他话锋一转,“秦公子,为何会想置办农具,最近皇上施行重农抑商政策,要想从农具中挣钱,容易掉脑袋。”垂睫道:“那些商人,最近都不愿接触这个费力不挣钱的生意。”

    见他这样从容淡定,秦奉忽然就泄了气,再是胡思乱想一通,心中忍不住腹诽,这人难得多说一两句话,却还是一本正经,闷闷不乐的样子。

    “总得要有人做,不怕邓大人笑话,我钱多,没想从农人手中挣这个钱。”

    邓通看秦奉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两人又谈了些事情,只不过秦奉说的比较多,邓通只捡了些要紧的说,说完就默默的听着,时不时回应一个字嗯字以示自己在听。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人还未到,声音先至,“哥哥,我回来了。”一走近远远见秦奉似乎和客人商谈什么,毫不犹豫扭头就走。

    秦奉有些无奈,他道:“邓大人,明日我和你一起去严道县。”

    邓通颔首,“事成之后我会在一年之内还清秦公子投入的钱财,并且给予额外的酬金,黄金百两。”

    秦奉戏谑道:“邓大人,当真是大手笔。”

    “不怕秦公子笑话,这是皇上赏给我的数,那些钱财在我手上发挥不了什么用处,不过是放着。”“给你不可惜。”邓通生硬的模仿秦奉的口气说话。

    “大人还真是抬举我。”秦奉挑了挑眉。

    “今晚,大人留在我府上喝酒如何,不怕大人见怪,我擅自觉着大人和我有些志趣相投,倘若大人不嫌弃,和我交个朋友如何?”

    “好。”邓通应道。

    “那我先带大人在府上逛一逛?”

    “嗯。”邓通经过院子,目光扫过角落里状似排列有序似龙鳞的青草。

    秦奉贴心解释道:“这院子里靠墙那边种得是九死还魂草,耐旱性极强,是我前几年远赴西域那边得来的,原以为失了土壤会存活不了,是阿衍不甘心,把它种在土里浇了些水,没想到竟真的活了下来。”

    “那长着红色叶子的是火焰,开花时花朵很大,花色极为鲜艳,另一边的是八仙花,开花时花瓣呈簇拥状,所以又名绣球花,难得的是开花时一株就有好几个颜色,有蓝白橘红紫色。”

    “那堆看起来像石头的是生石花,花期只有十几天。”秦奉絮絮叨叨说着,难抑眼底的喜色。

    邓通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

    花草树木自从破土而出,就一直停留在原地。似乎无悲无喜,任凭刮风打浪,亘古不变,独守一方。

    不知是不是六年的寻找太过短暂,那些茫然无措,悲不自胜,孤身一人的苦楚仿佛是一瞬的错觉,又或者六年中一日复一日的期冀被每每打破的失望太过呕心抽肠,久得像是永远。

    终于找到时,内心反倒因为不可置信而感到虚浮,如梦如幻。

    说着走在前面的秦奉忽然转身回过头来,险些与身后的邓通撞上。

    两人身量相当,秦奉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邓通的睫毛和瞳色。他眨了眨眼睛,似不经意的转开视线,低眉敛睑,如阖翼之蝶。

    仅仅是一瞬间,错过了那道带着几分疑惑、克制的目光。再次目光相接时,两人都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却如一阵飘过的溪风,还残留着沁脾入骨的凉意。

    夜晚,黑色弥漫,唯一盏明黄的灯挂在枝头上,映了一圈暖黄的光晕,让庭院的光景半显不露,影影绰绰的光线遮掉了许多思绪。

    正宜放空,两人的心皆是一片澄澈,如同隔世。

    光秃秃的藤木下摆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和两张凳子,桌上的酒壶成色温润,青玉杯里盛的是上乘的青稞酒,那是秦奉的好友所赠,味道醇和浓郁。

    虽然邓通是头一回与人喝酒,却垂下眼眸,面无表情。

    “邓大人,皇宫有趣吗?”

    闻言邓通的视线才从酒杯上离开,沉默了良久。

    秦奉第一次觉得与人打交道的从容不复存在,正感到自己这么问是不是唐突了,毕竟像邓通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喜欢那个地方,也就是不想提起的。秦奉心道:啊真是,这该如何打圆场?

    半响,邓通道:“那是权欲堆砌的壁垒,稳固而冰冷。”

    语气虽无波无澜,秦奉却听出了眼前人言辞间的犹豫。

    权力的集中暂时平息了奔赴抢夺的战乱,但这就代表着必须牺牲一些人的性命,百姓获得了安定后还有赋税,生活依旧艰辛。

    于涉世深,所经波折多的他而言,这些再清楚不过。

    不论是谁当政,这些东西都没怎么变过。

    然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皇宫朝政离他们太远了,甚至宫闱秘事朝廷恩怨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茶余饭后为数不多的乐子。

    他们什么都不大懂,也就只能逆来顺受。

    当权者的剥削稍微轻一些,他们就会感恩戴德。也许他们不是愚钝,只是没有好好看清楚这个世道的机会。

    最让人在意的是,邓通这五六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谭鹤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然而此刻,看着依旧寡言少语的邓通,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只是端起酒杯,“来,我敬大人一杯。”

    邓通修长白皙的手微动,也端起酒杯,端正且克制。

    两人把杯中淳黄透亮的酒一饮而尽。

    “大人,既敬了酒,我们就是朋友了。”秦奉笑道。

    邓通凝视着他,轻声道:“好。”

    暗夜微凉,高高挂着的烛火,闪烁摇曳,在空寂的庭院添加了些许明艳,清酒更是浸润了一勺波荡的心地,让人感到昏昏沉沉,头脑逐渐不那么清醒,眼前的事物更是模糊成了水润的雾气。

    邓通嘴角微抿,头一歪,咚的一声,倒在桌子上。

    秦奉静静看了一会他的侧脸,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给他披上。

    眼前之人的面孔并未因酒醉晕红,唇色有些干裂,此番躺着对外界无知无觉,原本不近人情的冷肃疏离淡去了不少,这么看着还能扯出些温润之感来,总算是有些人气了。

    他低着头站着,天气寒冷,心想,在这睡着怕是会着凉,随后抄了膝弯抱起不省人事之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着这么大个人抱着却一点份量也无。

    秦奉至卧房慢慢的将人放在床上,护着他的头小心翼翼的放在枕头上,一番下来驾轻就熟。

    还是因为阿衍小时候极度缺乏安全感,睡觉时秦奉将他哄睡后,也那样把他轻轻的放在床上,生怕一个动作不稳就吵醒了他。

    不过这样抱着一个大男人还是头一回,倒是有些新奇,这人畜无害的模样,倒更像是抱了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动物。

    忍住捏脸的冲动,他帮床上的人掖好被角,出去打了一盆热水,打湿毛巾拧干,从内眦到眼角,从额头到下巴,一丝不苟地擦洗着他的脸。

    最后落在嘴唇上,毛巾查过后的嘴唇红得像艳丽的梅花,颇有冰雪消融,大地回春的感觉。

    细细打量了一会,他将床上的人头上的发簪取下,拿起漆黑的发丝缠在指尖,玩弄了一会儿,拨开整理好后,就独自往书房走去,翻看了与严道县有关的书籍,

    待了许久,还不见阿衍回来。去陆知衍的卧房一看,他像个八爪鱼一样躺在床上睡的正香,被子也不盖。帮他把被子盖好,关上房门,出去。

    看来今晚他要在书房睡一夜了,然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翌日,阳光照在窗棂上,透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一道一道映在室内的地面。

    “大人醒了,涑口水备好了,漱完口渴了桌子上还有茶水,洗澡的热水也备好了,这是我今早在店里买的换洗的衣物,我放这。”

    一一交代后,秦奉把衣物放在圆凳上,把门关上后就出去了。

    邓通呆呆地瞧着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房间内除了必要的器具外,唯一的装饰就是墙壁上挂着的字画,朴素典雅。

    看着房间内陌生的摆设,邓通才想起昨夜的事。

    喝太多后劲有些大,第一回喝酒,头一回宿醉,头有些隐隐作痛。他起身漱完口后,渴的直往肚里灌了一壶茶水才罢休。

    屏风后的浴桶里盛满了热水,他沐浴之后,换上秦奉送来的衣物,前往主厅。

    这般日常仿佛自然而然平平无奇,又仿佛沥尽心血。

    “坐,我已经安排好了马匹,用过早饭后我们就启程。”秦奉见邓通来了,极其自然的拉了一把椅子。

    饭堂内,餐桌摆满了色香味极佳的菜肴,邓通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没从秦奉身上移开半点,他眼里只有一个秦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直到秦奉从放下眼前的菜,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邓通的视线才从他身上移开,落到那满桌的菜品之上,略略扫过,却没看进眼里。

    猝不及防,后知后觉的,邓通胸膛有东西疯狂乱撞,浓烈深重之感犹如熊熊大火吞噬着每一寸血肉。

    他嘴唇愈发的白,甚至微微颤抖,再一看眼前之人娴静的神情,极力压下千思万绪,很快恢复如常,低声道:“嗯。”言毕,落了座。

    思忖一会,他顿了顿,“我昨晚喝醉之后,可有做出什么不合礼仪的事?”

    “没有,大人酒品好着呢,喝醉了立马倒在桌子上。”

    邓通迟疑道:“那昨晚?”

    “昨晚是我把大人抱进房间。”

    邓通滞了一下,低眉道:“抱歉,是我鲁莽了。”

    “大人忘了,我们昨晚已是朋友,不必这么客气。”秦奉挑眉笑道。

    “我随便买了早餐,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闻言邓通这才细看餐桌上的食物,灌汤包,虾尾粥,龙须面,金丝酥雀,如意卷,酱黑菜,臜水芥皮,炒墨鱼丝······。

    邓通不讲究吃,虽认不全是什么菜品,却也知不同寻常,很是用心,不是什么随便。如此令邓通心潮涌动,千头万绪交织,欲当面揭破他的身份,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沉沉道:“秦公子,破费了。”

    秦奉不甚在意道:“说起来我没什么值得称道的长处,就有几个铜钱。”“也不会做菜,阿衍昨天晚上回来得晚,睡到现在还没起呢,要不然平日里早餐他会亲自做。”

    珍馐美馔,却不知味的早餐吃到一半,一个俊逸的少年从门口走来,那少年一双多情桃花眼,一袭红衣,面容俊逸不凡,笑魇如花,声音清脆,听得人心情愉悦。

    “哥哥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人还未到眼睛就盯着餐桌,仔细一看餐桌上的食物和餐盒,两眼放光,“这是徐家的餐盒,哥哥你怎么买到了徐家店的早餐,徐家店的食材可难买了!”

    “这样全,本不论是谁只要卖完了五份店家就不再做的,莫非哥哥是特意早起才买来了?”

    “阿衍,这是邓······邓通邓大人。”秦奉有些不自然。

    陆知衍这才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好奇的看过去。

    只见这人一袭暮沉长衫,长发如瀑,脊背挺直,姿态端正,整个人如风雪凌霜。

    怔了怔,瞬间就想起那日的事。

    这不是他上次在街上见过的公子吗?这么近看,也很好看啊,陆知衍眨了眨眼,朗声道:“邓大人早上好。”

    秦奉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要开始酝酿作怪,便一扬眉故作责怪,“你昨天晚上还知道回来?”

    陆知衍一听,连忙辩解。

    知贼心者,莫过于贼,秦奉挑眉,旋即正色吩咐道:“餐盒里还有一份你喜欢吃的,吃过后乖乖去学堂,你也不小了,有什么事找李文瀛,我要和邓大人去严道县,一时半会不回来。”

    陆知衍立马打开餐盒拿起如意卷就往嘴里放,忙不迭道:“哥哥,我也要去。”嘴里含着东西,发音含混不清,吃相难看。

    “你去干什么,添乱。”秦奉瞥他一眼,有些嫌弃。

    “哥哥,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秦奉眉心一跳。

    邓通道:“带上他也无妨。”

    陆知衍见缝插针,“哥哥。”

    “去收拾行李。”秦奉有些无奈。

    “邓大人,你的衣物我会差人清洗,回来后送你府上。”秦奉看着邓通,心道:他果然很适合这件衣服,衣白胜雪,人如美玉。只不过太过出尘脱俗,没有人情味儿,下次还是不要穿白衣好了。

    一边想着,秦奉一个飞跃翻身上马,骑着马等在一旁。

    “王婶,钥匙给你,把屋里收拾一下,替我们看好屋子,我和哥哥要去严道县,可能要过个十几天回来。”

    “好好,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呐。”

    慈眉善目的婆婆点头,神色间有些担忧,秦家这两个经常出远门,也不知道路上安不安全,两人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可就是不见办喜事。

    秦公子和衍公子都是俊俏的人儿,有姑娘托她去试探试探,结果人连姑娘的长相和名字都不记得。

    一个眼里只有他的哥哥,一个又明里暗里的找各种理由搪塞婚事。倘若娶了亲,应当不会这般不着家。

    王婶想得出神。

    她又想自己只是一个到秦家当差的外人,只是秦家这两个心地善良,没有主子的排场拿她当半个亲人,虽如此她去留的决定,是非好坏,权由在秦公子,说到底还是不好耳提面命。

    “谢谢王婶,我们走了啊。”回过神来阿衍已经上马。

    邓通立在一旁许久,见阿衍吩咐完,才翻身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相较秦奉的桀骜多了一份优雅自如。

    王婶的注意力全在秦奉和阿衍的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到多出来一个人,目送他们离去才发现多了一个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偏过头好像和秦公子说着什么。

    她一瞧,“这位公子还真是貌若谪仙,美胜花神,怎得以前从未见过他?”

    “方才,邓大人在想什么?”秦奉不知不觉的往邓通那边看,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好奇。

    邓通看他一眼,轻不可闻道:“想起了一些……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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