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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送夫出策两分离 各奔前程独守思(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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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看二门外都有些什么,嗯,柴门西边有百十茬子。那西南角旮旯有一小堆劈柴。是胡大妈还是谁的?这怎问。向东看没多大地方,二门东边是一个小猪圈。猪圈南紧挨墙是一棵尺壮大榆树。这棵榆树两个大杈向墙东边伸去。可这边的杈是直向上挺得很高。这杈上有两个喜鹊窝,有四只喜鹊在窝旁杈上。两双都在伸脖抖翅,从这杈跳上那个杈,还一个劲喳喳不休。她看得出神,什么都有对,嗯嗯这都是怎回事。眼看从头顶飞向二门里,嗖飞向哪里去,她俩眼盯不见,回身向院子里走。两只燕子飞向哪,嗯嗯飞向胡大妈家。

    她身子不知撞上什么,只听咕咚一声,低头一看跟着嗯呦一声,咱娘俩怎撞上的?赶紧伸手去扶,老太太道:甭扶。我看你还在二门站呢,我这么一低头没留神,不怨你怨我。站起来小英伸手打掉屁股上的土,一方仔细看去。她手仍提着那个大烟袋,有个青布做的葫芦式的烟盒呗。两面绣着花,一边是梅花,一边是玫瑰。长方脸圆下颏,脑后网个发髻,别着一根骨头簪钎。上身穿件青粗布褂,没有边沿。裤子是蓝粗布裤,都旧得很,更都有补丁。她此时提着烟袋向二门外走得很快。嗯嗯,昨天没着眼,今时看去还说的出。

    小英扭转身躯追出二门外道:我和您说,我这想弄把柴火烧把火,把菜饭热热吃。婆婆用手指,就是那堆茬子,你热你吃不要管我。我什么时候回来再吃。

    小英答应,婆婆向柴门走去,婆婆很矮,她腰弯而且又低头。看去不够五尺高,两只大片脚,穿一双降紫鞋面布。两旁刺绣的是菊花,她这么早做什么去?

    小英抻两把茬子放在地上,用脚后跟喀喀喀踏碎。毛腰用两手一拢,小跑放在屋地的东西锅两灶之间。一拍身出得屋地门奔向胡大妈家。刚要进门坎两个燕子从屋檩上飞下来,正从小英头上掠过,嗖嗖把小英吓了一跳。呦!胡大妈不插门?心里说着两只轻捷的脚早挪至东屋门帘处。掀开门帘未迈步,定着两只大眼看去,嗯哟真是风情不一,老公母俩脸对脸盖着一床被,双头一个枕,可真亲昵。

    小英退出身回至自家屋地。东灶一把火西灶添上一把柴。直起腰进东屋推开破门帘,又推开破旧单扇门。炕上扔着一床被,浅蓝里子深蓝的面。两面一抖补丁摞又摞。笑破不笑补,确不脏。叠上向炕犄角一推。一转身,屋地靠后墙是两节三尺五长,是褪漆的墙柜是红色。随手掀起东头柜盖,里边是破烂。放下又掀西边这扇,嗯呦一柜老玉米粒,看去有两口袋。放下随手把门关上。这是门后西北墙角,这是一个圈是穴子圈着呢。下边是个草屯子,顶上盖着一个大秫秸盖,直径有三尺。伸手一摸是谷子,这个约有三口袋。

    随手把门开开,嗯嗯,大口小口每月三斗。谷子三七两石一,再加两石玉米四石一。娘俩吃饭还得七个月接上大秋。六七四石二,嗯嗯公公婆婆是子母算着来的。出得东屋东西锅冒热气,豆腐味气跳出。黄如金的米饭又向我挑战。昨天两大碗,肚子挣个饱。只见东屋门外北首是个大坯砌的佛爷桌,靠北墙是个几年未换的老旧佛爷龛。嗯嗯底层是碗架,里边有五个粗大碗,还有俩中大碗,都是紫色釉的,还有俩一起摞着,那是三号和四号小瓦盆。

    嗯哝这地方旮旯还有个囤?下边借太阳光看也是个小草囤。这囤是稗子草,用秫秸批子毗连通道,把把接成。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盛粮时不够高再接穴子。此办法北方普遍用之,有的自己织成有的从市上去买。这只是十亩上下农民讨这方法。这又叫依地适宜,又可说穿衣吃饭量家当。

    小英走至切近,顶上盖两条破口袋。她手拿根火棍照囤顶敲了几敲,方伸手去摸。因怕有蝎子蜇上手指尖。这是北方特产,犄角旮旯阴暗就有。它生于潮湿喜于游戏,谁碰上就一钩子,很厉害,叫你疼痛难忍。不说家家有蝎子油,也相差无几。

    这么一摸攥出一把是黄豆。嗯嗯这囤有十五斗黄豆。她进西屋看地上两个角和后沿墙,空地一间什么没有。急出来从佛爷台下那碗座拿出一双筷一个碗,揭开锅盖盛上一碗小米饭,从西锅舀上一勺豆腐。这都是昨天剩的。她坐在门坎上眼盯二门子。嗯嗯二门里东首是个小驴棚,那是靠二门墙和东墙砌的一大间,也旧掉了泥坯。

    嗯嗯双眼看看胡大妈那边西墙是一座棚子,西窗紧邻西墙是个多年老鸡窝,四只老母鸡在院子转。那鸡窝靠南边是劈架垛,计算也有千来斤。这时一边端碗一边向嘴吞,手脚眼是不停算粗算细。嗯嗯这棚子里有盘水磨,还堆着玉米糊,扔着二三十个茬子。还有两个破旧背柴的筐。一碗饭吞进去,跟着洗洗碗放在碗架里。

    一转身把屋地门挂上锁,又把二门关上插上。去胡大妈柴棚背起破筐,双脚不停出了胡大妈土二门,朝门外走去。虽说这地方不熟,哪里都不能没有道。出得柴门向西那即是胡大妈西墙外边,是条南北路。向南通夏垫向北可通内蒙古。嗯向西去是通州北京。嗯,没去过,耳朵颇熟。后道是紧邻这条皇上家去东陵路。我知道这路,皇上去东陵就黄土铺平净水淋尘。这个我在行宫和我妈看过,当时把男女轰向路旁,都低头跪着什么也看不见。这知道皇上在宫城,万物挡眼颇寂寞。他起心眼馋,起心眼想看男貌女相。可又都跪着。唉,他得变相叫人拥护他。这叫虚虚实实,给自己挂彩。

    这时一垄一垄麦子长高,麦垄的中间早已种上谷子,眼前又该种黄玉米。她一边算一边走入去年谷地。送好粪还未下种。她放下筐,这地有顷亩菜,舅妈爱吃燕姐爱吃,我也爱吃。老咸菜汤一拌可真香。我这时不挑它,我只戳谷子茬,家里柴少。她使劲用两齿的镐肘子刨哇,一来给这地主松地,二来捡柴。没用一袋烟工夫就装满一大筐。坐在地上背起筐回家转,脚步相连急急回家。一进柴门欠些和胡大妈撞个满怀。娘俩站着对面笑。胡大妈道:我起来就寻你,第一不见了你,第二不见了小成子。你婆婆妈是每天家里坐不住,她每天去耍纸牌。谁想你刚过门来就背筐去捡柴?我要去东庄舅妈沙龙家去找去问呢。

    小英道:我要去舅爹家定和大妈说。你看你看,大早拣这么一大筐,你可哪像个新媳妇?胡大妈伸出双手急端下筐,我的孩呀,这一筐足够烧五天。

    小英道:大妈你睡的真香。有胡大爷在一个被窝,我没敢惊动。大妈道:那老贱匹子,不在一个窝他睡不着觉。小英笑道:大妈可真造福。我和您说,我舅爹和我舅妈,一个抱东山墙一个抱西山墙,可逗啦!我一人去西屋,我舅妈不干。那时我燕姐没娶过门,我总和她一起作伴。

    大妈道:这小成子走,大妈给你作伴。英道:别别,胡大爷睡不好觉怨我怨我。正说呢,东头小翠南头小芝,还有小芝二嫂子齐小美,连说带笑进得柴门,三个把小英围上。小美道:谁新人不过三天就下地?我三个打前站,来给你贺洞房花烛之喜。一会儿都来送你的今天回门,可是龙凤朝阳。我们为何这时还来,小翠和小芝两个妹妹跑来一推门,推不动。两个跑回把我抓来问,为什么紧闭门风?我说哪能呢。这样我三个跑来,我想新事新人头一夜,多睡个大觉也有可能。可这时间是辰时末,那太阳和榆树高啦。舅爹该来接回门,为何还不来?

    小英笑道:二嫂子和这二位妹妹,大妈,走。咱娘几个坐屋炕上说个平稳。小翠和小芝两个抢着抬筐,进得二门放在屋地门外。

    娘五个进得东屋都爬上炕,因胡大妈早知哪屋都没个人影,先爬上炕坐在靠窝台。这姐四个一齐爬坐个月儿弯,都脸对胡大妈。小美道:妹妹,谁叫你去拣柴的。小英道:我坐着闷心,我看大妈家棚子有这么两大筐,我背筐去地里出出风。嫂子大妈,我有话只和咱娘五个说,嫂子你说接回门,我舅爹不接。那行宫一个娘家人没有。这还不说,如果真接的话,那又来接谁,只我自己。这个家你看是火烬烟消,谁可把这事放在心上。

    小翠问道:那我成哥哥呢。小英道:别提啦,天刚一发白,人家说柜上用人不走不行。吃人家买卖饭怕失规矩散下来,这时早到通州。我想大妈嫂子,这俩妹妹都是聪明人,您们说我遇到这事,我又年轻,可懂个什么?又把一早如何把婆婆撞个一跤学一遍,娘五个都笑得个肚疼。

    小美道:我干妈没别事,每天把纸牌斗,那腰都坐弯弯,干爹管不了。胡大妈笑道:老苗子啦。又道:就只这六个老痹,一年三百六五天,不抓纸牌心痒痒。把小翠小芝招笑道:照大妈说的,真牙碜!小英道:这里还有豆腐菜小米饭,我去给把柴火一热就吃。

    小美道:别别,我看不接回门,我三个回去告诉话。妹妹我和你说,晚上吃完饭这姐俩和你作夜伴来,省你闷心。小英答道:那有多好呢。

    小英接道:豆腐小米饭还不少呢,这咱娘五个都吃不脱,我给胡大爷端大碗去。小美也随说:那咱不吃总剩就坏的。胡大妈也道:那可是真的。小美打着火,这谷茬也好烧。乒乓这边灶堂一捅,那边一摁,这豆腐越咕嘟越香。娘五个先给胡大爷盛上,小芝送去,娘五个吃完还够五个人吃一顿。

    小美道:妹妹,从今后我给你掌腰。还有这俩妹妹还有咱胡大妈。咱娘五个抱成一条心。小英道:我还有个燕姐,她什么时候来你们看,可比咱四个漂亮。要人是个模棱俊,要心术可比咱们多得多。她什么时候来,咱五个拜作亲骨肉,大妈就成咱们亲妈。这么一说把胡大妈乐个前仰后合,她边道:可别把我烧个不明四象。

    这三个收拾完又和小英去西屋滚满炕,小芝道:咱三个晚上成亲。是边说是边跑出柴门。

    胡大妈也回自家屋去想呀,说起来胡大妈刚五十六岁,身体硬朗得很,只是缺儿少女没心诚。这时这五个把自己闹个心中打蒸锅。俗常知道小美子和小翠小芝子心眼好又心实,可就总没想怎向身上揽。总怕有个山高水低。此时听小美子起哄,甭管是真是假,吐出心中话就得有这心。故此回自家屋她边笑,就脸对老头子说原因。

    胡大爷一听道:你别瞎闹。怎不知龙多四靠,哪个也指望不上。咱只靠小成子就有把握。我看这媳妇可真行,你要下工夫拢个结实。沙龙是一个心眼和咱上得来台。是便宜不沾,是亏吃点不大。你想过没有,这沙龙外甥女她心眼可不少。可她生得面善还好交。这可得分什么样人。这公母俩又相面又算细账不提。

    小英坐在西厘炕上,这时太阳过午直照窗纸,四个犄角的蜘蛛网和灰尘都透彻看清楚。自己多个心眼,下地把门插上。极速上得炕把被子扯开推向炕脚旮旯。揭开炕席打开褡裢一看,是黄绸子缠绕。燕姐给我的一身是一件葱绿裤,粉红褂。那都是绸子的。

    从窗台上拿下那包袱赶紧解开,抓出那条裤子和这个一对,妈呦!这黄的比这裤子质量好得多!赶紧拆开缝线,嗯嗯,真糟!忘掉没有细看针线活。从针线能看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缝的。坏了坏了!揭去这黄皮不行,它包个严又严,这是卷着裹成的。

    嗯嗯两只手一个劲忙,连推带拽带抻好不容易出了头。嗯,这里边又一层是杏红色。这回仔细看,妈呦!看看这活可真仔细的。我不会,这叫怎个针呢?男的怎会呢?是不是连针锁的刺花边,有时是这样做。用手量针线有哈长,这可是功夫。莫非和我动心眼?看来这活不是岁数大的,超不过十六七八,又从辫根取下针挑开头一抻,都开了,燕姐会这么做。呦!破铜烂铁用这好绸子裹做什么?双手不由自主去揉摸双颊,肚子开了锅,又开始叫我做梦不解!

    这小成子我不该叫他走喂!心说这个我可抻不开嘞,和我动心眼呢。可心是这么想,这沉甸甸的是什么?不由还是随着转随着推。不知推转多少圈度方得抖完。东西都展面前,这里是一块一块红的绿的藕荷深红浅红,深绿浅绿共是十二块。还有个包包的是什么。随手抻开,妈呦!这是同治黄铜钱编成的五蝠。这都是什么线,就和那骑马的鞭子一样冒金银光,坠是一笔寿,是由各种色组成,红的绿的黄的,眼都看得冒金花,可也说不上叫什么名字。

    这时又看有个是白布包,打开是黄白两种。共是多少呢?嗯嗯我见过,那黄的肯定叫金锞,是有多少这不能数下,因听见婆婆说话,这谷茬是谁弄来的?小英把这些裹在被里跳下炕,开开门说妈您回来。婆婆道:你公爹回来没有?

    小英道:没回来,这谷茬是我刨来的。婆婆道:你不知这规矩。咱这日子我和你说,没粮没柴和你爸要,叫他去弄。你年青青不许满处游荡去捡柴。我告诉你,向下咱可不留这历。

    婆婆她边说即边揭锅盖盛饭。小英给盛碗豆腐。这婆婆道就放锅台上,我就这里吃。三下五去二吃了一碗半,从水缸舀半碗水,咕嘟咕嘟喝完。装上烟袋打上火纸仍坐锅台上,看小英两眼道:你舅爹没来?英道没来。婆婆又道:那我问你,小成子还睡觉是不是?抓住热炕头要连轴转几夜?

    小英道:我可不知是什么小成子。婆婆道:就是昨天同你拜天地那小子,你怎不知呢。小英道:昨天的事还提他做什么,要提的话,我这里话可多呢,都在肚里一个劲的蹦呢。

    婆婆道:不提昨天那提今天。你把那小子给我叫出来。小英接道:是谁交给我一个小子?这样说我可受不得。婆婆道:你受不得我也受不得。我养他这么些年,昨天晚上就扔给我一吊钱,我就称这一吊钱是怎的?我就称这一吊钱是怎的?小王八去二年多就挣回一吊钱么?就拿回一吊钱?就真带回一吊钱?我就不信我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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