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风雨过后几天都是一如往日的平静，七点半早读，吴寻五点就起来熬了粥，将换洗的衣服洗好，配着爷爷腌的咸鸭蛋和大奇一人一狗吃了早饭。
临走时天还没亮透彻，大奇呜咽着追到门口，见主人不理会它又叫得更大声了些，终于吴寻停下了锁门的动作，蹲下身捧着它的脑袋轻声安抚。
“不能放你出去，我要到很晚才放学，这里不像老家，街上到处都是车，你出去太危险了。”
大奇摇着尾巴，呜呜又叫了几声后竟真的径直走到床边卧了下来。
吴寻一阵心疼，放下钥匙追了进来，在箱子里拿了个煮好的咸鸭蛋和馒头放在地上的碗里，又往水盆里加了些水：“今天礼拜五了，明天就带你出去玩！”
安顿好大奇她几乎一路都是小跑着赶到学校的，此时住校生刚跑完早操，成群结队的正往食堂走。
她刚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几个早到的女同学猫在一起议论纷纷。
“真的！好像死了好几个雇佣兵，消息全面封锁，我哥忙的几晚上都没回家！”
“我不信，这么大的事怎么新闻怎么没报道？”
“你傻啊！新闻能报道这事吗？现在正在评选期间，那不是给我们市抹黑找麻烦啊！”
见她进来几人倒是没多大反应，也不避嫌继续谈论着。
为首的名叫李思语，穿着某牌高定套装坐在课桌上，偏头打量了吴寻一眼，又回过头朝着身旁的两人开口：“我们晚上去酒吧玩会吧，好久没聚聚了，我让我家司机先去定个包房。”
张瑶身着同李思语一个系列的套装短裙，正补着口红闻言连忙接话：“好啊！多喊几个人热闹点才好玩呢！”
唐安坐在最里面，三人只有她穿着校服，但仔细看上去这身校服也是单独定做的，和其他同学的款式比更显曲线，质感也更好。
她闻言面上有些为难，可心中又确实想去一时有些犹豫不定，只小声开口： “我爸说最近外面有点乱，听说最近失踪了好几个人了都还没找到，让我们少去外面玩…”
张瑶撇着嘴笑她：“你这怕不是借口吧，我等会去叫上董云晟，你去不去呀？”
见两人笑她，唐安捂着脸着撇过头：“你们俩真是讨厌死了！”
这边李思语反倒架着胳膊，大大方方打量起了吴寻。
学校做慈善特招进来的穷学生，听说为了一块钱的车费，天天提前两个小时就起床了。
身上却丝毫看不到穷酸味，对她们说话毫不自卑也不刻意，明明是和张梦婷从一个地方来的，却一点也不同。
带着探究，李思语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单词，她偏着头望着吴寻，笑着说：“我邀请你，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张瑶拿着镜子头也没抬便接话：“她唱过歌吗？她不会吧！你叫她她也不会去的，叫张梦婷还差不多。”
吴寻先是一愣，眸中起先疑惑不解，却只片刻又变得噌亮清晰，她朝着李思语笑了笑，伸手拿回对方手中的笔记本，这才开口拒绝：“谢谢啊，我不去了。”
张瑶那话虽然难听却也是实话，她却一点也不尴尬难堪面上竟然丝毫没有窘态。
这么直接了当的拒绝，反倒是让自己有点尴尬了，李思语盯着吴寻有点不死心，脸上笑意渐褪：“我都邀请你了，怎么？不给我面子？”
吴寻笑着看她不再说话。
“邀请什么？带上我呗？”
一个篮球伴着话音从门口滚了进来，瘦高的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小跑着进了教室。
董云晟捡起了篮球在手心里转了两圈，擦了把额上的汗，先是看了眼吴寻，最后将目光定在李思语身上。
“你们准备去哪玩？要是还没想好，我家前段时间刚买了艘游艇，在上面开派对正好。”
唐安闻言从座位上起身，上前拉着李思语的手：“好啊，我们是女孩夜里在外面毕竟不安全，去游艇上开派对最合适了！”
这头张瑶收了镜子却是极有兴致的接话：“董少爷请客，我当然去啦！”
三言两语却成功转移了李思语的注意力，她也来了兴趣，张口便应下了。
“好啊，什么时候？”
董云晟笑道：“明晚吧，我待会儿多叫上些同学。”
吴寻听着耳旁的谈笑声翻开了草稿本，她有时觉得自己立于海上的岛，海中波涛汹涌时它立在海里，海中风平浪静时它也立在海里。
只不过有时风大了会起海浪，带走些岛上的石块和沙粒，除了些许沙砾一去不返，风平后大海还是海，岛屿还是岛，一切都不会改变。
这风来得本就没有意义，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手中的笔未停，不到几分钟，纸上又多了大半篇单词，她明白李思语的意思，也明白董云晟又一次不动声色的替自己解了围，这时她想起了爷爷，这样的天气爷爷肯定下了地，正在耕田放水，育秧苗……
一双手落在眼前的桌上，修长白皙，线条均匀光滑，指甲剪的干干净净，干净的完全不像男生的手。
董云晟递过来一个本子，轻声开口：“昨天的题你解出来了吗？这是我解的，你看看？”
她从包里掏出本子反递给他，待看到对方的笔记时两人却都笑了，上面密密麻麻半页字，除了字迹不同连排列竟都是一模一样的。
高三的日子忙碌又充实，似乎有写不完的习题试卷，记不完的笔记，背不完的单词，摞成山高的作业，各科老师的喋喋不休，一切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所有人都拧着股劲儿期盼着那一天，又恐惧着那一天…
振高一中的重点大学升学率在江峡市占了百分之九十，如此让人激动的数据，代价便是魔鬼般的授课形式，中午的吃饭时间比之前减了一半，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教室里。
下课铃声一响，班里的同学几乎是跑着去食堂的，吴寻更得争分夺秒，因为她吃不起食堂的饭菜，食堂里一餐的饭钱，则够她在学校门口巷子里的小超市里吃两天。
超市的老板娘五十多岁，吴寻叫她张姨，张姨有个孙女叫小冉，今年刚上初二，她经常帮小冉补习功课，张姨人也心善，知道她的情况，又怕直接叫她来吃饭姑娘不肯，就让她交了伙食费过来吃中午饭，这段时间她也是掐准了时间，吴寻一来马上就能吃。
张姨盛好饭坐在一旁嗑瓜子：“这段时间学习可累了吧？”
吴寻扒了口饭笑着回她：“还可以，高三是要比以前要累一点。”
“你也别太辛苦了，你这成绩上重点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我家小冉，连振高的门都不知道能不能入呢！”
想到自己孙女的成绩，她的眉毛几乎都要拧到一起了，半晌才又开口补充。
“她能有你的一半我也放心啊，这次月考连前一百名都没进！要不是你经常给她补习，这丫头成绩肯定还差！”
吴寻又扒了两口饭，略一沉思，安慰道：“小冉底子不错的，做题只是有点不细心，有些题我还没怎么讲她就明白了，明天星期六要不我来给她补补习？她不会的也可以问问我。”
吴姨马上应下：“好呀！真是多亏你了，我就是怕你这段张间太忙了…”
“没事的！”
拌着西红柿炒鸡蛋，她没怎么嚼，匆匆几口大半碗米饭便已经下了肚。
瞧着眼前的姑娘，她只觉得是越看越喜欢，这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长得文文静静的，不挑食，成绩好，脾气也好，这要是自己的亲孙女就好了！
想到自己的孙女，心中真是又爱又恨，叛逆期的孩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连句重话自己也不敢说啊！她叹了口气又给吴寻夹了些菜：“多吃点！”
“好。”
从超市到学校大概需要十几分钟，饭后她没怎么歇息又匆匆往学校赶。
春天的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上一秒还是风和日丽这会天又阴了，风里带着些雾雨吹向吴寻，她向后抹了把脸擦掉了脸上密密麻麻的水汽，走的却也不急，心想有什么呢，大不了打湿校服外套，大不了回家再洗洗头，反正今天已经是这样了。
三两口喝完了水杯里的水，却还是觉得嘴巴里有股味，她其实是不挑食的，什么都能吃，却唯独对于西红柿有两个极端。
生的怎么样都爱吃，拌糖，拌蜂蜜水，拌盐拌辣椒她小时候也吃过，但只要是熟的她就觉得有一股子怪味道，怎么样都不吃，爷爷因为这个还唠叨她好久。
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路边，车身黑的发亮倒映着路旁的树影。
远远看去一条花臂架在车窗沿上，手里还夹着半支烟，相交而过时吴寻鬼使神差般往里看了一眼，花臂纹身的主人是个剃着寸头的年轻男人，男人也正看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时，花臂男竟朝着她挑着眉咧开嘴笑了笑，吴寻只觉头皮一麻，血瞬间涌到了脑子里，她咬着牙硬着头皮朝前快步走了过去。
这头李靳却只觉得好笑，偏着头朝后座看：“太夸张了吧！我长的有这么吓人么？”
靠在后座上的罗译也是一笑，道：“你的那条花臂，确实能吓吓高中生。”
“不应该胆子这么小啊，五哥，你确定是她打的电话？我看着不太像啊！”
“就是她。”
“我算是知道了，她一个贫困生，饭都快吃不起了，那钱她为什么不拿？”
罗译一挑眉，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李靳后目光又撇到车前那抹背影上：“为什么？”
李靳一拍大腿：“她那种家庭怕是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又是一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不敢拿也正常！”
罗译没理他，看着手中学生证上面容清秀的照片，想着刚才战战兢兢往前走的身影，他又细细品了品那晚女孩最后说的那番话，差距甚大，恐怕那天打出电话她就后悔了吧，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意思，但也仅仅止步于‘有些意思’。
他将手里的学生牌往一旁座位上随意一扔，揉了揉眼角，缓缓开口：“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李靳闻言瞬间来了精神，手中的烟也不抽了，往路旁一扔，关了车窗向后兴冲冲地道。
“他还能怎么样！关键时刻出了事，急头上火满嘴泡呗！这两天正拼命往下压呢！ 要不要再给他加点料？”
罗译没说话，靠在座背上，点了颗烟叼在嘴里,淡道：“别太过了，有批货下个月过来，别让他们盯太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