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长老盟的议事会定在每日下午申时一刻,开完正好可以用晚饭。
今日要议的,是关于是否要请护国大将军出山一事。
傅汐月先是去和庄氏与蓝沁打了招呼,二人见到她皆是老泪纵横,傅汐月被她们挨个抱在怀里,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因为她眼中的卷云阁已不再是她坚实的后盾,而是被仇恨与欲望蒙蔽了双眼,披着医者壳子的江湖门派。
傅汐月掩饰住唇角的落寞,做出一副聆听圣训的模样,末了穿上卷云阁的雪白弟子袍,混在庄氏身边踏上了凌燕台。
“新军操练与磨合以臻于成熟,川蜀勾连北上与安南的粮马道也已疏通。京城守备疲乏,眼下是进军的大好时机,我军不缺乏优秀将领,诸位前辈还是认为有必要请护国大将军出山么?”
李云鸿端坐在最上首,傅汐月与他阔别三年,再见时并未觉得他有何变化,挺立的眉骨与鼻梁、微垂的眼睫都是她熟悉的弧度,天青色的圆领锦袍在凌燕台的云雾缭绕中更显青葱超然。唯独清冷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不耐,若非傅汐月对他知根知底,决计听不出来。
即便做了盟主,他在长老们面前也不拿乔,依旧以“前辈”称呼他们。
“老朽认为有这个必要,”陆玉泽说道,“盟主既然打算尽量减少双方交战次数,那么借护国公之名恰好可以安定沿途军队与百姓,对我等百利而无一害。”
萧翼虽然卸甲归田,但他余威犹在,当年狼烟军也在他麾下,他的军衔甚至比钟阳还要高出一级,是叶霁在世将领中名望最盛之人。
陈鱼水附议:“盟主是护国公的亲传弟子,交情匪浅。由您亲自出马,想必护国公不会不答应。”
李云鸿轻轻叩着茶杯,并不表态。
庄氏道:“正因如此才需避嫌。在老身看来,护国公是一着妙棋,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轻易动用,若是他过早表态站边,反倒令朝廷早做准备。”
傅汐月眼皮挑了挑,庄氏的意思是不论萧翼眼下出山与否,他们都势必要争取此人。虽说这么做对安南的确有利,但外祖母杀伐的模样还是让她有些陌生。
李云鸿对他们各执一词并未表态,唇角没有弧度地抿着,让人瞧不出情绪:“诸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护国公是站在安南这一边的。他老人家大半辈子都在为叶霁戎马征战,又怎会轻易放下身段?”
众人闻言一愣。
他们知道萧翼与李云鸿师徒之情甚笃,所以才敢认定萧翼会倒戈。再加之叶霁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是审时度势也该选择他们这一方才对。
可他们忘记了为将者还有气节这种东西。
而李云鸿也一直不曾透露,因为过往种种,他与萧翼的师徒情已不复往昔。
他在法阵内闭关的时间太短了,以往盟主皆需要个三年五载,而李云鸿仅仅用了两年。他出关后恩威并施,让一群浪荡惯了的江湖子适应军队式的打法,同时又让他们保留了原有的作战风格。这让众人迅速习惯了盟主的强大,他看似有层出不穷的计策,永远都有办法。
他们的信心是李云鸿给的,现在李云鸿反过来问他们要同样的东西。
长老们给不出。
楚轻澜在这时开口:“护国公就住在安南,不如先行拜访,不必说出我们的目的,只是试探他的态度。以护国公的智慧,想必也能明白我们的意图。届时事情能不能成,我们也都有底了。”
楚轻澜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被李云鸿特意准许的。他并不代表已经叛变的百毒寨,但是因为百毒寨先祖楚鹤亲自认可,他就是越过楚思澜的真正继承人。
陆晓曾说过,他们这群精魄是可以感应到后代发愿的,是否入梦全凭他们自己的心情。其中尤以楚鹤最为苛刻,轻易不入梦。
陆晓问他为何答应了楚轻澜的请求,楚鹤说:“他的心是活的。”
“百毒寨虽然被毒药侵泡,但心必须是活的。我的后代们心性早已不复往昔,唯独他依稀有点活人的影子。”
陆晓不理解楚轻澜那种双手沾满献血的人何以让他看到生机,李云鸿却明白,所以力排众议让楚轻澜坐在了这里。
楚轻澜加入长老盟后安分守己,从不挑事,反而提过诸多有建树的建议,譬如提前疏通粮马道的事就是他负责筹办的,长老们纳罕之余又不得不感叹李云鸿慧眼识人。
“那便如此吧。”李云鸿一锤定音,边上正有人往他空了的茶盏里倒茶,他往常不在意这些小节,今日鬼使神差地顺着那截白皙的手臂向上瞧,斗笠下的惊鸿一瞥让他险些喊叫出声。
安南人作风放荡不羁,无人拘束穿着,即便是在长老盟的议事会上戴斗笠也不会有人说嘴。傅汐月隔着层层纱帘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盈盈眼波勾住了李云鸿的心脏,一瞬间冲垮了他的堤坝。
心跳如擂鼓,李云鸿用尽平生力气克制住拉着人远走高飞的冲动,转而与众人商议起其他事宜,
他三下五除二地对军队重新编排和军费预算做了决策后宣布了散会。盟主向来是不疾不徐的作风,鲜少有这般雷厉风行的时候。众人纳罕之余也不便多问,只得纷纷牵袖告退。
庄氏意会,特意留在最后一个离开,对傅汐月使了个眼色。
傅汐月微微屈膝,目送庄氏走远。转眼间整座凌燕台变得空旷苍茫,只剩下两道人影。
下一瞬,傅汐月被粗暴地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她脚下一空,被抱到那人膝上,滚烫的唇齿含住了舌尖,李云鸿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在她的唇腔内风卷残云。傅汐月温顺地抬起头,承接着他尽情肆意的攻势。
草木清香裹挟着滚烫的爱意将她包围,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被李云鸿完全牵引,整个人的气息随着他的品尝而起伏。傅汐月被吻得喘不过气,李云鸿却不打算放过她。
傅汐月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双目变得迷离:“子安……”
李云鸿募地抬头,缠绵的尾音堪堪压在了他心尖上,于是又一次吻住她的唇,炙热的□□在这仙境般的高台上燃烧。傅汐月的意识几乎要被这热意融化,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李云鸿的确是一头狼,野性与狠戾中裹挟着令她沉溺的温柔,这是只有她才能体会的滋味。
傅汐月的身体与他的胸膛紧紧贴合,听见他声音喑哑:“我等这两个字,等了三年。”
傅汐月气息不稳,笑道:“子安。”
李云鸿拢着她的肩,让她的头蹭在自己颈间,恨不得将傅汐月揣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说:“我好想你。”
他成为了一呼万应的盟主,但这三年过得一点也不开心。他没有在任何场合表露过相思之情,但那份思念就像深埋地下的佳酿,日复一日变得越发浓烈。
傅汐月说:“我也是。”
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如何诉说,两人静静抱了片刻,任由浓浓情愫在彼此间流淌。
傅汐月觉得李云鸿有些不寻常,方才亲吻过后,他身体的热意并未消散,而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攀升,几乎要将她点燃。
她担忧地直起身子:“子安,你身体不舒服么?”
李云鸿不答,却说:“你那时说过,那是你最后一次骗我。”
傅汐月用力点头,这次来已经做好了任由他兴师问罪的打算:“虽然我在你心里也许已经没有信誉了,但我还是要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李云鸿沉默半晌,忽然道:“对不起。”
傅汐月慌了神,心道这句话不是该我来说吗,李云鸿继续道:“应该是我来保护你的。”
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傅汐月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轻轻抚着他的背:“你做到了,你一直护着我的心。”
她托起李云鸿的脸,眸中闪烁着明亮的星辰:“傅汐月从前是个只知道用所谓的大任填补内心空虚的行尸走肉,是你让她明白人活一世应当心中有爱。我爱上你之后,每一天都是光明的。”
李云鸿眼角浮现赤色:“那你还能狠下心来骗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傅汐月笑说:“没办法呀,谁叫你喜欢我呢。”
李云鸿把她抱在膝上颠了颠:“怎么没办法?这事情还没完呢,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傅汐月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忽然变得结巴:“你、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李云鸿眼神一黯,傅汐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被他热出了一身汗。
后者咬着唇在耳畔低语,满腔委屈:“我的龙脉觉醒了。”
傅汐月:“!!!”
她晃动李云鸿的肩膀:“怎么样?你还好么?!”
李云鸿呼吸渐重,声音却变得极有耐心:“很不好,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傅汐月推了推他:“你不要闹,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云鸿咬住她的耳垂,低声道:“还记得我们之前一起猜过龙脉觉醒要付出的代价么?”
傅汐月心里一咯噔,难得表情出现了空白:“不、不会吧……”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脾气变得不太好,你知道为什么吗?”李云鸿的一呼一吸都夹杂着蛊惑,傅汐月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预想中的顺利发展,唯独把自己带到沟里去了。
“我忍了整整一年,傅汐月。”李云鸿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怒意,“我要你现在就补偿我,你愿意么?”
天狼将军从不说假话空话,事实上他就是忍得快要疯掉了。成为盟主后各路神仙都来献殷勤,也不是没有人想要给他塞姑娘,但都被严词拒绝。因为李云鸿只想对傅汐月做那样的事。
思念在烈火中煎熬了三年,他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傅汐月,要让她的身上充满他的气息。
傅汐月经历着此生最紧张的时刻,但她并不恐惧,因为她能感觉得到,李云鸿分明在自制力失控的边缘,语气虽凶狠,却仍在征求她的同意。
内心有一股轻盈的力量推着她向前,身心被爱意与欲望包裹,傅汐月勾住他的脖颈,李云鸿顺势将她打横抱起,甜甜的声音让他忘却了天地间一切纷扰,只想用怀中的女人将自己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如同三年前的中秋夜,傅汐月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