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姜烟在桃李县城待了两天，16号早上返回南明。
手上拿着钥匙正要插进锁孔，门突然被打开——
“surprise!”
她抬头，高歌和段小倩歪着脑袋欢迎她。空洞的眼眶，莫名让人看出他两的兴奋。
高歌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扁趴趴的裤腿一摇一晃。
段小倩寸步不离的跟在姜烟屁股后面，“烟烟，烟烟。”
姜烟将这两天穿的衣服放进洗衣机，转身差点撞上去，她无奈：“小倩你老跟着我干嘛？你跟高歌都坐那边去。”
“烟烟你考完试了，晚上八点以后我们可以来找你了吗？”段小倩问出自己的问题。
姜烟正准备脱口而出一句可以，但想到什么，猛然刹住：“不行！”
“啊？为什么？”
段小倩可喜欢来找姜烟，他们有时可以聊天，聊聊外面的事情，有时可以和烟烟一起看电视。
“因为，呃，因为，因为我虽然不上学了，但我要上班，晚上需要好好休息。”姜烟满脸笃定。
“上班？”
“嗯。”
姜烟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凑。
开元便利店就在这条街道的转角处，上班比姜烟去一中上学还要方便。店里分三个班，早班中班晚班，一周一轮换，每个班两个店员工作。
姜烟这个星期从中班开始上，下午四点到半夜十二点，她收拾收拾下午就要去上班了。
“好吧。”段小倩垂头丧气，烟烟总是很忙，无论上学不上学，呆在房间里的时间都不多。
“哎呀，别难过，等我上班发工资了给你们买好吃的。”姜烟拍了拍她的肩膀——
硌手。
说到吃，那高歌可太开心了。
“吃什么？吃火锅可不可以！”他冲到姜烟身前。
伸手将他拨开，姜烟一口拒绝：“不可以！”
“啊，为什么嘛！”
姜烟抱着手上下扫视他们：“你说为什么？”
这两个吃货，姜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吃东西什么感觉，但估摸除了将食物碎尸万段，让他俩解解馋，其余什么作用不起。
纯纯浪费粮食！
上次姜烟自己煮了火锅，三个一起在房间里吃。
自此，姜烟发誓，再也不让二人吃那些个汤汤水水还油腻的东西了。
你知道肋骨上面挂粉丝，骨架染红油是什么样子吗？
不忍直视的样子！
姜烟用洗洁精给二人洗澡洗到崩溃，小小年纪，也是当了回妈了！
高歌唉声叹气，坐回他的书桌，翘起他的二郎腿。
段小倩：“没事，烟烟什么也不用买，你好好存钱。”她凑到姜烟耳朵边：“上大学啦，要买漂亮衣服，打扮的美美的去上学。”
“哈哈，知道啦，你就喜欢臭美！”姜烟笑。
她走到床边换床单。
待会儿得告诉江源一声，让他来的时候离她远点。
她们这样太不方便了，不能什么也不管，还是努力想想怎么摘下这镯子。
九点过，开元便利店迎来一波小高峰。
高一高二的走读生下了晚自习，有些被父母接走，有些离得近自己步行回家，十天前，姜烟也在这波人群中。
此刻，她正在便利店的柜台前面忙着收银，忙忙碌碌接近半小时。
“您好，一共是二十五块八。”姜烟埋头将东西装进袋子。
“姜烟？”
姜烟抬起头，“段明伟？”
柜台前面，一个男孩穿着一身篮球服，寸头的发微微汗湿，看清收银员的面容后满脸惊讶。
“哎，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段明伟几乎天天关顾这家便利店。
姜烟笑了一下，第一天上班就看见熟人，心里挺高兴的。
“我在这里兼职啊。”
段明伟是高二年级的，去年的元旦晚会是二人一起主持，两个人还参加过学校里的演讲比赛，算是熟悉。
“你可不要太全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姜大学霸！”段明伟一手夹着篮球，一手接过姜烟递过来的袋子，夸张的说道。
“哈哈，我形象这么好啊！”
段明伟掏出手机付款：“那可不，你去高一高二转一圈，你的小迷弟和小迷妹就可以塞满楼道了。”
姜烟被逗得一笑，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行了，别夸张，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家？”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
“诺，打了会儿篮球，被老师赶出来了。”段明伟叹息着示意胳膊下夹着的篮球。
学校里总是有这么一帮男生，恨不得只有一分钟的时间都要去投个篮。
后面有位顾客拿着东西前来结账。
姜烟示意：“好吧，你快回去吧，我还要继续工作。”
段明伟有心多聊几句，却见对方确实忙着，提好袋子：“好，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
姜烟接着为下一位顾客结账，身材劲瘦修长的少年背着书包，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拎着袋子，迈着欢快的步伐出门，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上了一整天的学，此刻也不见丝毫的疲惫。
夜越来越深，店里偶尔才会进来一位顾客。
时间跳跃，对面的街道多了一双注视的目光。
姜烟站在收银台后面，聚精会神的看着旁边。
杨丽是和她一起上班的另一位店员，今天下午一来便教她收银，讲了店内的事务。此刻，她正在整合明天的采购清单，这些每天都要注意，东西缺货了要及时与老板张云琴沟通。也就是那天面试她的短发姐姐。
便利店的工作不难，但是很繁琐，也挺累的。
姜烟觉得还好，她做事情一向努力专注，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熟练，眼看着杨丽收好进货单，她才想起看一下手机。
十点二十了！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镯子，江源应该过来了吧？
抬头看了看店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现在没人，你看会儿哈，我有点饿，我去仓库那边吃桶泡面歇几分钟。”杨丽把笔记本收进柜台，对着姜烟说。
“嗯，你去。”姜烟点头。
店里面只剩她一个人了，姜烟惦记着人，透过透明的门墙，看向街道外面。
街道干燥，便利店的门口敞开，夏日柔和的夜风吹进来。外面，路灯很亮，很安静，不时有车辆经过，车轮与柏油路接触，飞快滚过，带走碾压的闷响。
车身一闪而过，她在虚影后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那个人。
长长的看不到顶的电线杆，江源在旁边慵懒的倚靠着，他今天没有穿家居的常服，白色条纹的休闲衬衫，外面一件宽松的黑色皮衣，打着同色系的领带，领带被拉的松垮，随意的搭着。
江源不知来了多久，也没有来打扰认真工作的人。
姜烟没有叫他，想看看对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看见他了。
高大的身影独自倚在街道对面，抬手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烟。他低头捧手，打火机的光亮了一瞬，熄灭后变成一点猩红，他表情淡淡的吸了一口。
姜烟皱了皱眉头，想起在教导主任身上闻到过的烟味，那味道并不好闻。
对方似乎也是这样觉得的？
江源表情确实不太好，谁说这玩意儿可以解决烦躁？他第几次尝试都觉得像在吸瘴气？
手臂越过电线杆，准备将香烟杵在另一边的垃圾桶盖上熄灭，就要完成的动作，离垃圾桶盖只有两三厘米，犹豫后又停止了。
他转了方向，微微抬起下巴，俯视着伸到面前的手，细碎的烟叶飞舞四散开来，在人面前亮起点点星光，像一朵美丽的烟花，像只只的萤火虫，点亮人的面庞，又好像一根绚烂的仙女棒。
尼古丁险险逃脱成为垃圾的宿命，变成了香烟味的空气。
但他的表情却很是无趣，看着梦幻的场景，反而收了手朝着便利店的方向看过来。
姜烟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举了举手上的扫码枪示意：“你来啦。”
她开口，但又想起对方可能听不见，赶忙握着手腕上的镯子，心中暗道：“你来啦！”
江源隔着街道点头。
“你要上班到几点？”
他没有开口，但姜烟的脑中却响起声音，他既想让她听见，她便可以听见。
姜烟看了看时间：“还要等一个半小时。”
“行。”
对方就说了这么一个字，然后竟然抬脚朝着街道前方走，姜烟疑惑，看着他离斜对面的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店越来越近，心中了然。
就差一两米，江源眼看就要走到，下一秒。
“呃，距离有点不够哈。”姜烟转头，看着突兀闪现在身旁的人，一阵尬笑。
江源表情冷硬。
“虽然但是，你现在是隐身状态吧？我有个同事，可能马上就要过来了。”
江源：“嗯，没事，她看不见我。”
姜烟放心，然后问：“对了，你有没有去查一下怎么把这个镯子弄走啊，我上班的话真的不太方便。”
其实姜烟想的更多的是，要是她上大学了还没有找到办法解开，那她住宿舍怎么办！这可是个大问题。
他看向她认真的脸，然后转头扫视了一下这个便利店，口中答道：“嗯，正在找。”
人类短短数十年，江源并不想见证对方从风华正茂转向垂垂老矣，这既是无端的束缚，也会引起无端的惋惜。
而且，刚刚在街边凝视，看着忙忙碌碌的姜烟。
看她忙碌，看她微笑，看她认真地学习。
他竟然生出了无穷的耐心，心底时常存在的虚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踏实的平静。
这令人疑惑，令人心慌。
她是击碎船只的暴雨，还是帮助停船的铁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