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今晚天气不怎么好,有些雷雨的前兆,空中无星无月,仅有一阵阵打在面上潮湿的风。
昏暗不明的土黄色路灯,将路两旁的香樟树照的越发诡异,一颗颗龇牙咧嘴似的形态。
一个纤瘦的身影正提着垃圾桶,前倾着腰卖力向前小跑,目的地是学校南门口旁的垃圾洞。
南门是学校的后门,本就不是主路,垃圾洞又建在这里,方圆百米的空气被污染的不轻,因此人走的就更少了。
吴寻深吸了口气憋住,一把将垃圾桶提起支在垃圾洞的石沿上,使劲往里一推,半桶垃圾便倾泻而下,手臂瞬间脱力,一直紧绷的双臂竟有些发软微颤。
除了垃圾落进地上淅淅索索的声音,一声有些干哑低沉的声音闯突然进她的耳廓。
“同学,能不能……”
吴寻惊得手一抖,连着垃圾桶直接摔进了眼前臭烘烘黑漆漆的洞里。
“谁!”
只听垃圾洞里闷哼一声,只沉默了片刻,干哑低沉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同学,手机能不能借我用用?”
由不得多想,她踮着脚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回答一边捡起了一旁扔在废墟里已经断掉的桌子腿。
声音倒还镇定沉稳:“我没有手机。”
趁着此时一阵沉默,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正要转身逃离,男人的声音又响了,只是要比前两句虚弱不少。
“那能不能给我一瓶水。”
“……”
“我现在没有水。”
吴寻视线盯着垃圾洞,蹑手蹑脚的往后退步,现在这个时间同学走的肯定差不多了,宿舍离得更远,这里又偏,叫人不太现实。
垃圾洞怎么会有人?听声音像是受伤了,应该不是学生…
正思考着只瞧垃圾洞里扔出一个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借着路灯定睛望去,那是一个沾染着血的黑色钱包,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听上去更加无力虚弱。
“钱包里有钱,我带的现金不多,里面有张卡上面有一百万,包里有张名片你帮我打上面的号码,她是我老婆,你告诉她我的位置,回来后我就告诉你银行卡的密码。”
一口气说完后,男人稍做歇息,片刻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坏人从不说自己是坏人,吴寻从心底不相信这话。
见她沉默男人又一次开口,语中甚至有了些祈求的意味:“同学,请你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
吴寻转身跑了好长一段路,反复思量后确定男人不认识自己,做了这事对自己确实也没什么麻烦,这才鬼使神差般决定帮他。
她朝着垃圾洞主动开口:“万一她不信呢?”
殊不知垃圾洞近一米高的地方有个漏口,一双眼睛透过这里正紧紧盯着她。
“你只管打,就说我是五哥。”
……
吴寻先跑回教室收拾了东西,出了校门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犹豫了许久才拨通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个男的,她以为打错了,忙挂断了电话,核对号码后再次播过去却还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直到男人发觉异常,试探着问她是不是五哥时,她才开口说了情况。
回到垃圾洞旁时路两旁的灯已经熄了,四周寂静无声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气氛难免几分诡异。
她调整着呼吸尽量显得不那么紧张:“…有人吗?”
男人很快回应:“我在,电话打通了?”
她思量片刻如实回答:“嗯,不过不是你老婆接的电话…是个男的,他说很快就过来。”
罗译松了口气,电话想必是真的打出去了,腰间的伤口再次袭来一阵痛意,背上立马又渗出了层冷汗,垃圾散发的气味让他有些晕厥,他强忍着疼痛开口。
“好我知道了,你把卡拿走吧,这张卡没有密码。”
吴寻愣了一愣,下意识想起方才他的说词,既然没有密码,那么一开始就抛出诱饵,胜算肯定大一些的,可他将诱饵放在了最后,很明显是怕自己是个拿了钱不做事的。
三言两语便套了个局,此人怕并非是善类,如此一想,她的心中竟对这个面都没看到的男人平白生出了丝厌拒。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瓶水和两袋面包,搁平日她的包里是没有零食的,恰巧昨天她去献了血,事后便得了这些面包。
她走到垃圾洞前捡起钱包放在袋子里一并扔进了洞里。
男人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矿泉水,稍作歇息后又将钱包扔了出来,声音有了些力气:“把卡拿着,这是你该得的,你放心之后不会有人找你索回这笔钱。”
吴寻越过钱包往后退了几步,皱着眉冷着脸望着眼前的垃圾洞,一字一句开口。
“我不是因为钱才帮你,打了个电话而已,我也并没做什么,我不想惹麻烦也惹不起麻烦,今天是我值日,碰到你也算我倒霉,你要真想谢我就当没有这事,我今天没有帮过你,你也没碰到过我。”
罗译有些惊愕,透过漏口想看清楚这个高中生,可光线不足他只看到一个纤瘦的黑色背影。
他又将目光落在垃圾桶前的地面上…那里有个泛着光的卡片,似乎是她第一次离开时就掉下来的东西……
吴寻回到出租房刚打开门,一条半大的田园犬便兴冲冲的扑上来,她煮了两包方便面分给了狗一碗,自己吃了一碗,洗碗,刷牙,烧水,洗澡一气呵成,直到躺到床上这才后怕起来。
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她有些懊恼,那人应该没看见她的长相吧,刚刚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回头呢?干嘛不直接跑掉呢!
再说……万一那是个杀人犯,变态狂…
床边的狗似乎也嗅到了焦虑不安的气息,一直呜咽着着在床边来回踱着步。
她俯下身趴在床沿上伸手摸了摸田园犬的头,自言自语。
“大奇,我好像惹麻烦了。”
狗狗像是在安慰她,摇着尾巴又舔了舔她的手心,小声呜呜叫着。
她又将此事从头捋了一遍,细细咀嚼了一遍,觉得应该没什么事,才稍稍放了心,将头顶在田园犬的脑袋上又道。
“应该没关系吧…那个人应该没看到我的样子…”
吴寻重新躺下,呼吸刚平静下来又忽觉心跳加速,脑中越想越慌乱,她再次翻身坐起望向大奇,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真的和它说话。
“他不会是杀人犯吧?”
“我不会惹麻烦了吧?”
“怎么办!那个人没看到我的样子吧!”
不同于在学校时的哑忍,回到出租房的吴寻似乎打开了话夹子,从回来便开始说个不停。
大奇每每都是卧在她腿边静静趴着,真明白似得,气氛总是很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如果倾听者不是条狗或许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雷暴雨由后半夜降临,她拿了个盆子放在漏雨的墙角下,又拿了个毯子盖在大奇身上这才又躺到床上,却还是辗转反侧寝不安席,这个时间那人应该被人接走了。
受伤了又躲在垃圾洞里,会是什么人呢?
雷声落在门外,一个接着一个,好似吴寻此时的心情,烦躁,不安。
她迫使自己停止思考,翻了个身这才真正睡下。
……
凌晨四点,暴雨还在继续。
不同于窗外的暴风骤雨,屋内安静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
【前市长罗宁远自杀十周年,市长董劲松仍表示痛心】
电视是重播,虽然开了静音,硕大清晰的标题却自带声音似的砸进人眼里。
腰上的砍伤刚被缝合好,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却依然很浓重。
刚洗过的碎发一撮一撮的钢针似的朝下滴着水珠,罗译穿着蓝墨色丝绸睡衣,向后靠卧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电视机,因为失血过多,面上此时透着抹病态的苍白,没及时清理下颚鬓角都泛着层青,此时整个人可怕的沉默。
李靳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平时吃了这亏他早就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再带帮人杀过去了,可这次实在是太吓人了,一百多个兄弟把珠峡市都快翻遍了都没找到人,那砍伤他刚才是看见了的,几乎是致命的,要是再晚点……
后果他不敢想。
“五哥,这次是我的疏忽,这账我记下了,兄弟一定给你报仇!”
从电视上收回视线,换了个姿势,低头闭眼捏鼻骨,这是他一贯思考的方式。
李靳走上前又道:“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
持续的沉默让他焦躁万分:“五哥,这次动不动董云晟?”
又是谜一样的沉默…
他实在是不懂,以前谁挡了路那都是真枪实弹的跟谁拼,枪枪见肉刀刀见血,怎么到了国内却畏手畏脚起来了,这么好一机会,又直击敌人要害,却迟迟不能动!
罗译沉默许久,端起桌上的红酒杯走到窗前一饮而尽,腰间的麻药药效尽褪,一阵阵疼痛让他一次比一次清醒,眸眼漆黑,声音也褪去了沙哑,低沉清晰:“买批货,闹得大一点,其他的事交给警察。”
李靳瞬间来了精神,这无疑是给他打了一针兴奋剂,只瞧他低低笑了两声,摩拳擦掌的移步到窗前看向他。
“多大算大?”
他瞥了眼身旁激动的得手足难安的李靳,难得勾唇笑笑。
“这次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