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贾玉凤鸡飞蛋打 众姐妹紧紧迂回(终)
四月初一日亮寅时,祝莲率人马车辆出得东门,向通州飞驰而去。一路送走春光迎入夏景,遍地麦禾正怀育吐穗子。李纯泰回山西,因那里还收买木科,要在四月底方能结束。这批木材是上船都运往镇江苏川去。孤山西每天都有百十辆大四网车和花轱辘,嘎噔嘎噔昼夜不停。
高楼李遂镇的粮米都直奔天成粮栈。一回来是大批南货,新颖妆奁,竹器绸缎,瓷器等等。由此这两镇突然繁富起来,可说在历史上向前推进一步。因此李遂镇的潮河畔已经是船只林立。
况六分至李遂镇,冯七在高楼,此时练拳脚又兴旺起来。当然是离不开通州天成粮栈的支援。七辆小车子哪里够用,这就有庄窠的三辆小车子,高楼辛庄一辆,高楼两辆,信昶一辆。可沈春梅也扯着不放这股绳,她这路熟,她去过北京也住过很长时间。从自身归了信昶一直没出过门,简直是归信昶所有,施展不开,这回又该翔翔飞个自然。
可这北方虽与皇城唇齿相连,可这一带简直说,要是个丫头连柴门也甭出去,出去妈就喊。难说不属于妈,小痹崽不听话啪啪两嘴巴子。等过了门又另属于一个插管。在娘家是单扇门一个插管,到婆家是双扇门两个插管,上下管着。要是窝心肺受死算。虽说自由,实际是比在监狱里还规矩束缚的要狠。
此时这没出过门丫头坐在这摇篮车,即有苟艳荣还有任婷秀佟冬锦佟冬丽,冷娅竹冷娅梅,六个分守四车丫头。这些丫头和小燕一样从车窗处探头,看潮河浪涛害怕。怎怕一条长龙也闪进天成。
祝莲叫小凤和玲玲同云环云香四个去北门里益元堂,耳语了一翻。小凤和玲玲拽着云环云香坐上一辆车。进了小南门拐进东森里,抄一段近路。到益元堂进得街门,柜里伙计伸手接药方子,这四个站在柜外笑,一语不发。
柜头耿成善有眼力和记忆力,赶紧出来向柜房扯,小凤道去把掌柜叫来。耿成善去客厅传达几句,掌枢叫李林浦,赶紧一同过来。
小凤道:跟你们说了两次,好言相劝。把全家带着,你俩带三个下手去苏州。那里需要人。现再给你俩三天期限,这里不是没你几个不行。你们走后这里有人登上位置,就比你俩强。你俩在这里十年,压十年的人材。李林浦不能不相信这几句话,再说也抗不成。高声答道都准备好,其实没准备一点。李林浦是西南乡的,耿成善是张家湾的。小凤道:叫马玉泉,叫他交账。掌柜道:那不用交有人接。玲玲道那更好,马上叫他跟我们走。高楼他爸来找,就说叫冯云环找回家,不要说旁的。
耿成善从外柜把马玉泉叫进柜房,掌柜说:这四位姑奶奶你认得吗。他答我认得大婶,在这里住过。云香道:这些你不认得吗?云环道:谁用他认?德行!眼一斜一瞪又一扭脸,转脸和玲玲对视。玲玲笑道:你二位掌柜把家属明天送天成,后天登船。柜上事马上交对,看看马玉泉是欠柜里钱是存钱。掌柜道:不敢不存。如果这样,你二位去忙,我们坐一会就走。
二位掌柜走出,这里得说话。云环道:你下江南去不去?你要想你妈你守着去。我可不在你家受死算,我和姐姐去江南呢。
马玉泉道:掌柜头几天就和我说个详细,我想妈等日后再说。云香笑道:对,当前正是学业时期。你马上去北京把马来旺寻来,今天回不来住那里,明天雇车回来。这里有你大婶一封信,见面交给他。你再和他说郭春香在通州这里等呢,还有我,甭说旁的。多说漏嘴留神打嘴。马玉泉和掌柜说明去北京不提。
这姐四个马上坐车急急回内宅,云香和云环拽着小凤玲玲进了中所。这些没来过的都在亭的上层指手画脚呢。这个说那边是东,那个说不对那边是东。可是谁也没说对,皆因天上又挂一层乌云,地角又生又是八卦房。即是在家没提过东西南北,何况人至生处,往往常出门人还转向呢!这个地方街道正南正北,随这方向盖的房立的街道,不是随地方怎合适怎盖。皆因这些丫头在屋只学针线活,用不到方向。
可是云香云环没上去,一直进了底层。有的洗澡有的换衣服。小凤拽着俩人跟着喊亭上下来进得澡堂。都给脱个精光。可哪里洗过澡,只抱过那洗脸瓦盆,洗脸是长期,洗脚也不是每天一次。娜春道:看你们都很白净,都带一身黄土泥,江南可不要,快洗干净。把裹条子都扔掉,不要再缠它,都穿袜子不会放脚。这个笑那个哏哏。这十几个丫头都很脆生,也都很俊。洗完穿戴上都娇如春花,丽若朝霞,各有各的美丽。
那么马全旺没去找马玉泉吗,对他没来。他在葡萄蔓表弟家吃的中午饭,天黑骑驴回家的,和老婆说他去祁州办药去。
老婆这么一听也没办法,去驴棚摸摸驴背一点都不潮汗,心内说四十里路不出汗?我造你妈的!窝哪个母狗腚里蹲一天回来啦?顺手从牲棚门框上边拿下麻鞭子,手提着飞步进屋就抽。你妈造冤谁来?你妈造冤谁来?
这鞭稍长,是自己拧的。这屋无法用。头一下鞭稍缠在距顶棚二尺高,人站炕沿上是一人高。这绳从大柁拉向西山墙和东山墙的柁上,是放晾衣服用。这鞭稍缠在上方横绳上定是缠绕瞎,这说明她劲头用得不小抻不下来。从炕上拿起笤帚疙瘩嫌小,一掀门帘出去寻烧火棍,可这几天没烧火。她手扶门框双眼搜寻,驴槽上立着拌草棍。她把三步当一步拿起向回扭,她见马全旺跑出。她喊小全你要跑?好!我在屋房柁上上吊一死!这样马全旺一哆嗦站在二门看着,这贾玉凤定得打实在方能出气。可向来打几下就打几下,一咧嘴就过去。可太阳下去快,贾玉凤手中拿的枣木棍,白天拌草使有鸽子蛋粗。这家伙你知向哪打?打脑袋准漏。
贾玉凤快至身前就举起来打,谁不怕打?全旺出得二门,玉风向外追,脚是挂上门坎,一个扒虎摔在台阶上。脸朝地喊小全小全我和你没完。西院听见这边闹事,三个媳妇都跑过来。这个叫婶那个就扶那个用劲搀。贾玉凤真气得哆嗦,脸刷白嘴唇紫青。大媳妇说婶别生气,二媳妇道这生气可不是好事,三媳妇道婶你想开开的。即边说就边扶着,贾玉凤即似瘫痪,步数迈不开。好容易进得东屋,三个媳妇连托带搭推上炕拿枕头躺好。
三个媳妇站在炕沿下,一二三笔直,也不敢多说也不敢不说。正在疑难,婆婆进来道你别折腾啦,全旺蹲门口呜呜哭呢。你把全旺折腾坏,你自己再坏喽,咋办?二媳妇已经在街里,你就更应踏下心去。三媳妇捅婆婆是不叫她提这个事。婆婆换句话提道:你三个谁回去熬粥去,再切点咸菜。使西锅贴锅饼子,还暖炕。二媳妇和三媳妇走出。大媳妇道:叫我妈和婶说会子,我三个回去做饭,贾玉凤嗯的一声,去吧。
婆婆见三个都走出,心里也是个滋味。你这边俩媳妇都未在眼前。又点点头道;你别挣啦!你听我点话。是事不依东死了也无功。街里娘俩你看,这一方谁比的上。办这么大白事还抻出那么多银子买藕坑,这一方谁抻的出来?玉凤道:嫂子你提这事,我心里总在这媳妇上呢。我跟你说内宅不叫咱进。娘俩和咱们都没话。你说这媳妇在里边谁知是怎回事?我叫他爸去通州把小泉找回来,他和我转肠子。一高兴不是盛屯就是葡萄蔓打个转回来。他还说小泉去祁州!
冯氏道:你这主意可是主意,你为什么不在出殡前寻回他来?玉凤道:这是马后课。这个事我见她和街里媳妇抱罐,打灯笼幡,从那灵棚顶出丧来。每人是四人扶着,不光我看,多少眼多见的?可是在坟地即没看见。我想不对头,这媳妇要飞。可我怎和小泉说话。再说街里娘俩谁都不见,单独把这媳妇收起,还是定有别的用意,为什么过继儿子不写字呢。
冯氏道:你说这些我也明白。反正这娘俩份不小,绅董都得听。咱们只有别挣吵。玉凤道:嫂子的话晚啦晚啦!后悔都不行呀!你那屋三个媳妇都在眼前转,可我俩一对都飞啦!这时想向回拽恐怕不行。这玉泉是非找回来不行,非三头对话说开我也就安心的。
冯氏道:你说的很有理由,我还没想这些。那叫他明天去趟,我和他说。正说呢哥俩进来,玉凤见大伯进屋坐起来。
冯氏道:全旺你别不听话,小泉妈说的满有理。又如此如比的学一遍。四旺道:这个这个可不差……嗐!自己啪一下打个嘴巴子,玉凤道:哥哥你这是怎说。四旺道:就没想有这么一家伙……可是千想万想……
全旺道:哥哥你也是。哪家伙都无用。就没想这一家伙。你怎干都等你呢?就说这藕坑,谁想他办白事还想弄这么一家伙?没别的,咱的肉别吃!再说你想爹妈都登不上门坎,你把儿子弄来耍,那不是更白搭一面吗。
四旺道:你糊涂!事情就在这里。爹妈是怎回事两口子又是一码事。你错了你错了!错了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