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
包间吞云吐雾，空气污浊。
周家港不禁回味，走廊上，小姑娘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不似香水。
好闻，普通，提神。
男人手指修长，心绪不宁地转动打火机。
李秉文凑过去：“周哥，你不高兴啊？”
周家港眼神扫视过去：“胡说什么。”
“太明显了，周哥。”李秉文说，“从小到大，你不耐烦的时候，总喜欢手上把玩个什么东西，或烟或打火机。”
“烟？周哥想抽烟了啊。”梁晏巴巴过去，“周哥，这盒是新的，还没拆。”
李秉文笑骂：“小梁子，有你的事吗。”
梁晏回怼：“李秉文，我和周哥说话呢，你一边去。”
“客气。”周家港接过烟，以长辈的姿态教育，“阿晏，老爷子让你过两天回宅子看看他。”
梁晏赔笑：“好，我明天就去。”
周家港道：“不急，主要这次老爷子想让你把女朋友带过去。”
梁晏神色一变。
提到女朋友，李秉文故意使坏，当面问起梁晏的八卦，“小梁子的女朋友是唱歌那位？”
有人说：“不是，我记得是个大学生。”
“胡扯，明明是美院老师。”
“你们的消息忒土了，梁晏一直喜欢早些年出国的赵小姐。”
周家港轻笑：“阿晏，你长大了。”
梁晏这会儿的脸，比草还绿，“周哥，这帮小子胡说呢。”
“李秉文！”梁晏找他麻烦，“继续喝！刚才的八杯酒你还欠着呢。”
李秉文噎住，转头：“周哥，其实那些姑娘都是我谈的。”
周家港点他：“没出息。”
-
吃过饭，杨雨忻要去拍摄场地。
林嘉怯怯：“杨姐，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杨雨忻知道林嘉的家庭情况，给她转了一笔钱过去：“多给弟弟买点补品。”
商弄蝶：“林嘉，我和你一起去，顺道给弟弟买几本书，省得他在医院无聊。”
林嘉擦干眼泪：“谢谢杨姐和商商姐。”
商弄蝶搂住林嘉的肩膀，看着杨雨忻的车离开。
女孩问：“医院离这儿远吗？”
林嘉点头，“挺远的。”
商弄蝶看了眼时间：“晚高峰会堵车，我们坐地铁过去。”
林嘉的弟弟林源今年十七岁，是个理科学霸。
商弄蝶和林嘉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林源做复健。少年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周而复始，却没有一丝厌烦和放弃的心思。
商弄蝶才了解到林源住院是因为车祸，对方是个富家子弟，从头到尾面都没露过，一直是其助理在和林源的家人来往。车祸后，林源右腿轻微骨折，左腿比较严重。
商弄蝶想到周家港的腿，他也经历过这种痛苦吗？
……
林源再次跌倒时，林嘉着急推门进去，女孩扶住他：“林源，别着急。”
“姐你来了，我没事。”少年笑容和煦，他在很乐观地面对生活。
林嘉给林源介绍商弄蝶：“林源，这位是姐姐的好朋友。”
商弄蝶伸手：“林源弟弟好，我叫商弄蝶。”
“你好，商商姐。”林源眼前一亮。
林嘉推来轮椅，“林源，回病房吧，我给你带了饭。”
“好。”
林源住在三人病房里，少年自尊比天高，他要的是富家子弟的道歉。
除去住院费和手术费外，他不接受对方任何形式的补偿。
病房，林嘉拉上隔帘，“林源，快吃饭，别傻愣了。”
林源收回目光：“知道了，姐。”
商弄蝶掏出来三本包装精美的书，“林源弟弟，听你姐说你喜欢读课外书，我随便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源放下筷子，惊喜地摸着封面：“谢谢商商姐，我很喜欢！”
商弄蝶笑笑：“弟弟喜欢就好。”
看望过林源，商弄蝶先一步离开。她刚接到校内兼职群的通知，明天有场开幕式演出，急招礼仪小姐。
剧组的假期明天下午才结束，商弄蝶还能赚个零花钱。
小姑娘坐上地铁，去往a大。
a大作为全国享誉盛名的电影学院，每年都会举行一两场大型国际电影活动。
商弄蝶认识负责此次活动的老师，老师听说她要来，让她好好表现，活动结束后，她会把她内推给名导和编剧。
因此，商弄蝶对这件事很上心。
礼仪小姐有统一的服饰，藏青色的旗袍。
吸取上次冻晕的教训，商弄蝶在内衣外贴了一圈暖宝宝。
翌日，女孩迎着清晨寒风，在红毯上为明星递签名笔。
大咖们走完红毯，来到内场，主持人在台上谈电影节的历史和过去一年国内涌现的电影佳作，说完，开始颁奖。
商弄蝶相貌好，被挑中上台送花和奖杯。
本次活动是直播，各路粉丝早早挤进来为自家墙头打call，涨人气，人数突破千万，直播差点崩盘。
第一个颁的奖是最佳人气奖，领奖的是圈内某流量小花。小花演技不行，但粉丝多战斗力强，每次都能把她投到最佳人气的位置。商弄蝶侧身弯腰，颁奖嘉宾从她手中拿过花和奖杯送到流量小花的手上，没了物品的遮挡，商弄蝶整张脸出现在直播屏幕中。或许是摄影师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或许是主办方的默许，镜头一直对准商弄蝶和流量小花两人。
直播弹幕飞速滚过。
“是谁一直在说她是娱乐圈的神颜？当我瞎吗，连旁边的礼仪小姐都比不过。”
“摄影师搞事情啊，小姐姐惨了，她们家的粉丝疯得很。”
“有一说一，小姐姐确实比她好看，唉，老子吃得真是太差了。”
“人身攻击的一律反弹，抱走我们姐姐不约。”
流量小花的粉丝平日爱惹事，撕明星，所以前前后后得罪了好几家明星的大粉，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狠狠嘲讽对方的正主，她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粉们把商弄蝶的照片和流量小花的照片拼在一起，发到微博上，营销号也带了波节奏，发了不少流量小花的黑通稿。
商弄蝶退场，过会儿她还要上去，小姑娘坐在墩子上休息，还不知道，网上已经因为她掀起了腥风血雨。
……
周家港坐在左侧第一排，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
李秉文起早醉得厉害，完全忘记了他老爹的嘱托，少爷没办法，求周家港过来走个过场。
周家港不喜这种商业活动，和电影协会会长打过招呼后抬脚离开。
“让人送送周先生。”会长小声和负责人交代。
负责人一瞥，过去找到商弄蝶：“商商，你将那位先生送到出口。”
商弄蝶顺着负责人指的方向，看到了周家港。
男人勾出口罩戴上，转头，和商弄蝶对视。
商弄蝶装作不认识他，走到周家港前面，“您这边请。”
周家港握着手杖，不紧不慢。
脱离喧嚣人群，周家港发问：“商小姐，你很缺钱吗？”
商弄蝶愣住，呢喃：“您为何这样说？”
周家港下台阶，男人表情生动：“我遇到你这几次，你都在工作。”
“我的私生活，与您无关。”商弄蝶摆着冷脸，“我就送到这儿了，先生自便。”
某人在自讨苦吃。
周家港补充说：“商小姐多穿点吧，忘了上次进医院吗。”
商弄蝶不说话，女孩看着周家港，语气平静：“周先生，您对自己所有的追求者都这般好吗？”
周家港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追求您，您拒绝了。”商弄蝶说，“起码，您不要再给我幻想吧，以后，这种关心的话请不要再说了。”
小姑娘成熟理智，讲得头头是道，让周家港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头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对啊，他在干什么。
完全，背叛了他的人生信条。
“这会让我觉得，您是在变相引诱我。”
“让我再次为您着魔，我会，抑制不住对您的喜欢。”
“这不是个好现象，您应该看到我也装作没看见，对我冷脸，或者训斥我，让我不要对你再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
“先生，车来了。”何助理适时出现。
周家港让他等着，男人微笑着说：“抱歉了商小姐，是我思虑不周。”
小姑娘说得对。
表白的事不能当作没发生过，他拒绝了，就要拒绝得彻底。一而再再而三地同她正常聊天，他倒是无所谓，伤害的是商小姐。
周家港转身上了车，何助坐在副驾驶，“先生，那位小姐很好，或许您应该试试。”
周家港：“试什么？”
何助：“谈恋爱。”
“她年纪小，你也年纪小吗？”周家港语气冷下来。
何助立刻道：“对不起先生，是我妄言了。”
周家港：“下不为例。”
劫后余生的何助后背冷汗涔涔，他看向后视镜，女孩还站在原地，像是，在等这辆车回头。
周家港似是察觉到何助眼底的惊诧，男人向后看去。
下一秒，周家港瞳孔骤然收缩。
男人厉声：“停车！”
司机猛踩刹车，何助问：“怎么了，先生？”
周家港面起波澜，命令道：“开回去。”
“丑八怪要不要照个镜子啊，怎么跟我们姐姐比！”
“瓶子请你的，不用客气。”
“……”
司机原路返回，周家港推开车门。
男人气度非凡，闹事的几个小孩还是未成年，陡然面对这位，半个身子都软了。
何谈，手上的“凶器”。
吓得，扔出去五米远。
男人肩膀宽阔，如一堵人墙，挡住外界的谩骂和纠缠。
呼吸烫在颈侧，商弄蝶鼓起勇气抓住周家港的衣服。
这一刻，风筝失而复得。
“先生！”何助见状，惊魂未定叫了保安。多名保安赶来，将那群粉丝控制住。
商弄蝶额头红肿，她拨弄刘海，将那块皮肉遮住，小姑娘轻轻说：“我没事。”
“砸到眼睛没？”
“没有。”
周家港拨了一通电话，电话持续时间两分钟。
挂断后，他对何助说：“让活动负责人现在过来。”
“是。”
警察来得比负责人还快，带队的人调侃道：“您老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