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周诚边走边与这人交谈:“多谢大哥,还没问过您怎么称呼?”
“姓王,王宁,打小在甘州城长大,家里世世代代经商。”
说话间,王宁推开门,“到了。”
“哇!”
尤恣意看着富丽堂皇的院子惊呼,“真不愧是甘州城的贵人,您可以算得上富商了,这太华丽了!”
段乔看着这些景色不说话。
注意到她的沉默,周诚走了过去低声询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不妥?”
段乔摇摇头,“尤姐姐也太夸张了,这哪里算华丽了。”
陈武闻言,抬眸看着院中架起的白玉拱桥,潺潺流水中一群肥大的锦鲤,还有数不清的玉石摆件、成色极佳插着洛神香妃的白瓷瓶,五步便能瞧见一个的聚宝盆……
他沉默片刻,轻嗤:“,不比书院的一个斋舍富贵多了?没比我有钱多少,说得跟你见过华丽的似的。”
他这么一说,段乔选择了沉默。
不是她看不起这户人家,只是她恍惚记得,自己应当是去过更华丽的地方来着……
看段乔不说话,周诚笑着用扇子敲敲脑袋,“陈武一激你就不说话了?这可是陪着演戏呢,注意说话的方式和表情。”
段乔回过神:“我知道的……”
陈武:“嘁。”
王宁去简单换下外袍,院子里独留王夫人陪着,她放下刚煮好的热茶,狐疑的目光落在举止亲昵的三人身上,欲言又止:“这……”
“怎么了王夫人?”尤恣意摇了摇脑袋,试图将那名斗笠客的影子从脑海中去除,看她看着这几人,便主动上前解释道,尤恣意一挥手帕,“还没跟您介绍呢,那个姑娘是从小跟着我的丫鬟,带刀的那个是跟出来的侍卫,后面那个是我的相公。”
王夫人拧眉,有些难以启齿道:“恕我直言,夫人不觉得您带的这三人,不大对劲吗?”
“怎么不对劲啦,”尤恣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相处挺和谐的呀?”
王夫人失望地收回目光:“无事了。”
“什么不对劲,”生怕错过了玉坠,王宁套上外袍匆匆走来,“说什么呢?”
“啊!”
尤恣意忽然就是一嗓子,吓得王宁抖了三抖,“这位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对啊,不大对劲?”
尤恣意转过头就对着周诚喊道:“方才王家的哥哥姐姐说你们不大对劲,是真的吗!”
周诚摇摇头,温和道:“怎么会。”
“你看,多虑啦。”尤恣意回过身来,冲着王宁和他夫人甜甜地笑道。
“哦……”
王宁想不通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埋怨地看了王夫人一眼,“瞎管什么闲事!”
“是,我再去给几位拿些小点心,你们慢慢聊。”
王夫人神色并无半分愧疚或是伤心,径直离开了院子。
尤恣意一直盯着眼前这对夫妻:说来奇怪,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不过在一心想要拿到玉坠的王宁眼中,这些都不重要,他轻咳几下缓解僵硬的气氛便笑着对周诚道:“这位老爷怎么称呼,既然夫人有喜欢的东西,那便当作自己家一样,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
周诚挑了挑眉,尚未开口,尤恣意便走到他的身前,扫了眼整整齐齐摆放在院子里的十几个箱子:“姓周。王老爷,这里就是全部了吗?”
“对,全部了,”王宁道,“这里民风淳朴,没什么小偷小摸的,放院子里也不怕出事。”
不应当啊……
尤恣意闻言与周诚交换了神色,心中皆是泛起了嘀咕:且不说这个话术有多么荒唐,若真是十几个箱子,按夜市里那个交易量,至少三天准没,连他们这些外来客都拎着少说有十个箱子还生怕伪装得不像,怎么可能只有十几个箱子?
这院子里一定还有哪处藏着东西呢……
哐当!
院内一间屋舍突然传出来花瓶碎裂的声音,王宁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照顾他们这些人,转头就循着声音往屋里跑过去。
尤恣意却恰恰相反,瞬间抬眸看向屋檐。
果然有斗笠一闪而过。
陈武握着刀随时准备抽出来,“要不要我去追。”
“别。”
周诚一把摁回去,“这里不是京城,你不熟悉地形也不熟悉局势,甘州城里也有胡人商队,非必要情况下不要轻举妄动。”
陈武神色略有不悦,“我很强。”
周诚宽慰道:“我知道,但这话经不起说。”
“怎么了?”
王夫人端着茶点走出来,“是窗户的纸坏了吧,经年累月的,是得修一修了。”
“吃点心,”她轻轻夹起一块放到小碟中分发给众人,看尤恣意没动口,笑道,“里面没毒,夫人不必如此警惕。”
尤恣意礼貌回绝,“我没有这个意思,王夫人误会了。”
“不信你瞧。”
轻轻将柿子状的糕点掰开,一分为二,王夫人当着尤恣意的面放入口中,“很好吃的,我亲自做的。”
“盛情难却。”
尤恣意笑笑,也把另一半吃了进去。
慢悠悠地刮着茶沫,王夫人又给尤恣意倒了一半的茶,便独自小口小口地酌着,“我夫君老说忙,这不,还是坏了,里面那么多宝贝可经不起风吹日晒。”
“宝贝?”尤恣意饮了口茶漱了漱口,来了兴致。
“宝贝,”王夫人似乎毫不在意向外人透露自家的事,随手就指过去,“里面不少,去瞧瞧吧。”
王宁手忙脚乱地找来窗户纸糊上,压根没注意身后已经被尤恣意四人团团围住。
看懂尤姐姐的神情,段乔会意,憋着笑大喊一声:“哇!”
好不容易贴上的窗户纸又散了一地。
段乔不顾王宁的阻拦,伸着头往屋里看过去:“王老爷,你还说你院子里的是全部,这不好多东西呢嘛!”
周诚面露不悦:“我诚心诚意与王老爷交易,您再说一遍这是全部?”
“呵。”尤恣意嘴角扬起,挥手示意陈武上前。
从进门她就注意到,这院子虽大,可要说侍女、侍卫、管家,竟是要啥没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王家夫妇两个人,简直是奇怪。
陈武不以为然地笑笑,慢慢地扶上了腰间利器,“生意人,和气生财的道理王老爷不会不懂吧?”
轻轻摩挲着玉坠,尤恣意垂眸不再看此人的样子:“我真是诚心诚意想要做生意,您倒好,小算盘一堆,藏着掖着的几个意思,要是这样,干脆不如不交易了,要不是这玉坠子在江南太显眼了根本花不出去,谁来甘州卖啊,我随意在夜市上找家把玉坠子卖了,拿的钱都比您的多!”
“是啊,”王夫人十分懂其中的门道,“江南贵族的坠子,虽说落寞了,可江南平常人家哪里敢收?”
她痴迷地看着这个宝贝,略有些惋惜,“真是白瞎了这么一个好东西,拿到夜市上估计只能卖到千两黄金,再转手卖到旧市集,那可就是万两金银打不住了,周夫人可就亏大了。”
“是啊是啊……”
眼看到手的坠子就要飞了,又听自家夫人这么说,王宁更是着急,擦着汗一个劲地赔着笑脸,“那个全部啊,是指院子里的全部,屋里确实还有,你们理解岔啦!”
“全部,什么全部?”
听了他的话,王夫人蹲下来看了看这十几个箱子,抬眸淡淡地扫了眼自家夫君,“夫君真是,话也不说清楚,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打包好的,能随便动吗?”
不能随便动?
尤恣意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这户人家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实在抱歉,我夫君就是做生意的,有些话说得不大对,扰了你们的兴致,我代他向诸位道歉。”
王夫人言辞诚恳,一杯一杯茶递过去表示歉意:“今日若不是我突然身体不适,也不能托人把夫君提前叫回来,说到底都是各种巧合凑成的缘分,阴差阳错就碰见了诸位,我自然是十分珍惜的,只是家门关上就是家里事,还望各位说话注意小声些,莫要打扰到其他人。”
周诚接过去没喝,放在桌上:“其他人?您是说这院子里还住着别的人,是子女还是亲朋,我们好拜访下,免得失礼。”
“多谢周老爷关心,我同夫君没有孩子,”王夫人眼底划过一丝凉薄。
“那就是街坊邻居?”
段乔轻轻揪了揪尤恣意的袖子,在她的手心轻轻点了三下。
尤恣意会意,“可我看这条小巷亮着灯的人家可不多,总共就那么两三家,您怕吵到谁啊?”
“还不是其他邻居?”
王宁神情自若,回答得滴水不漏,“虽说隔得远了些,但若是人家早早入睡又被吵醒,属实有些不大礼貌。”
周诚:“原来是这样,是我们失礼了。”
“邻居本就不多,我们自然是十分珍惜。”
王夫人叹了口气,看向天边的月亮,似是在追忆往事:“虽然离甘中大街远了些,也没那么繁华,路也偏,可曾经这条巷子也是十分热闹的,家家户户点起灯来,十分漂亮。”
“那怎么就剩你们几家了,”尤恣意随口接道,“念旧啊?”
“念旧。”
王夫人笑容中多了一些苦涩,“本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承想一个个都是铁石心肠。”
“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
王宁呵斥道,作势就拉着王夫人回了屋子。
“诸位,天色有些晚了,”他生硬道,“我也困了,不如咱们明日再接着聊?”
“也好。”怕再追问下去引得怀疑,周诚便与王宁约好,明日中午再来挑挑这些宝贝。
“叨扰许久,多谢款待,告辞。”
尤恣意带上了王家大门——她似乎看到了王夫人眼角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