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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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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老四杨济得知杨珧被刺,发愁到:“三哥,眼下府外危机四伏,明天你别去府衙了,待我先领人将四下查勘清理一遍。”

    老三一向喜欢舞刀弄棍,脑子比较直,听完弟弟这番率直白话,杨珧险些笑出声来:“怎么不去?必须去,我还得进宫到陛下面前哭一场才是。”

    “啊?”杨济不解地瞧着兄长。

    一旁老二杨骏听出三弟话里有话:“老三,你几个意思?”

    “二哥、四弟,你们放心,对这件事,我早有计划。”杨珧面有得色。杨珧早就知道有人看他不顺眼,近来每天都按照固定的道路,乘坐相同的马车前往宫中。事发前一天夜里,杨珧的耳目得知敌人打算在第二天动手,立即着手安排了替身,让事情发作出来。

    听完弟弟的解释,杨骏怒到:“老三,这么大的事,你怎地预先不同我们商量?你拿自己作饵,万一出了事,咱们该如何向母亲交代?那羊琇狗胆包天,安知他会不会在别处下黑手?不行,此事我一定要尽快禀明陛下!”

    “二哥少安毋躁!”杨济头疼不已,连忙安抚到。家中长兄早逝,二哥主持家事后,其他什么都好,唯独有些感情用事,目光不够长远。见二哥怒意不减,他只得补充到:“这件事的始末,已经透露给了相关人等,自会有人向陛下禀报。我等无需多言,不如进宫哭诉,令陛下多加垂怜。”

    话说到这份上,老四杨济哪还有听不懂的,他神情复杂,想要劝解竟不知如何开口。弟弟与羊琇的矛盾,本不应该出现,更不该激化到兵刃相向的地步。文武相争,朋党之困,实乃国之大忌,但身为杨家一员,他唯有选择无条件站在三哥身后。但愿不久的将来,这件事能慢慢平息下来。

    次日天气回暖,洛阳城被浓雾所笼罩。三皇子、南阳王司马柬穿越清晨的白色屏障,出现在太极殿附近。在这之前一天,司马柬上书为叔父齐王辩白,天还没亮,他便收到了父皇召见的旨意。

    “如此说来,不是你三叔做的?”司马炎收起了手头的奏章,淡淡到。

    “儿臣向您保证。”司马柬睁大了眼睛,年轻的面孔满是急迫。在严厉的父皇面前,他总是不善词辩,不过他真切地知道三叔是无辜的。三叔是朝廷里难得的堂堂君子,绝不会刺杀杨家老三。

    “弘度,你说不是你三叔干的,那你认为是谁?”

    “儿臣,儿臣不知……”在父皇犀利的目光下,司马柬咽了一口口水,感到如芒在背,“儿臣觉得,此事一定是小人栽赃嫁祸。”

    对三儿子的回答,司马炎毫不意外,但他很是失望。他先是失望这个儿子过于莽撞未有计较,继而失望他一心为他的三叔申辩,一点没想过站在老父亲的立场考虑问题。

    皇帝随后召见了羊琇,这位皇帝少年时期的亲密友人、登基后的左右手,进殿后二话不说撩袍便跪:“参见陛下。”

    司马炎面色如常,徐徐走到了这名臣子的正前方:“起来吧,舍得来了?”

    “陛下有召,臣如何……”羊琇话音未落,忽然胸口一阵大痛倒歪倒在地,片刻之后,他方才意识到皇帝刚刚当胸踢了他一脚。羊护军挣扎着跪回原位,一张脸涨得通红,喉内狠狠地哽住了。

    “你有把朕放在眼里吗?”司马炎压低声音,袖子一甩转身回到座位上。如果说在羊琇到来之前,皇帝尚且对得到的消息存在一丝怀疑,可羊琇一到,这一丝怀疑立即烟消云散了。司马炎了解羊琇,倘若前日之事非羊琇所为,那么今天他召见他,他理应和往日一样避而不见。可他一点不推脱地来了,说明什么?说明刺杀一事,确是羊琇下的手。

    面对默不作声的昔日好友,司马炎火冒三丈:“混账东西,简直无法无天。当街杀人,杀的还是皇后的叔叔,你眼里是全没有朝廷律法了!”

    “又不是第一次。”回过神来的羊琇讥诮一笑。从前他屡范朝廷禁令,陛下还不是一样包庇他?律法之说纯属狗屁。羊琇忍痛慢慢站了起来:“杨珧两面三刀、党同伐异,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涤荡污浊,还朝堂清明,不仅是臣的希望,也是北禁军弟兄们的衷心期盼,愿陛下亲贤远佞,明察秋毫,不枉臣冒死行事。”

    好个羊稚舒,这是把皇家事当作自家事,把身后的北禁军当作家奴使唤了?莫不是想着有朝一日他的齐王外甥继承皇位,他羊琇就顺理成章成了皇亲国戚,真个将北禁军当做私产收入囊中么!司马炎气得直打哆嗦,手指殿外,吼到:“滚,滚出去!”

    正月十五,朝宴大会。席上人声杂沓,歌舞阵阵,不过有心之人已经注意到了几位重量级人物的缺席,比如齐王、比如三皇子,又比如其他一大批支持齐王的老臣,相继以各种理由告了假。

    司马觐早早退席回府,找到父亲商议说:“儿子听说羊护军以重病为由,请求辞去护军之位,陛下已经同意了。”

    陛下一向偏爱羊琇,之前犯事从来不管的,琅琊王大吃一惊:“这么说,预谋刺杀杨大人的确实是他?”

    司马觐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在今日之前,传闻早就满天飞了,都说陛下这回气得狠了,把羊护军肋骨踢断两根,人直接是抬出宫去的,但司马觐一直不相信。在他看来,羊护军不像是做出那种蠢事的人,而且羊护军与齐王只是名义上的甥舅,根本犯不着为齐王做这么大牺牲。

    “思祖,尽快叫人到青州跑一趟。你舅舅是羊大人的好友,此事应当让他知晓,如有回信能劝劝羊大人,那最好不过了。”

    “诺。父亲,还有一事。黄门官李自立今日与儿子说,近期陛下有出游的打算,要儿子准备好归命侯的车马仪仗。”

    司马伷皱眉到:“不是很久不宣那人了吗?”

    陛下不再青睐孙皓业有数月,司马觐也正奇怪:“儿亦不知,只是如此一来,儿子恐怕这几日不能回府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琅琊王暗暗叹了口气。大儿子与儿媳关系僵硬,他这个做老子的心里有数,好不容易儿子在家安呆生了几天,一听来了公事,迫不及待就要离府。大儿子一走,接下来妻子肯定要开始念叨了。

    正如琅琊王所料,回到卧房,司马伷将事情一说,诸葛王妃立即竖了眉毛:“觐儿真是……”

    话到这里她却想起了什么,按下话头去了隔壁。司马伷自以为逃过一劫,不料次日天不亮妻子就把他叫醒:“我想过了,咱给觐儿找个良家妾吧。”

    “瞎说什么,不看你儿子愿意不愿意。”琅琊王迷迷糊糊地回答到。大儿子没有这种心思,司马伷是知道的。

    “我听说觐儿前两天在外头,由着人伺候了的。”

    “到王济家作客那天吗?”司马伷翻了个身,挪过一只枕头塞在手肘下。

    “可不。”诸葛璇一边帮丈夫理了理被子,一边继续到:“我说什么来着,觐儿从前不肯,一定是因为看不上。”

    不想司马伷摇头到:“他那性子,臭硬臭硬的,不见得这次变了主意,极有可能是那帮混小子塞给他的。”

    “且不论觐儿变没变主意,唉,他这经年的在府衙长住,算个什么事?你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只有两个孙辈,说出去好叫别人笑话。”诸葛璇叹到。

    妻子的几句话说中了司马伷的心病。他沉默了一小会,犹犹豫豫地到:“内宅之事,你看着办吧。”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诸葛璇喜上眉梢,马上起身叫来亲信侍女王丽云,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

    天气持续转暖,一大早,王府两个孙辈照例在司马觐夫妻的院子里玩耍,夏侯光姬挟了本书在墙根下陪着。夏侯光姬其实非常不喜欢小孩,自己的儿子除外。她溺爱儿子却很少能直接管到儿子,除非是正月年节里。因此,对儿子这几天提出的任何要求,夏侯光姬可以说有求必应。儿子喜欢和那个上蹿下跳的司马霓玩,她也只得忍着。现在又多了一个奴隶的小孩,叫什么阿业的,夏侯光姬假装看不见,只管盯着儿子。

    王丽云一进门,立马头皮一紧。她和这位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不对付,明里暗里被挤兑过好几回,想不到没想到夏侯夫人万年难得一次,今天会舍得起早带孩子。王丽云当即决定打个退堂鼓,只可惜脚跟还没提起来就被夏侯光姬看见了,叫过去一顿嘲讽。

    夏侯夫人教训人的任务刚刚开了个头,司马睿便旋风般冲了过来,扒着母亲的膝盖直嚷热,夏侯光姬心疼儿子,毫不犹豫将王丽云打发走了。

    回去的路上,王丽云迎面碰见大公子领着一个眼熟的侍女走了过来。两人聊着天,十分愉快的模样。

    看个子,不像沈芊呀!王丽云一阵纳闷,随着两人走近,她最终认出那女仆是阿业的娘苏氏。从前大公子可是一眼不带看南边来的奴隶的,真是有趣的紧。

    诸葛王妃听说此事,奇到:“十一那天伺候了大公子的,该是小沈那孩子吧,难不成弄错了?”

    “明明白白是沈芊,奴婢亲问过她本人的。”王丽云同样感到费解。亏得没把沈芊直接指过去,否则说不定闹出笑话来了。

    诸葛璇尤不敢信,倒不是她对吴人持有偏见,只不过儿子这么多年对女人不假辞色,没理由会看上一名他曾鄙视怀疑的奴隶,“阿云,你去问问清楚。”

    不等王丽云第二次出马,司马觐先一步来到了正院给母亲请安。在开始新一年的公务前,司马觐将正月府中的度支详情向母亲进行了说明。琅琊王府无权但有钱,老王爷加司马觐几兄弟的食邑合在一块超过两万户,一个新年下来,吃穿人情往来不下于百千金,不是一笔小数目。

    瞧着儿子从容自若的样子,老王妃仿佛看到了昔年丈夫受命坚守邺城时的风采,

    随后,当大儿子提出要把苏氏改为己用,老王妃略作犹豫,最终没有多说一句,笑着同意了。待司马觐离开后,诸葛璇对王丽云感慨到:“我儿大了,他的事,由着他自己做主吧。”

    当日下午,沈芊得知这一消息,跑到诸葛王妃面前哭了一场,诸葛璇颇为不悦,让人把沈芊送回了汝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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