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忠仆秘趁地穴鬼 婆媳双遇短命郎(一)
不吱声并不是三个都不吱声,赵结巴咬牙切齿心里算账,我这样干,几年如一日未曾坏在谁的手里,此时此刻想跑。他想急促离开此地,是怕倒下这个人起来反身来追他,先跑出一两块地再想主意,反正掰玉米不能灰心。
就在他砸对面豆稞下那人的同时,一瞬间他的后腰早被一双大胳膊大手搂住。而后两个同时滚倒玉米垄里。
赵结巴膀大腰圆有力气。这时他使动全身力气想一翻身,把这搂他的摁压在身底。这被压的就得喘气,赵结巴虽说有劲,被豆稞老玉米阻挡自己用劲。挣扎多时这个喘的气力不抵,终被他翻了下去。刚要伸出双手去掐脖子,可自己脖子已被人掐上,这是第二个人赶过来了。
可赵结巴不能认输。他也有两只手迎敌,去解自己脖子上的危机。这人被赵结巴双手掐痛放了手,喘过来气那人连忙抱住赵结巴一条腿。他想跑,此时是跑和尚跑不了庙。他算是属皮球的泄了气。因为此时从一人变成两个,他有嘴也难分辩。他此时头大如天,天旋地转。人是一个村的,因守秋是村里秘密组织,是谁不公开。
这时反硬为软,许下每人十两银子。这两个道:先把宋魁扶起再说。赵结巴过去一拉手,手如冰身子硬邦邦。他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这俩跟着一看,可巧,右边上方青了拳头大一片。这俩见没救,一个手拿赵结巴背马手,一个说:赵结巴你是跑是跟着走?你要跑你就跑,我俩不追。你家还有六口人,你掰的老玉米也都在你地里。宋魁是你用老玉米砸死的,老王米还在那原地来动。要么你和我俩去见保正说明原委,叫保正替你担起来,你不用打官司。你说给我们每人十两,你给保正做个人情,这么办是多么好。
赵结巴此时如驾云雾,无法不走,见了保正。保正有权力捆他,又至死尸处看个周全,这方去泃阳登案验尸发签逮捕,赵结巴入狱。这回前后脚都随吴春檏进入丰都城。
以上六名的罪恶概叙粗情。兹因唐县令还在忙碌,必得把高楼镇的旧痕洗刷一下,树立新的面貌。
再说王树声的家属还有柳振芳的家属,一一都安慰过。还有马兴魁也是随来的,他瘸着腿他自己有驴。这时把他叫上堂来好言安慰了他,虽枉告不实,放你回家好好带着子女过日子。应该打你二百大棍,本县给你留有余地,改正前非。去吧。
马兴魁咂咂嘴,如笼中之鸟好不容易飞出笼门。他一瘸一点一边擦去头汗,去烧饼铺大院拉驴回家。
唐县令发给新任执行凭证,各个按规章授职,均有一正一副。而后退堂,准备人马调队回县。
婷兰把唐玉书叫进内宅大棚耳语了一阵。两抬轿子空回,大队押着五名犯人回县。而后逐步按日期行刑不提。
信秋菊和崔云香一直没得心闲,云香妈也是里外操持个不休,可这么大的事不能不把云香爸爸叔叔找来,这就得粗胳膊田加义跑一趟。
那么这哥俩不能迟延,闺女家办丧事嘛,马上把俩儿子带着。一个十三岁叫崔成云,一个十岁叫崔成雨。那即是孩儿不离娘,几天不见妈是想得狠,见到就揉娘。这小哥俩,云香一举手都跑出,宝珠笑道:真得这样。云香笑道我妈无能是逆疼。跟着道:成云去把爸和叔叔叫来。
这哥俩专门疼这个云香,虽说家庭不算小康,也叫云香妈往返送钱送衣服。宁愿自受苦,不能叫闺女担苦。那么这哥俩,云香爸叫崔强,她叔叫崔胜。她叔是光棍,始终没遇上好女方,今年三十九啦。
哥俩要说地有三十七亩五,哥俩的门面相彷,不算低细高个,不似吕布也似罗成。所以云香生的率,要哪里有哪里,天然的娉婷优美俊俏。这个人间的丑俊,是叫普天之下人怎能自己安排。
如过细箩,从头说下。崔强他爸爸小名叫小鬼,白幼和爹妈流浪北京街头乞讨。这年小鬼长至十三岁,这年冬季雪花飘飘,西北风严寒凛冽,好似和穷人乞丐有深仇大恨,化一场大雪又来一场。嗖嗖的大风不断头哞哞总叫。三口人好不容易熬到冰解春来,爹妈方四十挂零,不幸前后辞别人世。小鬼同娘哭别爹,未到半月又哭妈。
住的就是南下洼,不是雕梁画栋是土穴,无锹无镐用手扒。穿梭往来骑骡马。吃是天桥把话搭,免去厨子说废话。爹死妈亡土穴夹。
小鬼寻来吃的还是照旧喂爹又喂妈,他说不会死。乞丐不死,乞丐不能死。
再说这三口子为什么去讨饭,因自己有一块七亩好地,夜潮旱涝得收,两街坊都看这块地肥。自己乐意花钱,人家还不准卖。想方设法每年挤过一条半个垄,三年两边街坊六个垄。两旁街坊见小鬼爹不吱声,胆大生翅。两旁街坊连打带骂平均分开。
小鬼爸和小鬼妈去地里一看,哎呀哎呀分没啦!分没啦!一句话没说,夫妻俩拽着小鬼去北京天安门去喊冤。可惜那前门都进不去,把门的叫去本县告状。小鬼妈摇头,这里不管,那里更白搭。这样一天一个月,一年成习惯。
这是嘉庆初期那么个段落。小鬼见爹妈不吃,这方想是活不成咧。呆目呆睛爬出地穴,裂着嘴呲着白牙黑着脸蛋,仍去天桥找话去搭。生意不好,掌柜都说快滚快滚。肚子饿,溜溜达达无神采。也不知是哪里,只听有人问有人答,这就是花市。他是趴在一家饭馆门前抱着门框向里瞧瞧,看叫进不叫进。
一只大手把他抓住,又哦一声道:你正是少年有旺,怎好讨饭吃?走走走,跟我走。进得一家估衣铺,叫掌柜打盆水洗脸。一看很白鼓膛脸,又长又圆又四方。这脸盘越端祥越是个俊人物。十三的孩子个头有五尺,索性脱去旧衣服都洗个净。
这估衣铺掌枢为多做份生意,无不殷勤。换水打水叫这小家伙洗个舒心,穿个舒心,自家利润就赚个舒心。
这个拽小鬼的是五十岁左右,管事打扮。他坐在桌旁的一个方凳上道:选上好的家童鞋袜衣帽给穿戴上。更加人材出众。这位估衣铺掌柜怎能怠慢。
这不是偶然的,这位管事叫佴勋。是有一位邴大人新任福建的府尹,在京修暇一个月。那大人住在福建公馆,为了一路安逸,要寻买伺候茶童。交给佴勋二百两银子去寻觅一个有人才的。佴勋把银子放在自己屋里出去寻访,只带些茶资,至天桥看上了小鬼,整整跟踪九天跟踪追影,没有其他缺点,这方在今日把小鬼拽住至估衣铺。
那么这小鬼不知怎么回事,是洗净上锅蒸还是煮呢?当饭不行,可能是当成酒菜。穿戴齐备,管事的叫跟人去取银子。掌柜叫妻子守柜他自己去。出得门向哈德门走,佴勋在前小鬼在中间,掌柜在后,是怕小鬼跑掉拐走一身衣服。即说道:来我领着你。小鬼每天都在人群里转悠,总有些气不愤。为什么有哭有笑?有的吃甜有的吃苦都吃不上呢?这时有人要牵手,往时无人来贴体。走得百余步他停下不走。当即说道:大爷您带我去哪里都任您自便。可我这穷运气退不去污毛。大爷我必定给我爹妈把身安。使二老魂灵跟我不离开。管家心里一咯噔,心里说好小子没忘死去父母,这是人生一世之道。知他是南下洼子安身,遂雇车奔向骡马市。穿入南下洼,小鬼进入地穴,嚎哭一阵。管家不怕肮脏,随进入地穴看了看,也听小鬼说什么。
他说:爹呀妈呀,你是这么一生,皇上是那么一生。占咱地的是也算一生。可咱是被逼,爹呀妈呀,你不是穷死的,你被皇上官老爷抬进这座地穴安身。比那黄瓦比那有圈的高腰的房屋心静。妈呀你也说过人总是要死的,怎死都是变肉泥土埋。爹呀妈呀你的魂灵负在我身上,现有一位大爷带我,我不知去哪里。爹呀妈呀快跟我走,我要封这个土穴的口……小鬼哭得死去活来。佴勋把他拽出地穴,搬土块破砖瓦砾塞好穴口,离开地窖。这是初步坐上马车,小鬼泪不干,好似和这块地难舍难离。直出得骡马市方不回头。
进入官邸,佴勋把车费和估衣掌柜打发走。这又进一步知道这小乞丐的内心。道:你今后和我一样,要好好服侍老爷。你姓甚叫什么,告诉我知道。小鬼答道大爷我姓崔叫小鬼。佴勋一听笑道:今后你叫崔涵浓。今后在这里学些事情。你在这里勿动,我去去即回。
佴勋提着这二万两纹银去内宅,把二百两纹银交给大人。那大人道:这京城连个孩仆都寻不出来?
佴勋道:大人,孩童变白童。到处有的是,甭说二百两,二十两即能把咱这屋子塞个满。可有一件,挑不出一个随心如意的憨厚人来。老爷,花钱办不出称心事来。瞒心睐己办不出体面真情。国败家亡都在这一点上。别看事小,可关乎心情美与颓丧。
邴大人道:对呀。总叫你老胳膊老腿去跑,我是事情都做不下去的。我心难忍,忍不得……
佴勋道:大人,人的能力有大小,那我就会这么点事情。不值得大人担忧。
邴大人道:你该带回家眷,回原籍守咱那老根去。现下的形势不稳,官民不调越来越糟。地利形势都步步抻拽不善,四面八方贼盗群起。我是定叫你回籍,你定要跟我。
佴勋道:家里定要人。大人路途更要人来保护,一时不能错了眼珠子。大人要叫我回原籍,我还须五年。今日我给大人弄来个小崽,一文未花。只是买得些衣帽鞋袜。您看行不行再定下来,现在我的屋候您示下。
邴大人道:我这老诚又没有缠过你的老十。佴勋至门房处把涵浓带进,把个邴大人喜欢得话没说出来。
佴勋一字未提乞丐,住土穴和九天的追随。这样崔涵浓岁数不大心不小,从乞食进入官食是一跳万丈,自然未料其兆。当即听从大爷,认佴勋做自己灵魂的爸爸和妈妈。
邴大人有一女儿和涵浓同岁,亦有一个丫环和小姐同岁。这丫鬟也是老家人,是佴勋从乞食中挑选来的,管佴勋叫义爹。把个小姐和夫人喜悦非常,比自己生的还好呢。
涵浓勤俭耐劳,眼一份心一份。腿手也各有一份。学一知二,厨子是佴勋妻子,一年后把义妈替下,一家在南平一切顺利,连任几年为官廉洁,真是两袖清风一心无愧。
虽说不安定,福建此时还算走运,什么白莲教等等各种教派此起彼落,什么广西贵州云南,都是做官的守头守不了尾。
这样崔涵浓十几岁时候,佴勋和邴大人一研究,把丫鬟香茗给涵浓成全了夫妻。十年内生了三个小子,头生叫邴克南,二生叫崔强,三生叫崔胜,夫人爱如珍宝。
无奈香茗在三十三岁卧床不起,延医无效一命呜呼。可把全家哭断了肠,这个死神把活着的人,真耍成万般无奈。去年小姐降珠随丈夫去上任,是屏南知县。知县一次外出正遇海风暴雨,被卷不知去向。这次伤人不计其数,降珠无法回归南平守寡。这时见香茗离开人世,哭有何用,想这二年实为心神支离。十八岁出了阁,这精神无一天得闲,总对这位知县使心用心发愁。皆因这位知县外表看着水葱似的很有智慧,可是外秀里边不爽,遇事不聪,心力太迟。向前想无滋味,向后想不死无头,改嫁哪有顺心的人。
现香茗也离开人间,自己和妈说,妈也同心情,可涵浓对香茗实为痛心。可也架不住降珠三十三岁拉扯,邴大人经闺女摩挲早就同意,这样进入了红纱帐。
这年进京承诏,邴大人升为内阁。当把崔涵浓托办放为浙江丽水知县。降珠想这俩小子随任总不是安定的事。和涵浓说把这俩小子送回你老家请师教读,咱调至哪里都省心的。原因南方形势乱的很,有时连根带枝如何是好。这样两个雇得车一路风光进入京东高楼镇丁家庄,距京都几十里。
有钱谁都拥护,可涵浓八岁离家有个印象,又听爹妈说过有位姨是叔伯姐们。小鬼妈是东大府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