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孤山星斗破风月 老槐怒吊柳振芳(终)
大家两趟都弄下山,跟着二十匹大马朝高楼驰去。本来一个小镇还放在眼皮下?皇宫怎样,大城墙如何。再说对待一个土棍还如何呢?不过是夜游神,反正是好玩。
大家来至西门越墙打开门,长驱而入,把马都放在庙前大槐树下,只留韩翔肖飞虎。其余十八个人直至当铺。从房而入,看是腰房亮灯,一个躺一个坐着呢,好似耐心写什么。
祝莲把灯打灭,立即叫风雷虎豹动手。认明柳振芳无错,立即从房交替而出,四马攒蹄,吊在这庙前槐树末梢尖端人不能达到的地方,非神力不可及。这样一来就把此地围个水泄不通。
皆因柳振芳全身内外都是和尚服,白袜灰褐僧鞋,青僧帽,里里外外穿着衬托很舒适。紧紧吊在对戏楼一个上端枝叉尖上,下悬七尺左右。用的是和尚一根丝弦,距离地面一丈八九尺之高,绳缚在腰部是个兜肚形状,面朝下俯地。颤颤悠悠即和微风戏柳一样。
那么怎弄上去的呢?是庙里放着的幡杆,准备三月初一日上会的。有心人智谋多出,如果背抱一个人在小小枝端,绝对无法施展巧力。这个幡杆是竹筒的,下底有四寸多直径。将人用活套缚好向上一举,枝上的人从轻身决定方位,纸条是颤悠无一失。那么一挂并无拴扣之理。而后清除痕迹,任何都万无一失。
小姐妹看着柳振芳咯咯的乐一阵,而后摇鞭上马出得西门,又把门上好。请君琢磨,甭说人有真功,即是这些马均是龙性,主风,凤即是神。不是凡马,蹄点地咚咚咚山响。对呢!宇宙之宏,万物都有出类拔萃,动物不能言也有知觉,灵性是对气有认知。在人类之中交织,当然定有仁义中互相感情,兹因人与人不做概论,兽禽亦如此,均有善恶酝酿,内含千般万变,随人的风中之神出发。俗语说成风气,气在风中即如那波浪撞荡至死方休。例如有的家养狗,它截路,有的咬人。就有狗守家,昼夜不叫空声。说风中气之神,静中之动,总无固定的品性,任何都染变风中波浪之情。
小姐妹们小兄弟们即在二十八这天直至子时,大保险灯悬屋子里棚里,人影闪闪绰绰,说声与笑声咯咯哏哏终未休止。可都各有各的值勤任务,摸索排查总未离心弦之间。
厨房六个人加上聂五共是七个,子时夜饭均已准备好,跑马场架子没搭绞完,明天二十九日上午就交工。这样准备早晨熬粥也准备明天中午的饭菜,和明天一切的所用预备。
这山下的戏是山西村年年如此承包的,是向娘娘历来许的。
当前村长正是聂五的二哥。原定五天,祝莲和小娟一商量再加两天。拿出三百两银子,夜戏加肉加菜。先说是吃小米饭,今天下晚改吃大米饭。是另有住处或厨房,有六个女的都住的是民宅。吃的好钱也多起。戏包从那上次受了重重申饬不敢吃太饱肚,这三百两,小娟告诉聂五的二哥,按功勋角色配戏拿钱,戏包颇不满意。小娟叫铁链金链银链玉还有五霞去了一帮,足有二十人。铁链金一看熟人有黑头、老生、花脸、小生。女的一个不相识,眼都带淫气。但也说说笑笑的很亲热,看去都在二十上下,模棱平常一般,说不上俊也说不上蠢。
戏包不敢相认,链金对他一说话,他傻啦。三一三十一,二一添作五,原来这六个都有家当,只为这日子生活。都是通州的人,这么把钱分开。链金对戏包道:你护揽的好,另外赏你银子,你不好好干还要抽你筋!他吓的一个劲给链金磕头。你算了吧!你总忘不掉狗吃屎,难道旁人不牵家带口吗?
链金跟道:就你一人知道钱是好的?别人跳蹦是来给你挠痒痒对不对?从今后你还得自觉,否则的话,我们会知道。
这么一来夜戏都卖力气,震动得牛山和孤山往返的撞击声奔驰不休。就在这锣鼓喧天中,小姐妹们奔驰在星光照耀下的山径低窿之中,这可以说成簇成帮,或可说成梅花形,或可说成长龙阵。只苦了那俩卖嘴的苦命的心肝儿,这俩收拾包袱后放手自由,她俩想上楼再收拾衣服簪环,又被推下来。这俩胆子不小,就走入西鼓楼的楼底,这里有她俩日积夜攒的金银。元宝有一斤的五个,金银手镯等也不少。总有十几付十几头的首饰,她俩怎能不玩命呢?也是遇善心的菩萨,小娟不会对两个妇女耍威风,小脚女人有何办法呢?左右十至七八被挤无着落,方走这股道,故此放话叫两个任意去拿。
这俩苦命人是亲姐妹俩,一个叫陈月华,二十二岁。一个叫陈秀华,年二十。是去年十月份被风月从通州东森里用小车子拉来的,他花掉四百两白银从这家大鸨手买来。
那么这大鸨是花钱买来的这俩个吗?也不是。这姐俩是通州鼓楼住家,自幼失去爹妈。月华十七岁出阁,男的当年死去,又嫁个主又死去。给妹妹寻个主,刚过门一个月男的也死去。姐俩抱头痛哭,想不嫁人又无靠山,哪去吃饭?俗语是说靠什么出什么。街坊这位太太在东森里新开玉春妓院,把这月华说动活心。可月华和大鸨说,管白天伺茶不接夜客,二八分钱。这大鸨很慷慨,我是不能看谁没饭吃。这样头一天去就赶上大鸨卖给和尚,这和尚这时是商人打扮,穷人没主筋骨,只要吃绝肚就行上哪都不怕,哪也比在妓院强百倍。是这么上的孤山,这姐俩不搽涂胭粉,足够十分人材,可见大鸨昔日存心之妙。
姐俩在这五个月中就和坐牢一样,因要风景无有,只是个秃山。再说哪殿都是泥胎,又过不惯尼姑日子。一百天前光抹泪,百天后姐俩长心眼偷金偷银,都放在鼓楼石缝收藏。这时叫她俩随便拿,两个即去鼓楼,见没得人声方登钟楼去收拾衣服,棉单夹,金银分包。又把被褥每人两床,分捆两背,拴好套上背。下得楼出庙门,下得十八登,姐俩体颤肉酥,缩进一处窝棚。月华道:咱俩投奔哪里?黑经半夜再遇吃黑食的如何是好?
秀华道:下边唱夜戏,碰上人就说是杨柳青的,来烧香给娘娘。咱俩有店住店,没店住谁家不行?谁不见钱亲呢。
咱俩要想活下去,就别走死心眼。你看把贼风月没啦,我想呢,都是和咱一样没生把儿,人家有胆子咱俩就没主意怎的?姐咱走,谁问你别答言,你紧盯我走。听那锣鼓响呢,遇上人打开嘴说话,问客店在哪里,咱先住店。反正人都是一样,俩胳膊架个脑袋。咱走一步说一步。怎么说这山上是不能住的,换个地方谁知咱俩是干么的?你看那些丫头手拿明晃晃的,可都和咱一样。她有胆子咱俩没胆子。姐你背两个被子卷里两包袱,余下我都背起。这么一来月华叫妹妹顶起胆子,事至如今不干也不行,过这村没有这个村的样子。俩个顶起胆子下定决心,豁出命去别无他想。路是熟,事怕着急顶着干。每人都有七八十斤,累就寻石头坐会。这样走走喘喘,还是奔山西是上策。
下山路还算轻松的多,奔山西的路离戏台还有二百丈远。戏台上有蜡烛,有油捻碗灯,也有六七八个大保险罩子灯。那只在台上,姐俪没断歪头看。不说累这汗是不少掉,快到街口还有二十几丈远,后边有人走过来,闪在姐俩左首想超过去。秀华叫声大哥修好,我们是来赶庙,走错路黑天。我们想住店有没有?如没店我们住一夜谁家也行,我们多给钱不白住。
这俩是架子工,白天干得半天,明天上午还得干。夜戏还有一出武戏战子都,不爱看不爱听。故此遇见这俩问住店,那好,我多走几步。可能房子还有。这个前边领路,这俩后边盯。进得柴门小伙子道:你俩这里等一会,我去问。他进厨房聂五正和厨子洗海带,他叫五哥有人住店。聂五道:还真有一间房,你领他住十号。他要喝水你给沏一壶,他要不吃不喝叫他睡。你回来吃口夜宵也去睡觉去。
这小伙子也正想吃口,高兴地把这俩领进十号,点上灯问你俩是吃是喝茶,是喝白开。秀华道:这里有茶壶,你给提壶开水就行,因我俩只是口渴的很。
这灯是大麻油棉花捻,闻不惯。这俩点上蜡,沏上茗茶。两个一边喝,月华一方问:妹妹,咱这头一步算出来了。咱明天这二步怎走呢。秀华道:明天叫店家给雇脚,有脚即走,没脚力就住两天,还看看庙会呢!月华道:你胆子可真大!秀华道:姐姐你说,咱俩在这山顶一住,谁和咱俩讲过话呢?有谁认识咱俩,可咱俩又识得谁?月华道:你说的可也是。秀道:明天还别说走,咱已经说来赶庙会,所以大大方方咱俩玩他几天。再说这一冬没冻死,也没叫和尚弄死,只在那楼上一闷不见红尘。说什么话,是什么热闹都不能听,不能看见。可这秃驴把咱俩弄来,他没想有今天。可咱俩使心用心也算借此有出头之日,咱是重见青天。咱也应回庙给诸神去烧香,保佑咱俩平安直至所想。月华道睡吧,两个打开缎被一搂忍下。可两个前思后想,当然眼前摆的事情还是多的,怎能合眼即进入香梦。
跟着就是家家公鸡拉开嗓长鸣,咯咯的传开。聂五喜欢得提一篮子二响,五包高香登上山顶塔尖,给四娘娘上早供。他坐在娘娘宝座前,眼望正南,一阵透鼻清香。他不由长长吸进这种幽馨。他想闭目养养神气,刚一合眼耳听一声老五。刚有那么点纹丝儿东方要亮,你是年年娘娘生日跑在我前边,我说今年不叫你走我头里。唉唉唉你这两根红蜡烛又突突上,这福气又叫你夺去。聂五道:长老你出家人,说偏心眼子话。我聂五烧香只是心中之气,求咱这一方水土养咱这一方男女,顺生顺产五谷斗登。老和尚跟着念,跟着给娘娘磕起响头。我的弥陀佛,我许昨天说的那话,娘娘娘娘保佑,娘娘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