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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说的……黄`腔?”
彼时宋以桉已经上了车,跟白浦一起坐在后排,哪怕副驾驶位置空着也没能衬得秦翘像个司机。油光发亮的宾利大摇大摆汇入车流。这车之前没见他开过,大概是新车。
宋以桉扫视着眼车内,脑中闪现出被白浦浮皮潦草揭过的那句话,就着安静的氛围,反射弧绵长地向他发问,“日久生情的类型,怎么就是开黄`腔了?”
白浦手挡着脸遮住皱成一团的眉宇,瞥她一眼,对上那张略显单纯的脸忙不迭别开视线,“你自言自语什么,没看见有人在开车,安全知识学过没?不要总说话打扰开车的人,懂?”
他表情冷凝,心底那点尴尬劲儿还没缓过来。
男生聊天,时不时都会插科打诨来几句不正经的话,有些人甚至动辄出口低俗下流,白浦也过交友不慎的时候,听着不适也就分道扬镳了。后来认识秦翘,他属于话不多的那类,很神奇,虽然他桃花不断看着就很会,但极有分寸,不聊也不怎么参与涉及女生与性的话题。
天知道他刚才脑回路怎么就误入歧途。
对此秦翘说得直截了当,“脑子里废料该洗了,心脏的人听什么都是脏的。”
白浦:“……”
“我听说你谈过很多女朋友?”宋以桉话锋转向秦翘,“哥哥,你的日久生情的频率还挺高。”
秦翘慵懒地坐在驾驶座上,手搭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的视线未移,唇畔弧度清浅,不答反问,“听谁说我女朋友多的?”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在楼上不小心偷听到的。宋以桉说,“忘记谁说的了,又好像谁都说过?”
说完去看他的反应,秦翘镇定自若,浑身散发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类似老神在在的气息,倒是白浦插话,“他估计觉得在一起后,才能有机会知道会不会日久生情。”
“其实,一个星期也算挺久,”秦翘堂而皇之来了句。
白浦无语,对他的感情观向来不敢苟同,一星期除了看清人脸上有几颗痣还能了解什么,但毕竟这毕竟不是强买强卖的买卖,两厢情愿没什么好指摘,就是这哥们儿从来没把他女朋友带来介绍过,像只是在玩玩儿。
半晌白浦斜了宋以桉一眼,“你老聊着这个话题干什么?”
“你先提起来的,”宋以桉觉得他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沉寂了会儿,偏头问他,“你知道热力学第一定律是什么吗?”
“?”
“所以我总不能聊这个吧,”宋以桉目视窗外匆匆而过的车辆。
昨天刚下过大雨,不断攀升的温度被泼了冷水,回到温和舒服的状态,交通灯变换后,车辆停在路口,旁边是辆外形炫酷的敞篷跑车,开车的人年岁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大剌剌敞着腿在驾驶座,看着挺嚣张。
两人目光遇上,男生眼睛一亮挑了挑眉,朝旁边坐着的人扬了扬下巴,熟稔问道,“男朋友?”
宋以桉摇头,“亲戚”这个词也是用得十分顺口,顺带夸了句他车不错。
“有男朋友没?要不要加个微信处处?”男生轻狂笑笑,“有时间一起去兜风。”
一来二往的功夫,白浦也歪着脑袋看了过去,目光烁烁盯着两人。以他对宋以桉的了解,微信肯定加不成,她就是个宅的不行的书呆子,也就对她那男同学毫无防备处的近点,虽说是没谈恋爱,也不知道是不是处在暧昧阶段。
正想着,宋以桉清润的声音响起。
“行啊,虽然你不是我一见钟情的类型,但日久生情也说不定,先处一个星期看看。”
宋以桉刚点开微信二维码,手还没探出去,遮阳帘突如其然升起,操着不紧不慢的速度毫不留情地阖上。
驾驶座上的人从容不迫离开中控,手拖着下颌搭在窗缘,眉眼松弛,“盯着哥哥干什么,不是要加微信,加吧。”
“?”
宋以桉圆眼目不转睛盯着他。
眼中示意:你,让我,怎么加!
白浦快讽刺出口的话憋了回去,笑得想死,靠回原位冲前面说,“干得漂亮。”
停滞的车流开始移动,身旁的车辆飞驰而过。
宋以桉闷头闷脑只得作罢。
“你还挺惋惜?”白浦好气又好笑,“我发现你真是荤素不忌,不管好的坏的都得学学,上次学打赌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儿又开始现学现卖了?”
宋以桉理所当然,“我加他就是想就随便聊聊,说不定真合适呢。”
“你才多少岁,很急吗?”白浦反问。
宋以桉堵他,“有点,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白浦冷哼了声,心里头压抑着的那点别扭劲儿消散了些,情绪弛懈。从那次吵架以后俩人关系一直冷冷淡淡,现在这丫头又恢复了怼人的精力,想来是放下了之前的事儿。至于这会儿的逆反心理,他也不计较。
真是麻烦。
“我给你介绍一个。”车辆靠边停在停车场中,秦翘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放中控台后,与此同时宋以桉也收到了消息。
宋以桉半信半疑点进他俩的聊天页面,弹出的名片上缀着明晃晃的信息——[a青少年情感咨询师-陈明]。
宋以桉:“……”
秦翘红润的嘴唇勾勒出弧度,“性格好、耐心、善于倾听,很受女生欢迎,好好聊。”
这会儿白浦打开车门下了车接电话,只留下他们俩人。
秦翘笑容稍加收敛,解开安全带,“想谈恋爱,就找自己喜欢的认真谈,跟我学没什么前途。”
宋以桉差点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谈那么多女朋友”,沉默几秒,那种割裂感又慢慢往上涌,耿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对待感情挺认真的,不像是别人口中的渣男。”
“因为我说的这几句话?”秦翘低笑了下,背靠着棕皮座椅,眼神轻描淡挪向她,“那么单纯?知不知道会说话的人很多,能做到的却少。”
宋以桉脑袋倚在前排座椅背上,“我当然知道,人本来就很复杂,高中时我有个化学老师,看见男生揪女生头发,会在课堂上滔滔不绝讲尊重女孩子,没多久被爆出是个家暴成性的人。但我一点也不觉意外,嘴会骗人,但不经意的眼神、行为都掩盖不了他骨子里就是个烂人。”
她手垫着下巴,说话不徐不急,“还有个同学,都说他孤僻阴暗,他能为了赢考试奖金把别人的笔换成没墨的,但也能在那人差点从演讲台摔下来那瞬间义无反顾为他垫背。他心地不坏,可能是有苦衷,总对别人竖起高墙。我还挺欣赏他的,要是我生活在那种家庭里,应该不会成为一个乐观向上的人。”
宋以桉絮絮叨叨。
冷不丁,抬眼,眉目认真。
“哥哥,你是不是有性`瘾?”
“…………”
“……”
人生头一次,有人做到了一句话让秦翘沉默得如同风暴酝酿前的海,眼皮狂跳。
他指腹叩击方向盘,骤然记起烧烤店门口那场误解,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以桉旁敲侧击继续:“所以明明不是喜欢践踏别人感情的那类人,还是得不停地谈恋爱,戒不掉刺激?”
……行,没听错。
“没有…瘾,”秦翘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刚才那人得微信加上了吗?明天下午他应该有空,一个星期的疗程应该有点短,一个月,别讳疾忌医,哥哥出钱给你看看心理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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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里出来秦翘整个人还是处在荒唐中。
性…瘾。
亏她能说出口。
秦翘细长的眼斜斜望向身侧的人。
许是心情松快,她步伐迈得轻盈,黑发束起的马尾如鲤鱼摆尾,在蒙尘的天气中显得格外生动,目光从始至终清凌坦荡,是方未通人迹的湖,刚生莽出口的话也不含丝毫猥琐。
她对那些欲`望,懂,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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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通幽,宋以桉被服务员领到包间,想着就他们三人吃饭搞那么慎重,进门后才发现有人等着,两兄妹正唇枪舌剑争执,见人过来消停了会儿。屈澄眼睛发亮尤为热情,自顾自换了座位贴她身边。
宋以桉才知道,这顿饭别有目的。
“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屈澄早早给她点了杯果汁准备着,杯子推她面前,“明儿开始就要升温,刚发布了高温预警,说是会上四十度。砷山度假村那凉快,我们待半个月就回来。”
见宋以桉思索着迟迟不答,屈澄捞起她手臂补充,“我哥说你要不去,我一个女生也不能跟着他们。真无语,像谁愿意跟着他似的,我们过去就玩我俩的。”
这是宋以桉和屈澄的第二次会面,第一次见面时俩人全然陌生,说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可此时她的熟稔程度像是玩了十年的发小似的,大概是被肆无忌惮宠爱长大的底气使然。
宋以桉也是从小被宠大的,不太吃道德绑架和自来熟这套,要去得是自己愿意去,想起什么,突然看向从始至终没发表意见的白浦,冲他“欸”了声。
“你不是讨厌带上我吗?不反对一下?”宋以桉装模作样问他。
白浦抱着胳膊大爷般大大咧咧坐着,“你想去就去,反正出什么问题自己负责。”
“能出什么问题,”屈澄撇嘴,觉得他遇上宋以桉是真别扭,单刀直入拆穿,“不是你拐弯抹角提出来让桉桉一起的吗?”
“是吗?”宋以桉讶异、存疑。
白浦:“……我无聊啊让带上她。”
宋以桉没理会他的话,思索了会儿,缓缓做了决定,“我去。”
“那桉桉你待会儿回去收拾行李吧,然后我们一起去白浦哥家,我哥今晚和他一起看世界杯,直接睡那儿,”屈澄抬眼问秦翘时,笑容多了些,“哥哥,你要不要今天也住白浦哥家,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