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我总觉得这户人家有些奇怪。”
回客栈的路上，段乔对尤恣意道。
“是很奇怪，破旧的巷子里藏了户这么富贵的人家，也不雇些人来帮忙，”陈武细细咂摸着其中问题，“为什么把自己的钱藏得这么严实？”
段乔猜测道：“难道……他们也是突然暴富的一家？”
“不是没有可能，”陈武点点头，“我方才听闻，暴富的人家里有姓王的！”
“不大对劲，若真是突然暴富，这些商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会没有消息？”
周诚摇摇头示意陈武冷静，“我在夜市上打听过了，暴富的几户人家叫做李柳、王单还有何淼，没有叫王宁的。”
尤恣意：“那也不大对劲，总之先跟紧他吧，至少也算是一条线索。”
陈武掂了掂有些重量的包裹：“那个金镯子还真换了不少东西，你不觉得亏？”
“做戏嘛，得做全套，”尤恣意抿唇，王家那杯茶的香气仍然飘逸在鼻息间，“那茶确实不错，没喝上一口是真的可惜。”
几人回到了客栈，没瞧见门口的小二，倒是在上楼时撞见了那个白日为他们布置房间的伙计。
“老爷夫人您回来啦？”
伙计眸子来回在这几人身上打转，最终钉在了那沉甸甸的包裹上，“不愧是经商的，这出去一趟收获就是不少！”
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几人忙活了半天，只想快些睡下，陈武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玉镯子丢给他，“拿去吧。”
“哎哟谢谢老爷夫人！”
伙计立刻笑得都能看见牙花子，忙不迭道，“屋子都给您收拾好啦，物件一样不少，快去歇息吧！”
关上门，段乔一屁股坐到床边，捶打着酸痛的小腿，“我总觉得在书院里走上三天都没今天这一天这么累。”
“那还不快躺下？”
将打湿的帕子递给段乔，尤恣意笑道，“明日可还得走去王夫人他们家呢。”
说到王夫人，段乔擦着脸的动作慢了下来：“尤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王夫人看着特别的难过，总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我也这么觉得，”想起关门的那一眼，尤恣意垂下眸子，“我总觉得，她的嘴巴在笑，可眼底明明在哭。”
段乔叹息道：“也不知道他们家发生了什么，若能帮上一帮就好了——尤姐姐？”
尤恣意盯着一处发呆，被段乔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你怎么啦，从小巷子那会就是一个人发着呆，有什么事吗？”
“没有……”
尤恣意思索片刻，“你今天有没有在除了客栈的其他地方，见到过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
“没有啊，”
段乔奇怪道，“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尤姐姐怎么记他到现在？”
“……我也不知道，”尤恣意百思不得其解，“我总觉得，今天他一直在我身边跟着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噗嗤，”
段乔没忍住笑了出来，“尤姐姐，你不会是见那个男子身量高挑，姿态出众，心里记挂住了吧！”
“净胡说！”尤恣意嗔她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怎么不是？”
段乔翻了个身，笑得娇俏，“尤姐姐不记得你为什么把我算到你的队伍里来啦？”
“因为你是最早来书院的，而且冯大人信任你。”
“不对不对不对，”纤细的食指左右轻轻摇了摇，段乔笑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尤姐姐你没说。”
当时她被爹娘从江州送来京城后，不过就是在一个院子里睡了一觉，醒来便不见了爹娘的身影，此地人生地不熟，她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姑娘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哭，可还是红了眼眶：难道爹娘真的不要她了？
“这是……”
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段乔闻声便一下子推开门冲了出去——
院落里站着一个一袭蓝衣的姑娘，袖子被皮套紧紧地束着，高高的马尾用一根簪子固定住，干净利索得很。
好美啊……
段乔看得呆住了。
“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段乔段姑娘，小你近三岁。”
段乔认得这位姑娘旁边站着的老者，是和她爹娘交好的一个大人，平日里没少帮助她们家生活。
“段乔？”
这名女子落落大方，上前几步弯下腰细细地看着她的小脸，“你长得可真漂亮！”
“我叫尤恣意，交个朋友？”
段乔眼眶还红肿，鼻子也红红的，小声啜泣道：“姑娘谬赞了……”
“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尤恣意一甩马尾，“那就跟着我吧，当我妹妹好了。”
“……”
尤恣意不自在地抿了抿茶，“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我还是因为你吃苦耐劳踏实肯干才欣赏你的，真的。”
“少来了，”段乔咯咯直笑，“尤姐姐你就是喜欢漂亮姑娘和公子，别不承认了。”
“哎呀——”
尤恣意臊得面色通红，“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
“是该睡觉了，”
段乔打了个哈欠，“奇怪，难道今天奔波太久把体力耗尽了，困得不行了。”
“那就睡吧，别等我了。”
尤恣意笑道，“你先睡，我一会再下去一趟，看看能不能从看店那个小二嘴里套出什么来。”
“不用我陪你吗……”段乔困得睁不开眼，嘟囔道。
“困成这样就睡吧，”尤恣意为她掖好了被角，走到门口静静等了一会，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便悄悄地打开门走了下去。
门口的小二换了个生面孔，估计是来换班的，坐在客栈柜台前一栽一栽地打着瞌睡。
见他睡得沉，尤恣意放缓了脚步，犹豫一会后还是决定先不打扰他，转身就准备上楼。
“哎客官您回来啦！”
一只脚还没踏上台阶，身后的小二便醒了，见他如此熟络，尤恣意便也自然地与他闲聊道：“是，才回来没一会儿，屋里烛光有些暗，想着找小哥您多讨些蜡烛，便下来了，打扰到你休息了。”
“哪的话，”小二手脚麻利地翻找起来，“下次若是看我睡着，您直接一巴掌拍醒我就好，为您效劳是我应该的。”
他如此热情倒是让尤恣意变得有些无措，干笑两声，“不必不必，多谢小哥。”
那蜡烛看起来藏得有些深，小二翻了半天没翻到，擦擦汗道，“您稍等会，上一个大哥走的时候没跟我说清楚，我再找找。”
“不急。”
尤恣意困意也涌了上来，撑着柜台坐下，“不知小哥您知不知道甘州城有几个一夜之间暴富的大人物？”
“您是说那条巷子是吧？”
这小二手翻着，嘴也没闲着，“是有条巷子，里面先后富起来三家，后来就都搬到大宅子里去了。”
“这人怎么就能一夜之间富起来呢，”尤恣意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怎么着，财神爷夜里托梦了？”
“可不说呢，没准还真跟财神爷沾亲带故的，”小二递上一根蜡烛，“我再找找。”
“沾亲带故？”
“对，这事您要去夜市里打听的话，人人都想发财，绝对不会和您说全部的实情，”小二神神秘秘道，“您可在江南听说过，无神尊？”
“无神尊？”
尤恣意勉强打着精神，“这是什么神仙，自称不是神仙的神仙？”
“可能人家神仙大人有自己的坚持吧，”小二摇头表示不知，“不过那阵子听说这几人从边州城回来后，都去了什么地方拜了所谓的无神尊，明明没几个臭钱，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忽然就富贵起来了，一个接一个地搬离了那个破巷子。”
“那小哥知道，他们现在都住哪吗？”
“这不好说，这帮人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分了财产，”小二挠挠头，“搬离了以后也就没什么人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了，后来再听说就是其中一户人家出了事。”
尤恣意挑了挑眉：“出事了？”
“嗯呢，那家姓王的家主，被人发现衣不蔽体地躺在排水沟边上了，捞起来的时候早没气了。”
“原来是这样——”
尤恣意缓缓地眨了眨眼皮，漫不经心地笑笑，“地点、人物都知道，真是奇怪，今天上午那个小哥，怎么知道的就没您多呢？”
“这……”小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喜欢这些凑热闹的嘛，人兴趣不同自然不一样。”
“说的话跟背出来的一样，”尤恣意对上他的眸子，看着这双似乎不大像是寻常人家，更像是同陈武一般的练家子的眼神，“您不会是准备好的吧？”
“哈哈……怎么会，”小二打着哈哈，递上另外三根蜡烛，“您可太看得起我咯！”
“多谢，”尤恣意困得实在不行，身子疲倦得很，如果此时起了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接过蜡烛后从怀中掏出了两块银子给了他，“辛苦了。”
小二握着银子受宠若惊，看尤恣意转身就要走，想了想还是开口叫住了她，凑上去小声道，“别怪我没提醒您，我是觉得，您夫君对跟着您的那丫鬟不一般。”
废话，周诚平日里就老好人一个，对谁都是暖心兄长的样子，更何况段乔自来了以后，这四五年算是在他和尤恣意眼睛里看着长起来的，能和旁人一样吗？
尤恣意暗自吐槽着，面上还是做足了样子，“是嘛？”
她捂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后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可是小哥，我就这一个夫君，也无计可施呀。”
“这好办，”那小二一拍胸脯，“您自请和离换一个不就成了？”
尤恣意无动于衷：“我为什么要换，我相公对我挺好的。”
“您就没什么……之前有过婚约的，或者说比那人俊俏的公子？”小二给着方案，“这不都比您现在这个三心二意的相公好多了？”
“你不是才来看店么，怎么会知道我夫君和丫鬟关系亲密？”
尤恣意冷下脸来，“再说了，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
小二额上冒了些汗，“我就……就随便问问……”
“不必。”
尤恣意迈上台阶，“跟你没关系，不要多问了。”
见她频频扶额，店小二放心不下，“哎夫人，我看您怎么这么累啊，需要帮忙扶您上去吗？”
“没事，可能路赶多了。”
尤恣意擦了擦额上冒出的虚汗：难道是水土不服？得尽快去歇着了。
“你不用跟着。”这店小二准备得也太过充分了些，叫人不提防都难。
二楼，斗笠客靠着木栏杆，目光深沉，将一切尽收眼底。
见尤恣意慢慢地上了台阶，他皱了皱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