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朝替

    昭景四年初，年味还没散去。万象更新，齐都上京中的百姓们着新衣，逢人便说喜，一派和睦安乐之象。

    休沐结束的朝臣们却敏锐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往常上朝时殿中的队伍里无端少了好几位同僚。荀相年前就不见踪影，难得在早朝时见到的梁王殿下竟然也来了，与褚太尉站在一起，时不时含笑扫一眼大臣们，叫人怪害怕的。

    果然，昭景帝上朝后，先是不痛不痒地与谏官说了几句，终在臣子溜须拍马的恭贺声中冷不丁来了一句：“诸卿可知为何今日殿中少了许多人啊？”

    鸦雀无声里，自上而下的威压让心中有鬼之人汗湿三层官服。

    不多时，宣政殿连下几道旨意，震惊朝野。先是三朝元老荀相以通敌卖国、贪赃枉法等数项罪名下狱，秋后处斩，株连九族，又有其下门生结党营私，于水利之事贪污公款百万白银，行迫害忠良之事，判斩立决，府中家眷男子流放闽州，女子充入奴籍，族中子弟五世内不得入仕。

    长长的一列名单念下来，不仅是今日缺席之人，更有许多立于朝上之人被罪名连坐。上至一品大员左丞，下至七品小官，其中不乏六部尚书，更有原禁军统领。

    有人知晓自己罪无可恕，低垂着头被拖下去。也有人不甘心地叫屈喊冤，甚至发疯似的胡乱冲撞，不过被突然出现的铁甲军就地正法。一时间血流如注，大臣们纷纷被吓住，后知后觉地发现直接隶属皇权统帅的禁军身披铁甲，不知何时进殿，悄无声息地守卫在两侧，大有在殿中斩立决的意思。

    街上的百姓们茫然地看着禁军包围一座座辉煌的府邸，没多久就见手戴镣铐的大臣被押送出来。

    一日里数百人下狱，又有几十名高官当街问斩。且不论百姓们如何议论纷纷，世家中只余风声鹤唳。

    百姓或许不知，这日出事的官员里，半数都出自世家。

    再说宣政殿内。面对如此雷霆之势，能面不改色的除了下旨的那位，也就梁王与褚蕴几个心腹大臣了。下朝后，裴长洵又召了几人到御书房议事。

    心头大患已除，现在头等大事便是仍在边关与乌孙交战的军事。

    裴长洵留臣子们在御书房用了膳，离开前又吩咐几句：“荀党仍有余孽在外伺机而动，诸位爱卿近日要多加防范。搜捕余孽之事褚卿放手去做，若有包庇，只管将梁王喊去，禁军那边也是，若是抄家问斩有阻，陈将军便让梁王解决。”

    褚蕴及禁军新统领陈剑钦躬身应是。

    裴长覃苦着脸假笑道：“是极是极，哪里有困难我就往哪搬，可再没有比我更好用的了！”

    众人闷笑。

    裴长洵也忍不住笑骂两句，不多久便让他们离开了。

    到了上元灯节，裴长洵换了便装，带裴栀前往梁王府，与裴长覃和丽太妃一起吃团圆饭。

    曾经的丽妃娘娘看着桌上三个孩子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的样子，眼角湿润。

    这样的日子，她盼了多久了…

    饭后，丽太妃去供奉着裴长洵和裴栀母妃牌位的祠堂坐了许久。人老了，总有许多话能啰嗦，更何况三个孩子现在都过得不错，她若泉下有知，定也开心，不会嫌弃自己话多了吧？

    裴长洵独自去了宿府。府上主人半年未归，清冷了许多，老管家笑眯眯地领着裴长洵在庭院中坐下，从酒窖里搬出一坛酒来，恭敬道：“小姐先前说陛下不爱甜酒，便使下人重新改了几回方子，如今这梨花春是小姐亲手酿的，只待陛下来了开坛。”

    裴长洵闻言眼神微动，清冷的脸上少了些寒意，指尖轻轻磨蹭着酒坛，“她会平安归来的。”

    管家垂着头低声附和，“陛下说的是。”

    月如霜，庭中无人对酌，唯有寒风些许，终是太过寂寥了。

    人声鼎沸处，裴栀挽着裴长覃挤入人群。

    “莫挤莫挤，丽娘…丽姨新给我做的鞋子！哎呀！哥！你慢点！！”

    裴长覃一边护着裴栀，一边笑得乐不可支，“鞋子脏了洗洗就成，大不了让我娘再给你做一双！小姑娘家，整日病歪歪的躲在家里，多无生趣，就该来这人多的地方多走走不是？哈哈哈哈哈…”

    两人终于寻到个能站脚的地儿，对着琳琅满目的花灯气喘吁吁。

    裴长覃饶有兴致地猜起灯谜，裴栀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道：“这么爱凑热闹，过几日宫宴，你可别找借口不来。不过兄长已经答应让丽太妃帮我，到时你不想来也不行，哼哼。”

    裴长覃僵住了。近日世家大族中人心惶惶，裴长洵虽不想让他们坐大，却也没想吓唬得人家畏畏缩缩，朝中无人可用也不行。于是丽太妃便想着不如在宫中摆场宴席，办个花灯会，让年轻人们能有个机会露露面，也好安抚安抚各府各家。再则，兄妹三人的婚姻大事竟没一个有着落，丽太妃着急了，选秀未办，这花灯会却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