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享观园妍玲夺魁 小娟议遣兵派将（一）

    从初一日开始祝颂新春，内宅停止戏曲娱乐，各宅回各宅迎喜神送喜神。接敬礼，送还礼。各卫门上上下下欢欣鼓舞，各有各格局之乐，各营业更加如此欢欣接送。

    内宅从初七开始每夜唱戏，过子夜一直睡，辰时起床。午后入刺绣房。酉时饭后听戏，使新添的妇女们心中飞翔起来。所谓好风光即是体内体外，内是五脏清爽，外是界境幽雅，私心无悬。

    尤其妍玲生翅加翼，她基本爱唱的是南腔。可现在都是唱北腔多，史秋双等和三铁都学的京城调。她着急，赶出一个昼夜和铁链银学花旦角登台，链金去嫂子，妍玲去小姑，马金花去婆婆。这么来一出《小姑贤》。她解开胸气，可也逗得全场赞扬和笑声一片，这么更深一步得寸进尺，一场不成两场，有学的劲头。唱《打洪州》她去杨排风，这样她的武功有上劲。几个跟头都是真功。架不住日夜操练憩战，把小妹等练得跟不上她的干劲。唱《杨八姐游春》，嗓子和链金相差无几，她对台词过目即熟，这个谁也没办法不承认她的异才。把她妈逗得抿不上嘴。

    妍玲和她妈说：宏祥回来想法告诉我，千万别托里手媒人，这里丫头都比我强百倍，你知道小妹追着我至今不放松。媒人别托女的，谨记谨记。那宏祥为何不回来呢？妈妈耳语一番，妍玲大眼一挤咕道：这样干不是长期打算。妈道：公事没断往返，茶商粮商南几省，各县商霸控制厉害，要回来得今年八月份，你爸又派不少人去。

    是的，这内宅任何不放，高鼻子扯线。刚至初六，小娟和祝莲金玲迎春派二审、韩飞、姜杰、来福、伊古贤、飞虎、韩翔、展振兴、詹雷带小弟兄二十名，小姐妹三十名，五霞督队。马四十匹，随行人有王燕茗、侠燕、程紫娟带钰瑶。因盛茂云已南下。其余有十香，限期五个月。巡抚派公差二十名，五霞有钦命在身，其中金霞握权，侠燕帮衬。

    海涵只知男方不知女方，这样男的共三十名。妍玲却不知内宅也少了人，这也是人多之故。小弟兄更不在园中人数之内，故外人摸不着头绪。

    这是水陆双拔，充满磅礴之气，具有雷霆万钧之力。只见：祥凤出林，天真烂漫，展翅翔翔，香花遍地。飞呀飞呀飞呀，飞向哪里？任自飘飞无阻挠。

    侠凤杰虎离山，惩恶积善。谁君谁奸，自有推拟。握得锣鼓齐鸣，唱韵中应趋。

    其路线都有明确计划，和张宏样途径不是一条线，是趋向福建，和张宏祥接上弦。而后广东广西湖南，看趋势可赴贵州，再返湖南江西，这样返程。五个月时间不是固定。要观前程发展，每天有报马驰聘。

    明是跑马，暗是收集人材清除恶霸，投机倒把大商和地方贪官污吏。走的是水路，船是两艘的中型客船，还牵两个小游船，为了处处方便。都得准备好，水旱兼施。注意这马是日行程多少难定，这是说行动是否需要，不需要是随意行程，如急就得一晃无踪。

    这拨人马按日起程前进不提，内宅的戏从初七日每日晚直至十四停止。好准备十五花灯花炮。不算内宅，市里大街小巷悬灯结彩，大小庙宇，太湖花灯布满船只。笙管丝弦，音乐飘荡传播。真是江南遍地阳光浓，塞北寒星雪满山。

    这天十五，城内从中午直至夜子时，人流如涛，花灯难尽述。享观园各处琢雕细工，仍未完成，有的匾额不适合品质仍要重改，山林石峰加高载建，甬路多加花树多培。这样在十五日免去悬灯结彩。

    只从内宅大门布置，内宅处处都是灯，有往年存下来的，那也够热闹的，因人比往年多。花炮频繁更加多彩。一直闹至丑时方烟尽，人声静寂。王春和蒋士峰这一生初步见此异景，胸中松快无比。再有玉姝美珺去哪里都是前行后拥。

    十六日来临，谷敦踩好跑马场，架子也都扎好。这是练兵的一个大型广场，离总兵卫门很近。所有参加的都进入总兵卫署，准备穿什么，在此换装装扮头脚。从巳时开始跑马，这次跑马，十三四岁是最大的，还有十一二岁的。

    皆因十八岁以上都下来，例如兰英、史秋双、任廷秀、终冬锦等，都下来治管家务和享观园织绣楼。

    不过今日都来观看，只在跑马场还不行，必加入观众席。只有耍猴子的黄莺和她妈，加上史秋双、任廷秀、苟艳荣。还有狗戏是武金钗、彭银钗、聂玲珑、朱攒玉、丘莲芝，加上小妹还有妍玲小凤。这个猴戏狗戏一时换不下人来。小狗小猴非得从小熟悉方能开始锻练，否则会闹笑话耍不下来。

    这个跑马都是从织绣房选拔出的上手，早就纯熟，只没露面演出。今日出在众围之下大放异彩，非常好。架子功更妙，排字列花千般万变，比前更加色彩鲜艳，人人叫绝妙无比。对！这是真功，内练气外搏筋骨皮，对己益寿延年。

    猴子开演啦，先穿好衣帽齐整，因不是一个，足有百十个。从卫门一出一进场，群众就轰然大笑起，马上压场。猴子进场先向四围拜年磕头，把男女招惹逗笑无休止，跟着是挑花篮扭秧歌。一队长龙后形成两排，改三排调四排从四排又翻成长龙，而后来个穿梭，互相结对跳起舞来。而后一字排开钻圈。这些都要人的指挥，有口哨有箫有琵琶有笙有笛，乃是各有所调之韵律，结束鞠躬退场。

    这时是十一条大狗穿上衣服，耍猴耍一个都看过，如果百十个算罕见，今日见狗穿衣服进了场，这一溜人都躲，害怕。还是前有几个女郎领着，都一手拿花篮一手持金鞭，八个人两队有节奏的前行。史秋双和苟艳荣任婷秀伴奏。这个狗戏是千人万人无这机会看上一眼。

    这妍玲她妈和奶妈没去内宅，因初十和奶妈回归官邸，应承十五日的节期。今日奶妈陪妍玲妈来看马戏，不知这马戏从哪里来的。见那高头大马真怕呢！那么小丫头骑那大马，她不怕？还在马身表演技艺，这时她见这八个女的里有妍玲，上穿藕荷褂，下是绿纱璎珞拉网彩丝结缔裙，各色垂络。肩披金银丝结缔花肩络。头戴鱼公帽刺绣的花鸟，这帽子没顶。头发是高髻悬珠络，红的绿的紫的蓝的白的黄的，简直说金银绕眼闪闪夺目。

    刚要喊小妍咂，没喊出，跟着乐得站不住，坐在地上笑个无休无止。可妍玲不能跑场，怎办？一眼看见奶妈也在笑，坐在地上是姐俩对笑呢，这方放心一心走场。走至中心仍是扭秧歌，跟着狗钻圈，而后仍是篷车。这篷车大，因花篮变化的灵活，真是花朵大篷车，围场转三圆方收。而后是找寻手绢十一条，这是跑马时故意扔掉的，众人不知。谁得手谁收起藏。都在男方这边多，这围度占据整圈。这十一条二尺见方纱绢，看着是大，攥在手里不够一把。这时大狗各找各的绢子。

    有的见机翻，有的是人家扔出来，叼着跑回交差。有的撒赖不肯拿出，这狗不答应，只不扯破你衣服，围你呲牙，你也走不脱。这时马开始离场，狗着急下口真咬，这人方交，自己闹个没脸。狗戏最后离场，妍玲拉她妈和奶妈，坐上小车驰聘内宅而去，奶妈搂起妍玲，和妈对脸揉摸笑个够。小妹道：今晚还有她三出戏呢！你看吧，更把你乐坏喽！

    妍玲妈问道：那马戏是哪里的。奸玲道：妈妈你不知，没人告诉你，你别打听。打听人家也不知，还是不知。你知道又有何用呢？哎哟哟人家也不要你，你也练不得。这不是废话一大堆？妍玲妈举起手就捶，叫奶妈接住手，又笑个直不起腰。

    妍玲道：妈，从今后进去少问话，多学事。别像我似的，破嘴无心，爱追人说话咬耳朵，叫人家多心。小妹跟着就捶：反正你有心病。妍玲妈不知怎回事，答道：可从哪里来的心病？妍玲道：妈你少说话，我非叫她憋三年。小妹道：那我想起就捶，看哪个上算。妍玲道：越捶越结实，我请人捶还请不到呢！哎唷唷，我主要是心病多，你一捶我就忘掉。小妹道：你得寸进尺，还走对了门啦。妍玲道：这是咱俩的缘份，谁也拆不散谁也掰不开。得，小妹又深入凌霄殿。

    小妹道：我说不过就捶。就边笑还是捶。小车子坐的是六个人，奶妈赵凤燕搂住妍玲答道：姑娘啊车里不得手，等到家床上，我搂着再捶吧！即方说是方笑。

    车夫是冯学五，笑道：我们姑奶奶到家事多，就忘掉。妍玲伸出右手照冯学五就一捶，跟着说：谁叫你来挤旮旯？冯学五被这神捶打下了车，蹦了两蹦一垫步，得是这几年有硬功夫，不然得摔个大趴虎。跟着一个小旋风似的又上了车。

    奶妈子凤燕心说，一个车夫都会武术？眼看他是翻俩跟头，不然就得被车轱辘压上。

    妍玲跟道：你武术还真了得。冯学五道：这可不是骄傲，无这个本事，怎敢给姑奶奶拿起这杆鞭子。

    妍玲道：那我再捶两下。冯学五道：再捶十下也掉不下去。因这时我知道，那时是姑奶奶神威灵敏，我失掉防范，是我一时失机。我请姑奶奶恕我这过处。

    小妹道：应该捶你二十棍。如打你又赖在小姐身上，使她脸面分不开。看在小姐身上就饶了你。冯学五嗖的又来一个翻跟头，这是拜谢饶恕之礼。妍玲心里说这里隐秘的规矩可真大。回笑脸看小妹道：那你多捶我几回好唷。小妹哏哏乐，连揉妍玲带笑。

    这天晚上，是热烈最后的一个尾声。头一出就是妍玲唱的教子，甭说她妈和奶妈子，全场人没有不笑不哭的。唱至酸心处，妍玲哭得跑进后台，她唱不下去嘴。铁链金早准备好接妍玲台，谁也没看出是俩人，只是链金声音脆些，阴柔些。当然还是链金基础好，即是掉泪，更使看戏的人更想法教子成才。这音乐也更添酸楚难言，还甭说悲忧愁的唱腔，在这音律互相协调，丝弦跟的特加奥妙，妍玲被音乐感染那叫一悲哀。这银霄和佟冬锦冬丽、婉香、小凤、兰英的笙笛箫管、琵琶胡弦锣鼓那么一震，她先哭个发不出声张不开嘴。只出场喝六段就哭得跑进后台去躲。

    小娟笑道：她心太柔嫩，光柔无刚可哪里能行。这可真是日久知心底。妍玲妈道：她就会哭，见着乞丐要不给个钱，心肠可过不去呢！她说我要能养你们我都拽家去。跟她爸爸说起来，别叫有讨饭的，她爸说你别看一面，讨饭也是社会上一股风气。有怀揣马勺成心的，也真有被迫无法的。你不说到这里呀，现在可一个讨饭的都看不到呢。妍玲妈她方笑是边和小娟对脸点头，还不丢双眼看戏。

    锣鼓是战鼓催动人马，小娟道这是打洪州，看杨排风出来这几个跟头，杨排风一道白，把妍玲妈笑得掉出泪。我说她姐，这丫头我可无法收起。小娟笑道：这样方好呢，我就喜爱这样人材，我寻还寻不到呢。妍玲演的又更上一层楼。

    大登殿、杀子报、南天门、走雪上、空城计、王佐断臂、木兰从军、小过年，妍玲又来一场柜中缘，把所有人都给震得心弦上了箭。这出戏正和妍玲心思对上心坎，所以她神气动作，百发百中的神情，把看戏的人弄得心里直痒痒。

    这收尾戏是借东风，火烧战船一场混杀。这些小姐妹扮作双方交战。小妹上得台就捶妍玲，你别等三年啦，你这心病就是柜中缘！妍玲一扭身小妹没抓着，喊道：你跑！跑不掉睡觉！妍玲那么一笑，带调皮拉阵。心里说叫你难受也不能泄露真情，我还没看出你们隐着多少秘密呢！

    戏至寅时方得安静，卸掉道具都去洗澡。妍玲娜春小凤小妹四个一盆，水捶子妍玲挨了十几下，成了瘾一呲牙而过。睡时喀巴裆嘎噔两下，哎唷唷真解肌肉麻木。

    十七日，小娟把小妹、迎春、娜春、三铁、二秀、云香等百余人分进享观园，去栽花培草，插弄各种松竹梅。从中监督各样工种，修补水旱的甬路。因有的甬路不合规格，必从细加精修整。

    小娟、祝莲、金玲、石宝珠、翠云、欧阳玉美等坐船去宜兴，即是覃小花的引路。这里粮栈竖立河岸，各行各业适当在城里城外安插，有的不合规格改一改，把覃小花家修个小型花园，因她家离河二里之差，引来活水直通太湖。这样按图调度一下，诸葛奎库和赵木匠方得大胆施工，昼夜调船加马。本料是从去年存了不少，赵木匠道：松柏还是北山的坚实耐久。

    祝莲道：运输太不利呢。赵木匠道：可从山东山西下手。小娟道：就从山东吧。现在即可查办。多去人叫尚德寿和寿光等齐下手。祝莲道：不能等，还是派两人骑马去传达一声。

    这天回苏州即听姜雄传报，青山和蒋方一早说去城内，我叫谷英古祺跟去。可这俩挨了几拳没还手，只叫他打，不好意思争夺。这样两个拽两个拽不回来。两个回来一个报信，等我们赶到，古祺说这俩跑掉，一个向南一个向北，那我追哪个好？我一打愣，两个钻进人群一个都寻不到。

    小娟笑道：这俩不成才东西，别提他。我想把事忙忙，交给两个一些事学学，或学买卖去。祝莲道：跑，叫他跑去呗。左右是回山东。不成材，只是自己如何好呢。可也是去趟深山野林，无拘无束，养成单独恶习。咱义爹不会说教，只知打兽采珍宝智勇狭隘。他不想弄来卖与谁，想一不想二。你打他忌恨你。他不和你抱攒。真是含情如云遮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