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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群青夜战信昇云 婆媳饶舌碰摊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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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打自己算盘,万事都在香甜,这是没错。昇云的巧妙计划是无敌,他一向是这一带地里虫,谁见到都叫二叔二爷。

    现在还是呱呱叫一心取胜,他爬至马槽就是胜利。没想刚刚爬入多半就被这十一个大狗围上他,他为什么看不见呢?只是老青一个在他后边卧着,又挠又用嘴叼他后衣服的皮袄玩呢。其余都在墙上卧呢,只听老青号令。

    这时的信昇云还想没事,只当这皮袄是挂什么上呢,他想伸手去摘掉,正好老青叼住手。这回方知不好。老青哼一声,个个从土墙跳下来围攻。他想离开此地爬树上墙。

    因他身旁正是五寸壮的杨树,他一小爬惯树,这不算个事。刚用两手一抱,一边一个大狗咬住手腕不放。这时急出一身汗,他心里说这是狗吗?为何不汪汪叫呢?他妈的我蔫着来你也会蔫着干。因为自己还是想上树,这回扒上去是想把腿脚搭墙,就可以跳墙而出。没想一搭墙,一只鞋叫狗扯掉,跟着叼住裤脚不放。狗扯他本人也拽,两手不由离开树,咚地栽下原地。没碰旁处,只蹾一下屁股生疼。他坐在树底下仰头看墙头。靠树墙上是三个大狗没错。

    看意思上树没希望,已是筋疲力乏,因也五十挂零的人了。他听墙外戏唱得真热闹,梆子山响。女青衣的声音脆又响亮,唱的是寒窑内又来了王氏宝钏,来至在寒窑外……

    他想起皮袄,怎寻是也没个影子,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他哪知道早叫老青献功去。这时他想起顺墙根向外爬,可进来时是由你,你想还照进来时那么随便,算错账喽!爬两步行,你还得退回两步,这么样信昇云当然是不死心。

    他想这红矾,我先给你当糖吃吧。他从怀掏出来,当然是粗纸包着呢,也是麻经捆呢。他想着打开狗就得吃,算得好想得妙,没想两手刚一搭,这纸包早出脱了手。老青又叼着献功去,这他两眼一瞪,咦!怎回事?真有邪的,还有吃独食的呢?他哪知道老青这回回来对他更不利。

    这回他想向外滚,滚一节是一节。这主意高,他一直滚到柴门,这回算舒心喽。没想这十一个堵上门向回包,扯的扯,咬的咬,外边一咬他就得向里躲一步。紧咬紧躲慢咬慢躲。这样又回至原地,这十一个向四外一卧守住。当然信昇云不死心总想跑。上树爬滚他折腾个没完。现在他的外大衫早一块一块飞丢。夜戏散场小姐妹回来,进得柴门又说又笑。小娟等早就知道发生的事,因为哪天都有值白班夜班的,话早传过去。故此谁都看见他身子,可谁也没把他当把牌斗一斗。只是攒玉说一声把他皮扯下来,给他留下身,把上身脱光。哎呀这一句都上。甭说他是穿两件,就是十件也剩不下。

    这时的信昇云方知道老虎掉山涧没救。他也明白啦,一进柴门就有人盯上他。不是这样这群狗不会指哪打哪的。自己明显是早叫人家盯上。这么大月光掉个针都能捡起来。何况这十一条大狗围着一个人,谁看不见呢。

    小娟叫信昶把驴给他牵在柴门外,拴在小槐树上。叫他太阳出来后自己骑驴回家就完事,谁和他废话。

    大家吃完夜宵,该睡的睡下。谁来理睬他呢?可信昇云呢周身只余一条裤子,鞋袜和那上衣都被扯个无踪无影。这长夜清凉寒冷,他连一点破布都无得有。走不到时候是走不脱,从子时起他是一个人没看见,只和这十一条狗作伴当。可这十一个狗吃晚饭换班去吃,信昇云肚子空得难受肉皮颤,窝儿不能动,比人守着还要命。如果人守,即是得不到好话也能搭讪两句,此时解闷的只有寒星一个跟着一个闪,好不容易从鸡叫盼到日出。日头顶至树高这十一个方把他放开。他见驴在柴门上拴呢,没法不听话。驴背上搭个破大褂,他也无法不穿。穿完一看是和尚一件破外衣。这是信昶和谷敦说的,又向上说给小娟方得允许。

    此时是什么都得穿,骑上驴驴不由己。因驴也饿,又奔信昶大门,进去想吃个饱。谁想门还是关个严。

    信昇云想奔荣庄子试探一下,刚进大门叫大媳妇损个没完道:我老公公怎么病的,你知道不?现在一天仨俩大夫不离门。你穿着和尚衣服又来冒充个什么鬼?快滚。

    这么一来这里的饭辙堵死,怎办?不能不拨驴头向康庄走自家路子,总之这庙会甭露鼻子。你甭想看是更不能一睹。再遇上这十一条大犬,结果不想可知。这时骑着驴,路上碰的人大部是认识的,即有认识的也一闪一歪头也就过去啦。这时内外夹攻,一口清痰入于奇经,成了瘫痪的痰迷中风不语。

    小驴是认得家,进门铃声可未响,因为信昶没给戴。这样进得家,他应当至二门下驴,可是自已无能为力啦,免不掉和驴一起进了二门。他这是深宅大院,这街门至二门是有十五丈远。是砖房,可顶是陈旧的秫秸房。有东雁三间,西边是靠二门子有一大间驴棚,紧邻是草棚子。正房屋地门外左首是砖砌成盛五挑水的缸。

    这水缸有木盖,盖上放个大瓦盆,瓦盆上边是个秫秸盖子。这里有水,俗日都用这盆端着饮驴。今日这驴又渴又饿又乏,把盖拱开一盆水喝完,嘴头把瓦盆带下,只听一阵哐噗啪,盆已然粉碎。这驴也吓了一跳一直跑进驴棚槽里,精光,任何吃的没有。这驴也有气,都到家你还骑我不下来?那我也躺下。它噗通卧地上,那么信昇云就得陪着倒在驴身旁,和驴一起卧下。

    那么信昇云家里就只婆媳娘俩,他儿子呢?他儿子在北京崇文门外南小市口德寿堂,是站柜台卖药的。只这么个儿子。

    这时儿媳因早晨挑完三桃水,余下半桶就倒在瓦盆里,去喝粥。还想吃块玉米饼子,每早如此。现在赌气不吃,赶忙进东屋,因婆婆正裁鞋底。见媳妇进来向炕里挪一挪。媳妇抽头去西屋拿个绿包袱是绿布包的,包皮上有个带。媳妇解开带,她边说:妈我也做两双鞋,趁有袼褙。婆婆道:你不打袼褙用我的,用是多少你可给我打。媳妇道:我没有破布衣服烂七八糟的,等我攒下打成就还。娘俩互相裁剪是边说闲话,也不过东一榔头西一棍子。顺口开海,东家长西家短。

    婆婆顺手把儿娘鞋样和自己的比一比。婆婆道:你看,我比你脚又瘦又小,你这样比我大二分。

    儿媳夺过来没好气道:俗常你就嘴瞎叨叨,我哪一样也不如你。你看你那塌鼻梁,还抹头。那两只脚的背子和拳头一样,咕嘟着咕嘟着,时隆芳。走路呢迈八字哈叭哈叭,还是哈哒哈哒的呢。这一个村人都叫你拔秀啦!

    婆婆道:我只说大小,谁说好看不好看。外边好看,衣服里边还不是一样的一样的。那成件东西也不会多出一件来。好看不好看反正都是皮包裹着肉拉八叽的,养出那小子你拽着不放手。

    儿媳道:还是好看。多香呢,更会多出好多香味,好多香味来。你看你长得腿高身子短,脑袋前叽咕后罗咕。耳朵一个大一个小,两只眼一个斜一个吊。粗看一闪,嘿!真够八分猪八戒。细看……我不说啦!就你养那儿也是七长八不短的,他拽我你家抬来的。

    婆婆道:你小玩意嘴可不饶人,我托人把你给我做儿媳,我就图我方便,娘俩我多说几句,解解这一生的心烦。你看!真是,都说别过三年就得锅台上炕,和婆婆平起平坐,旁人都和我说恶使三年。

    儿媳妇说道,你指出人来!“都说”都是谁说?婆婆道:前边你二大娘,东首你大奶奶,西邻你五婶,后头你七奶奶,

    儿媳道:你炕上等,我去找来咱对舌。外边哐噗啪乱响一阵,媳妇一仰脸,妈的闹什么财?婆婆笑道都是你那臭嘴说的。儿媳道你那里香。哎呦呦。

    这媳妇此时心事重重,又惦着趁机多做双鞋,又惦心去找后头七奶奶来对嘴。可耳朵听哐噗啪乱响,这时嘴和婆婆针尖对麦芒,不留神针扎进中指梢,冒出红艳艳血珠。哎哟哟,这针该向鞋样上扎。一伸手向婆婆抹鼻头,右手把活向婆婆怀里一丢,向外跑出。左手扶着屋地门框,右脚踩着门坎。嘴是喊真怪,妈你快出来!你来看快来看,这是怎回事。婆婆是个肉虫,不动,隔窗户一块小玻璃向外用一只眼看。媳妇是个急性子,真娘的怪啦,盆碎啦可水没洒,那么水哪去啦?正纳闷子草棚子飞出一只土黄鸡,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哒……

    这媳妇说:妈的就一个蛋叫没完,显能。这回婆婆下炕着地去拣鸡蛋。她边走是边说,我还欠六个蛋凑十斤。这两天我拣你的蛋凑上,去街上买布去。

    原来娘俩每人九只鸡。媳妇一听道:得了吧,我还欠四就够十二斤。明天我妈来去街上卖去。我想做个丝绸褂子。你儿子说叫我去北京住些日子。婆婆道:你敢?我儿子不养妈先养你?你看你还了得!一边挪去草棚里捡鸡蛋。

    这边驴棚也跳出一只黑鸡,它分明是从高处飞下来的,落在地上更叫的欢。这媳妇扭向驴棚捡蛋,窝悬在墙半腰,是两块木棍架着破笼子,共七个窝。鸡上窝是这里,下蛋还是这里。风流鸡要下蛋。婆婆那边喊,你怎拣十二斤?你偷我的?你说是这么回事不是。

    这媳妇一心向鸡窝上看,没留神脚底,趟个肉咕噔咚玩意,两只脚一打颤向前一栽。嘴妈呦呦一声跟着喊道:是什么玩意!总算没碰哪里,手只摁上驴粪什么的。太阳辰末巳初,阳光满射。这媳妇方看清驴在此卧,那么自己趟着什么东西?跟道:妈你你你快来!了不得啦!

    婆婆一听了不得。手攥鸡子挪出草棚,站起身来忘掉手里鸡蛋,啪掉在地上。幸亏弯着腰离地近,只摔裂些硬壳只不能去卖,这样还是欠六个蛋。刚要毛腰拾坏蛋,媳妇一把抓住手道:你还有心捡蛋呢?你快来看你那根硬棍子是怎的啦!是怎的啦!快快快!

    婆婆一听这叫怎么一句话?硬棍子?心里说没听说过。还是被媳妇扯进驴棚一看,傻了眼。真是硬棍子倒塌啦!你快,你!荣头荣头……儿媳小名叫荣头。娘俩都是夏垫小屯娘家,当家都姓李。这婆婆是这家姑叫小珠子。荣头就急着道:小珠子小珠子,我看你去哪里寻这么个直垂木棍顶屁股。小珠子道:荣头!是什么节骨眼还开心呢?

    荣头道:呦!你还知道着急呢?婆婆道:耳朵还热乎,鼻子还出气。为什么穿件和尚大敞衣。小荣头道:那可能看你有气想半路出家呗!这有什么新鲜的。

    婆婆道:我给你磕个头你别闹啦!小荣头道:这回可真着急了,你说怎么办?“荣头哇我要是知怎办,”婆婆跟道:我就不把你弄我一起来喽!你别,你就别……你替我分……哎呦!你拿主意怎办!

    小荣头道那你守着我去寻人。小荣头跑出找来西院三爷,南院二叔,都是七十多岁没去军下赶庙。算娘俩四个人连抻带拽,二爷一边搭手一边拢胡子,他一边说:这这叽叭东西肉个囊囊还挺不好弄,看意思是瘫货。

    小荣头乐得一屁股正坐在信昇云脑袋上。小荣头道:三爷您这么说我妈不爱听。三爷道甭不爱听。就小刚子这块料。我说多少回,早晚不定得碰钉子上。

    这样一点点挪好容易进了东屋,即得向炕上搬,可上不去怎办。三爷道:叫你妈上炕咱三个下边托。

    信昇云是顺着炕沿根躺呢。小珠子道:妈的怎把鞋袜子都混没了?指不定是在哪里滚车沟子去的。她在炕上扯一只胳膊,这爷三个下边托,小珠子一使劲,手滑倒松了劲。一放手信昇云弄个脸朝下,嗵反正磕脑袋了。

    小珠子气得骂道:我造你妈的。这六十来岁每天出去给我找事!就叫他炕底下卧吧,我看也好不得。就是吃药得多少鸡蛋给他治病抓药吃。

    三爷道:你不能那么说。他不好是他自己的事。咱不好是咱自己的事。各人行各人的。小荣头道:三爷说的对,人活着是这样。来咱再一齐使劲,还得向炕上弄。在地下有人来看什么样子?有说东就有说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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