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姬长焰和李大山走的时候，将乌云也抱了出去，别墅里只剩江源。
手上的书本被放到一边，他走到了落地窗边。外面是李大山宝贝的花园，品种繁多，此刻开得姹紫嫣红。
看花的人眼眸微垂，乌沉沉的目光并无焦距，神思飞远。
过了许久，金黄的阳光打在脸上，他若有所思，身上的衣物在金光中焕然一新，江源长腿迈步，走向别墅一楼楼梯的后方。
那里有一部电梯，按开，方寸的天地，可容纳三四人。
走进去，站定，电梯门关上，并没有楼层按键，江源长身而立，片刻，当门再次打开，眼前如烟笼寒纱，他抬脚走进雾中。
第三界，广袤无垠，万里荒山，薄雾终年缭绕，处处昏沉阴暗。除非地府流放，否则进出皆是机缘，数十年难得一遇。
然而，经千年，如今的第三界，又称恶鬼界已然变了。
群鬼聚集之地，荒山被夷为平地，其上修筑宫殿，名为煞宫。
煞宫东西纵横，前后绵延。宫殿之后，有大道直通最高的荒山之顶，顶上修筑高楼，俯视如鬼魅般绵延，无穷无尽的荒山死地。
江源现身主宫，夷苍有所察觉，前来接见。
“大人。”
江源朝他点点头，冷声询问：“最近可有什么事？”
夷苍：“到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阎君派来的鬼差如今正在修吾殿，前面有几个恶鬼已经净化，甘愿去畜生道轮回，如今新添了几个进去，有些闹腾。”
江源看向自己微微抬起的手掌，一片火红的枫叶跳跃在他的指尖，如燃烧的火苗：“去看看。”
他收了手闪身出去。
夷苍点头跟上。
修吾殿，专门供给姬长焰派来的人做净化之用，夷苍手下整理名册，不时换一批恶鬼，大家一般都会乖乖听令。
二人到了殿外。
“你小子说什么屁话！老子宁愿在恶鬼界魂飞魄散，也绝不听什么向善之道！”
殿内上首，留着一头碎发，看起来温润无害的青年，便是净化使——鬼差张合，他前两日跟同事们打赌输了，才揽了这份苦差。
讲台之上，他刚刚一来便施了净化之术，但术法杯水车薪，要多次才管用，术法之外，还要加上口头教化。
俗称——和尚念经。
此刻，他还没开始“念经”呢，下面那些五大三粗，奇形怪状的“法外之徒”已经拍桌子瞪眼，要将张合神魂撕裂。
“就是，他妈的，老子生前都没做好事，死了还向什么善！”一个瘦猴一般的人物跟着叫嚷。
“哎，可是不听话的话，被大王发现咱就直接死透了！”有些听了几回教化的恶鬼有些许担忧。
江源站在门外，第三界的恶鬼从古至今，什么年代都有，所以叫他叫的五花八门，什么殿下，大人，老大，乱七八糟的。
如今，大王？他皱眉。
旁边一个光头，肌肉遒劲，一道蜈蚣似的伤疤从肩头贯穿胸膛到斜下方的小腹，面上凶神恶煞，不屑道：“什么大王，自己出入人间，叫你我兄弟在此处拘禁，有本事他到跟前，老子亲自与他过招。”
站着说话不腰疼，明知大人不在恶鬼界许久了。
张合站在讲台之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不知道他们阎君从哪里听说的什么ppt，方便用来教化恶鬼。
主要是听说这ppt在人间是用器具显示，地府改为直接用术法，现在他站在这劳什子ppt面前，动也不敢动，不敢溜出去找那位夷苍。
妈的，超度靠烧纸，教化靠念经，这帮家伙能转世，他张合改名叫闭嘴算了，竟整些没用的！
殿里闹哄哄的，眼看张合就要收了ppt开溜。
“夷苍大人！”有胆子小的，终于看见殿外站的人。
大家猛然噤声，一齐扭头。张合刚刚被众鬼挡住视线，赶忙歪头查看。
救星！妥妥的救星！
张合抬手收了那劝恶鬼向善的ppt，三两步跑到夷苍和江源身边。
他不认识江源，只觉得这人高大的身形，面对众鬼看起来比旁边的夷苍还要自得，一副大佬气质，跟在他身边准没错！
夷苍掌心向上，一只粗粗的毛笔在手心之上横向躺着，悬空高速盘旋，他危险地看着众鬼开口：“你们为何闹事？”
大人好不容易回来，修吾殿正归他管，简直丢脸。
江源垂手敛眸，在一旁观望，众人不知他心情。
张合向殿内看去，只见殿内，如今众鬼分两拨，以光头为首，群党集结，满脸不服挑衅。另一拨仿佛看见了什么惊骇之事，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江源目光所到之处，有小鬼惊骇匍匐跪地。
光头没见过传说中的“煞神”，早就不满恶鬼竟然要听教化一事，此刻见夷苍虽然身姿健硕，但长袍执笔，胆子更大。
“关你他娘的什么事！”
话音刚落，对方手心盘旋的山河笔飞速而来，瞬息间穿喉而过。光头惨烈的叫声叫到一半，便仿佛被棉花堵死，骤然间湮灭。
“我再问一遍，尔等为何闹事！”
他在问话，江源抬脚迈进殿中，光头剩下的同伴见老大消亡，眼中有惊惧，有迟疑，但生前做尽恶事，本就是亡命之徒，互相对视一番，便想凝怨气群起而上。
却见方才站在夷苍身边的那位进殿后动了，他冷眼一扫，无数火红自他身前飞出，针尖般刺进恶鬼心口，叶过无声，沁入胸膛，了无痕迹。
众鬼眼看着自己像被从胸膛处点了火一般，渐渐的，猛烈的燃烧，齐声惨叫，最后如烟如尘般湮灭。
张合心口一紧。
他再也不要来恶鬼界了！你死过去，我死过来，什么烂地方，破地方啊！
“修吾殿是第三界提供给地府例行公事的地方，你们轮换前来，听了之后，有所获无所获不管，要去受罚轮回与否也全凭自愿，但若谁不想守规矩，遵循死斗之法，尽可前来向我言明！”
江源低沉的嗓音响彻大殿，砸进众鬼心口，大家噤若寒蝉。
张合暗自腹诽，言明？你干脆直接说叫他们前来送死得了呗！
谁料这煞神转头看他：“你继续？”
“哎，好，好。”张合下意识接话点头。
再往殿中看去，众鬼满眼期待，嗷嗷待哺。
跟人家地府小哥儿闹什么嘛，就这点时间，打打瞌睡就过去了，这回好了，招了这煞神前来。
江源看秩序井然，也不想多待。
话说他这次不能在第三界待太久，到了人间十点，还得去姜烟那边。
他抬手看了看，原先透绿的镯子早已不在，只看见劲瘦有力的手腕。
夷苍见他们大人抬手，以为对方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于是上前认错：“大人见笑，是属下失职！”
“不关你的事。”江源依旧漫不经心地看着手腕。
恶鬼界鱼龙混杂，地府本就处于放养状态，只是上面有令，不能不管，江源与姬长焰有了约定，才接管整顿，定了条条框框的规矩。
他不耐烦管这些，正好，这是夷苍的心头好。
当初为了整顿，江源不眠不休，在恶鬼界不知经历多少场死斗，得了个“煞神”之名，才将夷苍等人挖掘出来，如今，隔段时间还要来处理一下堆积的烂遭事儿。
夷苍可是开心，生前没有办成的事情这回可以大展身手了，如今恶鬼界乱中有序，正是他的手笔。
江源被修吾殿的事情打岔，走回去的路上，看着眼前巍峨耸立的宫殿，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旁边：“夷苍。”
“是，大人有什么吩咐？”
其实当初夷苍拟定称呼，防止和那位阎君撞上，本来想称江源为殿下，谁聊对方竟然不愿，说理由，竟然说‘殿下’这个称呼听上去刺耳？
刺耳？夷苍不理解。
江源问他：“你还记得我以前戴的只玉镯吗？”
夷苍疑心听错：“什么？”
江源冷脸重复一遍。
夷苍表情复杂：“大人你还戴过镯子啊？”
江源放下手。
算了，白问。
要不他去问问刑浩？
“刑浩在何处？”江源问。
夷苍：“这几日死斗台来了个厉害的家伙，刑浩这几天去观战了。”
想了想刑浩那个好斗的性子，看人身形稍显柔和，便要在死斗之时嘲讽别人为娘娘腔，江源觉得自己还是放弃吧。
“我这回不能久呆，界内若有事，闹事者直接湮灭，与地府那边接洽的事情，记录好了等我来看。其余你看着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