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绝情意

    前世。

    自大齐战败以来，裴栀便时不时关注着前朝的消息，只因此次出使和谈之人乃朝中上下最为年轻的三品大员褚蕴。

    和亲的消息传来时，裴栀尚不知晓这件事会与自己有关。大齐皇帝膝下共五子四女，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有母族倚仗，且已定亲，为未来夫家力保，三公主年龄适宜，母妃族中势力不显，七公主次年尚且及笈，更不用说九公主才八岁。

    和亲人选似乎一目了然，直到圣旨传进翠微宫。

    “殿下！殿下！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说是教导殿下礼仪，瑶光殿的姐妹却与我说是担心殿下心有不满做出糊涂事来。名为教导，实则软禁！殿下，时间不多了，快快给梁王殿下写信，梁王殿下必定不会做坐视不理！”

    自从接下和亲的旨意，裴栀便浑浑噩噩，此时被珞婵慌张地拉进寝殿，手中被塞进笔杆时才惊醒，眼泪似串珠般滚落。

    珞婵见自小服侍至今的殿下如幼时般泣不成声，心疼得揪成一团，强自镇定地为小公主擦去眼泪，颤声安抚着，“莫哭殿下，如今还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只要我们将信送到梁王手中，我们便得救了。”

    梁王封地偏僻，离京几百里，快马也需六七日才能到达…又哪里是什么好办法。

    “不…不”裴栀指尖掐进掌心，喃喃道：“亲王无召不得离开封地，我会害了皇兄的…”

    珞婵哑然失声，见裴栀杏眸中满是痛苦，甚至压过了恐惧，“我已经害死了我的亲哥哥，难道还要另一个哥哥也为我付出性命吗？”

    珞婵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她的殿下至今仍为四皇子的离世愧疚不已，可当初那意外又怎么去怪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珞婵，你莫怕，莫怕…我写信，给褚大人，他会救我的。他一定会救我的。”

    裴栀红着眼重又握起笔，笔尖颤抖地落于纸上。

    珞婵心中已然绝望。她的殿下啊…那褚大人分明就是不想您阻了他的大业所以迟迟未着手安排您出宫，他眼里分明就只有江山社稷，又怎会在意您这微不足道的儿女私情！珞婵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殿门外，宫人通传的声音渐近。

    珞婵这一去，直到和亲队伍启程都没有回来。

    裴栀在日复一日的祈祷中愈渐消沉，本就病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元和三十三年，大齐帝姬和亲乌孙。

    寒冬腊月，剧烈的咳喘声自和亲队伍中传出，叫人听出了几分灯尽油枯之意。

    裴栀面色苍白，在马车中缩成一团。随行御医不过是留住她一口气在，随侍宫人更是不将这位不受宠爱的公主殿下放在眼里，哪会用心服侍。

    “殿下！”

    马车停下，裴栀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该是珞婵的声音，她朝着车门扑去，果真是她！

    珞婵脸色不见得比裴栀好多少，当初离宫本就困难重重，后来听闻和亲队伍已离京，又想尽办法追了过来，眨眼竟是过了半月有余了。

    珞婵见到裴栀的模样，又想起这半月多来的经历，不由悲从中来。

    “他们怎敢如此苛待！”她将裴栀紧紧地抱在怀里，悲泣道：“殿下，别等了，褚大人不会来了，他要成亲了。奴婢寻到褚府后被拒之门外，等了两天，褚府中来人与我传话说，和亲乃利国利民之举，公主当以此为荣，那自称褚大人未过门的夫人言道，褚大人不日将与她成婚，殿下是和亲公主，莫要再与外臣有所牵扯了…”

    珞婵见裴栀未出声，干哑道：“殿下，和亲之事经由褚大人决策，和亲人选，他早就知晓，若真对殿下有意，他又怎么会毫无作为，殿下…”

    您莫再惦着他了。

    …

    “殿下？”

    裴栀睁开眼，恍若依旧身处摇晃的马车中，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好闻的香味。

    珞婵却已带人进来服侍，掀起纱幔，看着怔怔的裴栀笑道：“褚大人送来的香当真不错，殿下难得一觉睡到了天亮。”

    见裴栀慢吞吞地坐起身，珞婵自去查看香炉，又让人将新摘的梅花插在瓶中，馥郁的花香取代了先前的味道。

    待裴栀洗漱更衣完毕，珞婵带着碧霄宫上下的宫人在正殿请安。

    “请长公主殿下金安，殿下新年如意，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栀坐在上首，望着珞婵笑吟吟的脸蛋，梦中的场景逐渐远去。

    “如今是昭景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