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尤恣意咯咯笑着，也不回头瞧着身后的路，渐渐跑到了那人的身边。
“别跑了，当心伤着别人！”
周诚一把拉住尤恣意，连忙向旁边人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是我们夫妻不懂分寸，冲撞了您。”
“……没事。”
这名中年男子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愣了几秒才回了他们的话。
“我看大哥好像也是从市集那边出来的，这市集不是才开始吗，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啦？”
“这位夫人您看错了吧，”男子呵呵一笑，“我是去那进货的，又不是卖货的。”
“瞎扯，”尤恣意娇俏地挥了挥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香脂帕子，“您明明占着一个摊位呢，刚刚我就站在一边，看得真真的。”
“……”这名男子脸色黑了些，“不想卖了，太困了想回家睡个觉罢了。”
“哎呀夫君你看，这位大哥怎么卖着卖着就走了呀，”尤恣意嘟起了嘴，轻轻晃着周诚的袖子，“人家真的想买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嗐，这不是太累了吗，干了一天活才走到市集摊子上，待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合眼缘的，可不就是回来了，”男子依旧不松口，拉着马车挤开尤恣意就往前走，“夫人让一让，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们诚心想买，这样，正巧我和夫君也是走了好久才来到甘州城，都是经商的，讲求一个缘分，”这人的行为在尤恣意眼中是越看越奇怪，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这样吧，我们初来乍到，好多地方都不熟悉，我和夫君正好走走转转，跟您回去一趟，如何？”
“您请见谅，我家夫人被我在家惯坏了，平日里就喜欢玉石料子这种东西，”周诚忙作揖道歉，“不知道可不可以，若是觉得冒犯，我们就耽搁您几分钟，挑完货就走。”
“不大行，我与别人约好了。”商贩一口回绝。
“哎呀，跟什么过不去别和钱过不去嘛，”尤恣意褪下出门前戴在手上的金镯，塞到商贩手中，“我这个镯子可值不少钱，御赐的东西，换您的料石绰绰有余吧，这么值的生意您不做？”
“这……”
看这人有些犹豫，尤恣意与身后三人对视一眼：有门！
“这有什么的，我缺你一个破镯子？”
哪晓得这商贩一口回绝，更是坚定了想法连连摆手：“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回家吃饭！”
“那我们就跟去您歇脚的地方。”
陈武心中不耐，握着刀大踏步走上前，“我家夫人喜欢的，必须拿到。”
看着这人五大三粗的样子和满脸肃杀的气势，商贩声势弱了下去，还是小声嘟囔着：“我家有什么好去的，就一个破败巷子……”
我家？
段乔也从尤恣意眼神中看出了问题：不是才说长途跋涉走来市集的，怎么又有家了？
“大哥，您看，咱们为什么能在市集上对上眼呀，还不是说明有缘分？”周诚道，“如今又在街上碰见，这不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是什么？”
“……”
看这几个人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男子的嘴扁了又扁，似乎在意识到尤恣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后，慢慢挪开步子退后去，“看吧，好东西都在这呢，随便挑。”
“真的啊，太谢谢您了！”
尤恣意忙拉着段乔掀开蒙着的破布：就是些普通玉料，有些看起来还不如酒楼饭庄里用的杯子。
就这还拿出来卖？
“怎么样，挑好没有？”
男人在一旁叉着腰抖着腿，不时往身后看去，目光似乎有些着急。
“啊，挑好了，”尤恣意回过神，随意从里面拣出了几件还算说得过去的玉石和碎瓷，“就这些，多少钱？”
“行，”这商贩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挥挥手不耐烦道，“不值钱，都是缘分，我当结个善缘，别给了。”
“唉这位大哥……”
段乔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怎么这么着急？”
尤恣意：“这人一定有问题，咱们还是得跟上去看看。”
陈武皱眉：“说得轻松，怎么跟？”
“好办，”周诚轻摇折扇，“他不是说结善缘么，那就多结一结，多来些冥冥之中的指引。”
夜色更浓，街上起了雾气。
“哎呀大哥！”
尤恣意双手合十狠狠一拍，眸中闪闪发亮，“怎么又是您呀！”
走出一条街还能遇到这一帮子人，这商贩显然也是愣了：“你们……”
“你瞧，我就说这甘州城灵吧，”
周诚用折扇虚虚环着尤恣意的腰，站得近了些，努力做出亲昵的样子，“既然它指引咱们走这条路，那必然有它的道理。”
“……它？”
商人眸子中渐渐涌出警惕的神色，“什么指引？”
“说来也怪，我们刚才与您相遇后，虽然只交谈了寥寥几句，可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总有一种恰逢贵人的喜悦之情，”周诚一边密切关注着这人的神情变化，一边道，“总觉得，您是能带我们发大财的贵人，果不其然，又遇到您了。”
“什么贵人……”
显然周诚夸到了点子上，这人眉眼渐渐舒展了开来，“不过就是一个经商的，不经夸。”
“这位大哥，您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呀，我们是从江南来的，这边好多东西我们那边都没有，正想换一些回去卖了发大财呢，”尤恣意眨眨眼，竭力表现出诚意，“就喜欢您的料子，我们不差钱，您说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光做这些小本买卖能发什么财……”
男子轻嗤一声，但对比一开始的态度，还是松了口，“行吧，只是我确实家里有事，不如明日吧，我早些来。”
他指着前方右手边的巷子，“我家就在那附近，你们明日在这里守着，我准时到。”
一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隐约能在巷口看到些烛火的光亮。
尤恣意忽然眯起了双眸：那是……
“请回吧——”男子作出请的动作。
“没事！”
尤恣意忽然提高了声量，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我们不怕生，去您家里坐坐也行，怎么能让您到处跑呢！”
男子：……
对于她的反应，周诚也有些意外，还是顺着她把话接了下去，“夫人想去坐坐？”
“是啊！这可是结实的新朋友！”尤恣意一声比一声高，“自然得去看看！”
“不是你们……”
“夫君？”
清丽的女声突然从几人身后传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尤恣意几人转过身去，见从巷口那边走出来了个一身竹青色衣衫的女子，乌黑的秀发松松地挽起，仅由一根木簪固定着，却没有散下来一丝碎发，清丽又儒雅。
这人提着灯笼走近了些，见好几个生面孔，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名商贩，“这些是？”
“市场上遇到的。”这人面色难看，不愿意多说。
“您是——”
“见过诸位，”女子搞不清现下的局面，但还是礼貌地点头行了礼，“我是他的夫人。”
“原来是大哥的夫人，”看着面前如此温婉的女子，尤恣意不自觉地就放轻了声量，“实在抱歉深夜叨扰，我们是从江南来的，本想去边州城的旧市集做些买卖，没想到甘州城人杰地灵，好宝贝不少，就想着换一些拿回江南那边，赚上一笔。”
她话音刚落，见女子眼眸似乎亮了亮，“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能与你们相识也是我们的荣幸，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那就进来坐吧。”
“你——”
这男子眉头一皱。
“不大好吧，”尤恣意神情瑟缩，含了些愧疚，“大哥好像不大乐意。”
“他只是不善言辞，其实比谁都热心肠，”女子没有理会，拎着灯笼走在前面，“我给诸位带路。”
“您放心，若是合作成了，少不了您的好处。”
尤恣意撩开衣摆，露出腰间的玉坠：“若咱们达成合作，我把这玉坠连同我身上的金镯子，还有我们存在客栈的其中一箱金子都给您交换，可好！”
“尤姐姐……”
段乔有些心焦：这玉坠她可听说是尤大将军和夫人留给尤恣意的，就这么送出去吗！
陈武也有些站不住，想要拦下尤恣意的动作：开玩笑，这块玉坠多贵又不是不知道，送他们不如送自己人。
这男子自然不知道几人心中所想，依旧不屑一顾道：“这不就是块破玉——”
女子却拦在男子面前，盯着玉坠柔声惊讶道，“几乎是世间最好的玉料了，您从哪淘来这么好的宝贝？”
“夫人好眼力，”尤恣意意外这名女子的反应，没想到她竟比常年经商的男子还懂这些，“是一个没落贵族的，说是御赐的东西，用古玉雕刻而成，虽说只有一半，可也至少值个……能买下甘州一个小县城了！”
这男子倒吸一口冷气。
自家夫人都这么说了，又拗不过这几人的坚持，加上这玉坠属实是吸引人……这名商贩最终还是应允了尤恣意和周诚几人，叹了口气便带着他们走进了小巷。
踏进小巷的那一刻，尤恣意迅速四处扫视了一圈：方才那个蒙面的男子不见了。
方才明明感觉到了和客栈那会一模一样的目光，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