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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灵堂掷起互争魁 云环趁机诉苦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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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子夜过,音响跟和尚经都寂寞无声。全旺把老婆扶着回家,一手提着一壶开水。那么乡勇怎么没放哨站岗呢?站呢出去又是有老太太们,何须啰嗦。防的是贼管进不管出,所以不能多语,以免暴露目标。

    两口子到家全旺先给老婆洗脚洗屁股,松松身子也就鸡叫。玉凤道:明天一早清,你呀,嘿我告诉你,天亮去高庙告诉庆家,就说你闺女在她表姐家呢,叫她放心就是。

    天亮全旺去高庙,见柴门二门都锁呢,这家哪去呢?算白跑一趟。回家和玉凤一说,玉凤嗐的一声:我糊涂!那全家能不来随份子?唉,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混心混心真混心。他家还有俩小丫头,一个大小子也娶媳妇,那么一家人都来啦?怎没看见一个呢?这一天我没离开灵棚。嗐!错啦!我和大奶奶打一起,叫五婶那边兄弟媳妇拽她家去个把时辰。对对对就在这时进得前边内宅去的。嘿!亲戚叫进乡亲不叫进?

    进是进,你哪知道都顺东门外向南拐,进了张王李赵家去。那里有十桌饭棚,这里都是信秋菊崔云香的亲连亲,环套环的亲属。有几年不见的借这机会叙陈情再添上新的。拉开大锯话说个没完。云环她妈问呢,你婆婆为什么找你?是怎回事。云环实话实说,妈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嗯道那你今后打算怎办?

    云环道:我虽说姓冯,是脸朝外的人。我不能丧尽良心。可妈呀,你对我太独性!可今后我无后眼,我走一步落家后,我再向前迈一步。妈你勿用多问。左右,左右我这箭上不了妈那弓弦!云环说就哭哇……

    妈妈道:好丫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正说呢云香小妹石宝珠三链五霞二秀史秋双十五个人,都是本地大姑娘,笑嘻嘻站满这屋地。

    云环妈道:呦!都一边大。亲戚我可没少串,只没见过这么率脆精悍,是多么秀气大姑娘。云香你快给你嫂子介绍认认,以后碰上好说话。这媳妇十九岁,她可是白庄子娘家,三月十五去军下庙看过跑马戏。这媳妇眼认人,心里说这都是跑马戏的,怎上这里来呢?云香道:老姑不用介绍,几天后都认得。

    云环妈道:我们住一夜,出殡时再来。云香道别走,人家都不走,就老姑舍不得家。晚上老姑父回家喂猪喂骡喂牛喂鸡。老姑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几个牛车拉的话还没说呢。

    炕里坐着一位老太太道:云香你是心眼快,家里不能离人。我们大道孛齐庄可总有跳墙剜窟窿的。

    “呦!妹妹你哭什么?”云香跟道:“你不哭我心里痛快,我一看你哭我扎心。”云环道:“把我憋闷死!算来我是去年四月初六过的这冯家,至眼前整整一年脚尖没冲高庙。去冬三个月还是姐姐把我接这里住。姐姐你也知道这蠢婆婆向我要锯,叫我去住春冬十个月家。我妈不留。姐姐你说我是属箩床的两头受磕。我这衣服都是我姐姐给的。一个说脸朝外就不管,一个说三年一个褂子五年一条裤子,不够穿回娘家去找你妈。我那时做媳妇就是这么传统。姐姐你听,这些话我姐都没听我说过。

    姐你说今天好不容易见着妈,是姐姐给我掌腰,我还敢对妈说两句。姐你不来我怕打。我连一字也蹦不出来。简直说我受死算。我妈这刚说完,也会答复我好丫头。姐你听是这样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这夹板给我戴的很结实,因为是死扣我解不开。我每天锅台转,叫向东不敢向西。我要没我这姐姐我早跳坑死去。这是我被拘的志气。说至此更哭个不止,一个劲拉起抽屉那么屈痛。

    小妹笑道:大婶字眼用的恰当。可叫家庭守空帏的女儿怎受呢?这可真是两头受挤。云环妈道:姑娘我和你说,不狠不挤不成佛。宝珠道:我的妈哪咱又多学一句话。

    链银道:使硬的别使软的,不打不敲不响不出音。这我受过。可是做生意的老板为自己多磨刀刃,过农田庄稼日子,可也得算吃穿这两大宗。应向地亩和鸡鸭鹅羊牛争算,可不应该把女儿当舍鸽。这个向外推那个就打,这还叫女儿长志气?我这么说大婶你别生气,过日子过的是人,没儿没女抖不起翅膀来。这大婶过老日子不会不明白。不过有这一点,有时一个人总转不过想法来,应该多向宽阔去想,别想一条窄路。

    云环妈被链银说的抹眼哭个哑嗓。本来会说不会用,欠些把闺女挤死。也把这屋里人弄的心酸疼痛。云香道:老姑你也别想不通哭,要多想想方式方法。这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和嫂子呢。老姑你过日子多想其他良策。这玉环妹妹归我,你要我都不给。你放心吧。咱说旁的。

    云香跟着看向炕里一位老太太,这老太太年约五十左右,可能是乾隆末年生人。她现在穿一件旧蓝绸子,边沿绣的是杏儿黄的素花,看去是牵牛花,下身裤子是件旧青绸裤,穿一双青地小菊花,绣的很精致,是层薄木底儿鞋。长圆脸黄面皮很雅素,看去年青定是个漂亮人。这时怀里搂着七八岁小姑娘,梳着个尺长辫子。她瞪着大眼珠不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她见云香和奶奶说话抢道:大姑你能抱抱我吗。云香笑道:有什么不能抱的?小丫头道:我身上脏。她把大家招笑,她说那姐姐受妈气,可我妈也怎拧我嘴巴子。真坏真坏!我奶奶打她她也不改。更把大家招笑起。云环妈一边乐,一边两手就逮。这小丫头机灵,一直扑向史秋双怀里。本来是奔云香下去,因云环妈一逮变了方向,可史秋双也怕栽地下去,一伸手是正好搂在怀里,说道你怎这么乖。这丫头道:大姑我叫琼芳。因为我嘴爱说,我妈就拧呀拧呀拧呀。小手比划放在秋双脸蛋上。

    她把大家逗得笑个肚子疼,秋双道:老姨把这妹妹给我。这位老太太还笑呢,她边说:我可舍不得!这丫头我扶持大的,她妈生下没奶。我一直打白面糊一口一口喂着长大的。你要也行,我能舍得,再过两年九岁十岁就好多。这丫头摇着秋双:大姑你快说要要要,我就要!奶奶不给我也去。躲开妈拧我妈拧我!

    秋双道你告诉我几岁,琼芳道:我七岁,真不小啦。这更逗笑,小凤道:你这么小脚可向哪跑。琼芳道:我给你们跑看看,她把云环妈忘掉,在炕上基本跑不开,一下子叫云环妈抱在怀里连挠带搅,还是小凤抱着跑开去梳洗打扮起来,成了一枝花朵。这丫头被武龙竹搂抱不下怀,可也不想去找奶奶,偏管武龙竹叫妈,这内宅小姐妹把她当个稀罕物。难说的事她小嘴呱呱叫个好听。从小娟向下都爱惜这同性的小丫头。

    这位奶奶不松手,可这丫头不追奶奶,奶奶没办法。当时也不走,总的说起得过出殡。可这时婷兰婷花和小娟祝莲殷萍秋香手拽着玲珑,后方是攒玉莲芝等,这小娟一肚子热闹,秋菊把前边六家都给打通路,叫男的我地方去住几天。再说也得有支更的,每人打更给一吊钱,谁不想干呢?花点钱一使两用。房给钱还管全家饭吃。

    这为什么呢,只为趁这种机会,多知道一些人的情理都有什么变解滋味,使众姐妹都懂其中奥妙。故此这亲戚是四面八方二三十里来的,如果想听些故典,不接近谁怎懂无穷知识呢?对家庭的祖训各怀心意是历史性。

    这时屋子里还在笑这琼芳,可琼芳这时叫武龙竹抱着也随后进来。后边是武金钗、彭银钗、玲玲、银花、冬锦、冬丽。

    这琼芳抢着武龙竹不下身,把这位奶奶更看笑。皆因换了穿着,头上戴的锦花玛瑙翡翠珠子。奶奶想是假的,所以只乐不注意这些。可云环两个妹一个十岁,一个十四岁,始终坐在那里还是那里连窝都没动,一句话也不知多说。云环看着就跟小刀割心一个样。你看人家七岁什么样,我这妹呀妹呀……

    云环心里替俩妹干着急,可俩妹妹两双大眼看着姐姐,也不敢多说句话。这俩也有心眼,是说:姐姐你当妈面可以说两句,你不回家也挨不着打。可我俩还靠妈活下去呢。

    这很明显,每个人都是如此。靠爹妈滋润着青春。云香怎能不想这些。皆因这时是想听些故事,也不能直接把云环妈拉出一个劲剥,定有个阶段。再说小娟和祝莲等爱听风土故典,所以前三后四五的每天串听。云香知道琼芳奶奶要说故典也多,因琼芳奶奶她和信秋菊是义姐妹,都是渠头娘家。这是信秋菊去渠头串亲戚认的。因婷兰和小娟等必提李孝义事,秋菊故此提琼芳是李齐庄的,环套环拉拢,又是老亲新亲,准知孝义家事。云香故此是叫大姨快给我们说个故事,不直截了当问李孝义的事,是等话头或来个转折再问个清白。

    云香是两手搂琼芳奶奶叫:大姨快说快说。琼芳奶奶又乐云香,又笑琼芳这时换得一身霞光万道,把心都要一张嘴掉出来。又看这些大辫姑娘喜欢到极点。随道:我说你们可有时间听?架不住云香揉搓,云香跟道:我们有时间听,大姨快说。太太答道我说。

    这年正是秋风沙沙树叶黄,枣树叶子掉个净,桑树叶子正噼里啪啦飘落地。那傻叶杨大叶子向我头上砸……她跟着说双手边比划,把小娟等逗得开场乐起来。小妹道:大姨说故典是先说时令气候,这可真使我们听得入耳醒目。

    殷萍端盅茶道大姨喝杯,琼芳奶奶不喝,这翠云接过茶杯笑道:浸下嗓音免去话多干燥。这琼芳奶被催喝尽这杯茶,更提起昔日存念。没想这茶浓郁芬芳更集中旧思,不用甚想都猛地涌上心头,挤挤咽喉只待唇齿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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