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怕只怕鱼潜鸟飞 疑又疑加云追日(一)
男心女意,总在分秒争夺光阴的利润。有的为私有的为公,有的公私兼求而成大名鼎鼎。这叫一阴一阳又明又暗。人之好求,奴婢妻妾环绕,炫目夺睛多彩。自耻知之,切切谓之是,而又言诚是自之急需也。人之所求各有格局。其论乎不一也。
胡大妈道:你小耗子进书房,咬什么字句?你头枕大坯的材料,还想吃天鹅肉?瞎乱挑拨什么,有心无胆的怕死鬼。
胡大爷笑道:我要搭刀,你是向前走一步还是后退一步,还是守寡呢?我所想就是这样,不去弄那汗马浴血功名。咱俩总在一个被窝,求这点功名足矣。茅屋土墙是我居,理由气死雕刻的。
胡大妈一方咯咯笑,因心里还惦记小英,这时进得东院屋地。正见小成子妈坐在锅台上。嘴叭唧烟嘴,有一些浊烟顺嘴出来,没秩序的四散飞跳,她两只眼盯着小英说呢,就真带回一吊钱?我就不信我就不信。
胡大妈冷静,深入层次的听一听动和静。只见此时这位小英没改头的大辫,气得柳眉立起杏眼睁圆。面色加白红少,她双脚丁字不动,两手掌在后背贴在两肋。这不是掐腰,这时的大辫在胸前颤动。她伸左手甩出辫子背在后背,神气得那么一笑,双睛看着婆婆道:您养他这些年,就这么几句话?我还是不明白。您可以从生时说到他现在是多大。我想一个人自落生不会自己长大。都是爹妈抚养起来的,而后从不懂而学懂,从不明白而后学个明白。都是从拙入巧学练出来的。方才您老人家说的,我不懂这家规矩。没粮没柴和我公爹要,我不明白里边含义。这时我更不明白,那么把这事重新再说一回。我大妈也听听,我也多学学。
婆婆这时挤咕挤咕双眼,习惯地编起双腿,把两只大脚收起来,把土锅台遮住半边。这是靠东屋门的锅台,也就尺地方宽窄。这只放个盆地方。
婆婆一听叫再说一回,立时大怒道:你昨天进门,今天就敢向我犟嘴?谁过门不把辫子收上去?你姑娘不姑娘媳妇不媳妇!
胡大妈一听,这小成子妈说得有道理。满对,是做婆婆规矩。当然做媳妇都从姑娘熬炼,既然娶过门就应改头换面。
这时只见这媳妇仍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慢言慢语道:你顺嘴出溜给我雷头风。这家是你的儿子是你生的。你叫我把那小子给你叫出来?你说这小子是什么样长相,我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你是什么时候交给我的?再说你随便翻找,为什么叫我给你叫出来?你把你儿子交给我手吗?你什么时候看那小子进我屋的?你说我姑娘不姑娘媳妇不媳妇,我自己不承认我是媳妇。你别把我当你儿媳看。你如果能依我,你去把昨天那轿子找来,还是一个鼓一个吹喇叭的一个敲锣的,你原封把我送回。你如果不这样做,我就这里住这里干活这里吃饭。我不管你叫婆母娘,我管你叫姨。
这婆婆一听这小嘴是嘎叭脆,一咕噜都搬出来,堵得自己一言难发,从锅台下来直奔西屋自己去找,而后出来和西院胡大妈道:大姐你没看见小成子?
胡大妈接道:昨晚我回去告诉你话,这洞房花烛夜,有姑姨是姑姨的事,亲身领进安排好一男一女。这只是同年纪轻,怕在头,必得把话说个通顺点个周全,然后从外面把门倒挂,再告诉里边新人千嘱万叮要把门插好。这样也不放心,小心主还有坐一夜的。我这样说是深宅大院。类似咱这些穷户更要小心。因是浅门浅院总要防备一些差错。昨天我和你千叮咛万嘱,你说叫我放心,我就安心实。
小成子妈一见小成子没个影子,小英早就两步坐在外屋门坎哭个不颂许颂。因为成瑞留下这些东西使自己难受起来。张成瑞为何坐炕沿不把我唤醒?这是另有用意,使这些东西买我嘴甜心受苦。叫我给他当三房五妾或作个丫环?越想越哭个鼻流,他冤我。这些东西他说他不知道,真真岂有此理!谁给东西会不知道?我还是傻!我还是傻!就应该不叫他走,不叫他走……
婆婆这时愣住道:你说这王八小子,刚长翅膀就出飞?跟着道:你别哭你别哭,是我不对不该挤你。可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说不好。
胡大妈道:你要办不好就该叫我过来。你心里有数不向我吱声。小成妈道:你说这兔子小手真夹我的心。昨晚我是说成子我送你去睡觉,他连推带拦不用我。可我也是懒啦,谁知他安上这个心,一声不呲他就敢走。
小英连哭带说:甭管你儿子是什么样的心。你把他找回,咱三头对明心把事说个明白,都免去冤枉人。你如果不把他找回,你别管我姑娘不姑娘,反正我不做你儿媳。我就管你叫姨,咱就这样活下去。小成妈哎呦哎呦,我的妈呦这是怎说。小英道:甭管怎说,你儿子他还惦记你。他为何给你一吊,他为什么不给我一吊呢。
小成子妈道:得啦得啦,你别说啦,他堵了我嘴。我叫老好托人把这兔小子追回来。你别哭啦你别哭啦。
小英一听哭出理来,这回婆婆非下决心把他找回,那时我就可以再加问个明白,也好宽心宽心,明白明白。胡大妈见小成子妈出得二门,跟出去看,她还是弯腰低头去耍纸牌。看准回身走进家中,把小英拽东屋,娘俩上得炕说起来。
小英道:大妈我问你个事,去年那些跑马戏的,那不是住这里吗。他们都说些什么呢,都住哪个屋子,有那些丫头住没有。
胡大妈道:这沙龙嘴是真严,一点不漏缝。就没听说你和小成子两个的婚姻事。老好也不说,小成妈也不知道。莫非从前没提过这宗事?可都知沙龙沙龙的,谁也不知沙龙存个外甥女。
小英道:我和我舅妈都不知道。只知老好老好的,因是去年十一月份给扛五斗玉米渣去。再说这跑马戏的在这里住,我们娘俩听森林大婶说住老好这里。那说起来,那时谁想知道,再知道这些事有什么用呢。可眼前这事就叫您这傻丫头碰上啦!我舅爹什么时候的事,他回家是话不说。大妈您说哪有这么办事的。您听我说,前天晚上喝完粥。我舅爹说我给你找好婆家,就是张老好家的儿子,他在通州天成学徒,很有成色。是说叫我来占地方。您说大妈这是怎句话呢。可就光杆光把我捅出来的,我舅妈哭个鼻流。
胡大妈道:怎说成占地方呢?这话我也不明白。我准知小成子是个好孩子,你信我的,他走至天边不会把你甩下。你比跑马戏那些丫头还俊呢。
小英道:叫大妈说的,我说多俊不管事。那跑马戏丫头可趁钱。大妈咱好看多俊,买不住他那跑马戏的权和钱。
胡大妈道:我可没你那些心眼,我的妈呀。你这么一说,那么这小成子叫跑马戏的给圈上?怨的他这么急走。
小英道:大妈你和我的想法一样。胡大妈道:那你就不该叫他走。大妈呀,这时说一千道一万,咱走向马后课,这张成瑞一本正经小嘴可会说呢。把我弄得,我不知什么是醉酒。反正我心里明白搅浑不清,两脚无根,要倒倒不下要坐坐不稳。大妈你说,我为什么捡柴火去呢,我就为这个事,越想距离越远。
胡大妈道:我可没经过,十六岁还是孩子呢,你这心眼可真多。我还想是这么说,我不保别人我敢打赌。小成子他不敢把你这口关做个骗局过去,去和跑马戏那些丫头挑选结婚。
小英道:大妈您错啦。不是成瑞敢与不敢的事。我说的事,是那些跑马戏的丫头,她们那里总有主管人。
胡大妈道:我说你心眼多。你这样说,我想起来,那天是去年三月十七日,我和小成子妈说咱俩住这屋。我那边都占了,还搭马棚还搭饭棚,还有厨子。一吃饭就把我俩叫进棚去,桌面都是鸡鸭鱼肉海菜。是什么名我叫不清,总是白米饭。我记着这人名,有个叫谷敦他这里管事。他常说大姐二姐四姐五姐,可不能违了命令,谁敢不听。这天谷敦说是早点时,这是十八日上午,他告诉中午的饭大姐二姐四姐五姐她们来,都不在这里吃饭,演完还回高楼呢,所以不叫厨房多做饭。那天太阳我也没细查是什么时候,大概该做中午饭时候,小车子大马大狗都进来。看是有三四十女的,都十五六七岁。我都睁不开眼,都穿的是冒金银花的彩色,红绿耀眼。有的问这是张成瑞家?他家都什么人。
那天小成妈没在家,不知她们取笑还是真的不知道。问我说上媳妇没有,我说我可不知道。有一个姑娘说,怎不知?我是想给定个漂亮人。另有一个姑伸手就捶这姑娘道:你胡乱说什么?不知底细乱嚼。这些话就是十八日上午树高时辰,我听这些人说这说那的。一会乐得哏哏哏的。我比较起来她们可都爱说爱笑的。在这里待功夫不大就都骑上马跑出。
小英听完道:大妈呀,穷命人总没有好机会碰上巧妙事。您记我这句话,前也赶后也错,一展眼就倏忽过去。我真是心比天高,可命运是十分单薄。我这里想呢,我婆婆妈也不过和我公爹说一说,我公爹正忙种地,有时间跑这个事?可哪能呢。
大妈我这里想,明天我去叫我舅爹跟我去通州,我亲身自去非弄个水落石出不算完。我把他抓回来,他不跟我睡一夜觉他甭走。不然的话可就要鱼潜鸟飞。胡大妈道:那还是真行。可只怕你舅爹他不跟你去。还只怕他阻拦你。你说到那时你这急可怎着呢?还有一件你到通州,这寻人事可不比旁的,这可是心急如火。顺当是大吉大利,如果遇上磕碰是弄肚子气,你是生是不生?闺女要叫我说,咱在家候着,有福不用忙无福的人跑断肠。闺女你放心,那些跑马戏的规矩可不小。你看那里那些小子都会武,谁自己都有个准备,谁也不敢乱来。我和你说那些小子可都比这姑娘老实。
小英道:大妈这么说我暂且相信,我见那些姑娘骑上马可都够活泼的,各个嗓音响脆,身子可真真灵敏。对这个话来说咱做个比较,那天十八日就您说的那个时候,我和我燕姐在留神仔细看到,有两个姑娘可真够神气的,和我舅爹说好长时间的话。那时我起心要见那俩姑娘,我燕姐拦我不叫动身,我见那俩姑娘一边说一边笑,我舅爹始终烟不出火不尽的低头,连多看一眼都不能。我看那俩姑娘可真漂亮又潇洒,就和那画上月里嫦娥一个样。可见得是这俩当家主事,如果这俩看上张成瑞的话向我可就万事皆休。
胡大妈道:你这样想下去,我说的不一定对你心思。如果这俩看上张成端的话,你去通州要把你扣下,或把你扔出来,或不见你。你这气可又火上添油。我劝你,这不是小成子刚走吗。你沉住气,这儿四十里一大步远,怎也有个信息。再说你舅爹不能扔下你不管,我看他不说,他心里定有个数。你别揣测不安,我是说咱在家等吃树熟。我也想到,那你说你舅爹因何说来地方?这么说来这里事就多了,他是这么办的。你天成都知张成瑞结了婚娶了妻,谁也不能再给张成瑞找麻烦啦,我说闺女你想是这么回事不是。
小英笑道:大妈这么说,我一定会稳拿下。可我也翻来覆去有这想法,因人在男女中,还是说真理的人占多数……嗯嗯大妈天黑啦!听!外边院子有人哏哏进得屋,小芝说我妈告诉怎叫甭叫嫂子,都叫六姐,这样热火朝天。你说好么?小英早扯住两人手笑起。
大妈道:你妈会出主意。我说闺女你这运气一天一天就来牛。你可别再忧心忡忡的,打开天只有干,天上不会掉饺子。那你三个去西屋睡觉去,我也睡去。正说呢一掀帘,小成妈回来。
进门道:我可听说话热闹呢!她爬上炕双手拽胡大妈问:老好回来没有。胡大妈道:正种地能回来吗?小成子妈道:这可怎办。胡大妈道:你就得照闺女养着。你算命打卦,是认俩闺女方得运气大转。小成子妈道:对对是这样。那这小王八一声不吱,不说长不道短,就算完啦?
胡大妈道:那不完怎办呢?你骂他他听不见,你想打打不着。那我问你,他走为着何不叫你知道呢?小成妈道:头一宗怕我要钱,第二宗不给钱怕我说长道短,第三宗不听话怕我擂他,他从中就走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