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姜泠栀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怀疑自己想错了,也可能是她走的时候顺手就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江然喜欢她?
如果真是,这种程度应该算骚扰。
她对江然的初印象不错,不能无凭无据地怀疑一个人,他当初刚认识她就送来一瓶牛奶,可能是好意,也可能是心怀不轨。
无论如何,这件事在她心底埋下了种子,江然究竟是怎样的人,还要看日后的相处。
于是,她开始观察江然。
他安静地坐在工位上,头埋得很低,只让人看见他那一头乌黑茂密的短发。
桌上放着一瓶插着吸管的草莓牛奶,和那天送她的一样,除此之外,还有薯片类的零食。
他伸手拿起那包薯片,小心地撕开包装,再小口小口地进食,即使是吃东西,也只发出十分微弱的声音,毫无存在感。
不是歧视,姜泠栀觉得江然乍一眼看起来像有自闭症,但他又比得自闭症的人要正常,所以,可能是性格原因。
盯的时间长了,江然也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扭过头,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姜泠栀没尴尬,他先不好意思起来,瞳仁轻颤,率先移开视线。
老实说,人都是视觉动物,江然的脸,她是喜欢的,如果他真做了偷拿她用过的纸的事,她也说不上反感。
倒是很想勒住他的脖子。
再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姜泠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拿起桌上放置的笔,在指间转动。
她从来不是道德高尚的人,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她起身打算去茶水间接杯咖啡,路过江然的工位,她停下,朝他投去目光。
江然注意到她,抬起头,露出不解的眼神。
姜泠栀把手随意地搭在他桌上,指尖轻敲,试探道:“我没纸了,可以借你的纸用用吗?”
他的注意力在她透着粉色的指甲上,月牙弧度,修剪得很干净,听见她的声音,才把注意力收回。
“好。”江然二话不说地把抽纸递给她,而后喉结滚了滚,神情中流露出几分不自然。
“谢谢。”她伸手接过,抽了一张纸,做样子地把手指都擦拭了一遍。
瞥见他办公桌下的垃圾桶,她把纸揉成团,故意没扔进去,落在他鞋旁,然后转身离开。
茶水间稀疏地坐着人,姜泠栀走到咖啡机旁,用马克杯接了一杯热咖啡。
她正把咖啡放在嘴边吹凉,认识的同事看见她,忙过来搭话:“泠栀,今天下班我们部门聚餐,你也会去吧?”
姜泠栀放下马克杯,“聚餐?”
“对,在群里通知了。”
她想起自己把工作群的消息都屏蔽了,解释说:“消息太多,我可能没看见。”
同事很友善:“没事儿,我转给你。”
消息发过来,餐厅定好了,在味香阁,打车过去要二十多分钟。
这种团建形式的活动,季清缘估计不会参加。
她思考过后,给出答复:“我去。”
“好呀,到时候我们一起打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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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栀端着咖啡回工位,特意往江然那瞥了一眼,他脚下的纸团不见了。
正常人会选择把纸扔进垃圾桶,但他的垃圾桶里,干干净净,哪里有她丢的纸团的踪影。
看来,她猜的没错。
她勾勾唇,眼中却没有情绪起伏,唇瓣在杯沿上印了印,但很快便皱起眉,咖啡的温度没降下去,有点烫舌头。
季清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迎面朝她走来,姜泠栀低着头,浑然不知,舌头伸出小截在外面,发出“嘶”的声音。
头顶落下一层阴影,姜泠栀察觉到,抬起头看他。
季清缘伸手贴了贴杯身,说道:“还很烫,先别喝了。”
周围的员工纷纷投来目光。
“谢谢季总关心。”她有些不自在,往后退小步,和他保持距离。
季清缘手顿在半空中,收了回来,长睫低垂,对着身旁人吩咐道:“陈响,你去拿点冰块过来。”
姜泠栀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季总,冰块我可以自己去拿。”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
沉默半响,他吐出一个字:“好。”
季清缘站在原地,姜泠栀朝他微微点头示意,接着便返回了茶水间。
他一直不走,目光执拗地注视着她的背影,陈助理看了眼手机,出声提醒:“季总,再不走星盛那边的负责人该等急了。”
季清缘收回视线,放在西装裤里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冷了下来:“那就等着。”
陈响讪讪闭嘴,知道自己这是触上自家老板的霉头了。
直到季清缘离开,江然耳边的那道声音才消停,一只孤魂野鬼,不知道怎么就缠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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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季清缘薄唇紧抿,光滑的金属面折射出他僵硬的脸色。
他闭上眼,修长的手指再度收紧,一股烦闷感涌上心头,仿佛有只无形的拳头不断地往他胸口上砸。
他只是想不通,在姜泠栀心里,他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一到公司就要和他划清界限,当初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光明正大,唯独对他不同。
还是说,她喜欢的只有他的钱。
陈响站在后面,压根不敢出声,就连嗓子痒想咳嗽,都直接憋了回去。
电梯门打开,季清缘刚要走出去,却突然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他给姜泠栀设置了特别关心,她发消息,他会立马收到提醒。
一条条消息出现在他的手机界面上。
[清缘,以后在公司里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我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不是想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只是季总女朋友这个光环太大,我不适应……]
[你能理解的,对吧?]
他不能。
她倒是快刀斩乱麻了,他呢?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和余望岐可以公开,和他就不行。
季清缘咬紧牙关,脖颈上鼓起大根青筋,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被气到手脚发麻,强撑着打字,内容却是:
[好,我知道了。]
耳边响起嗡嗡声,他的手指继续在屏幕上移动。
[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让你为难。]
他不想失去她,所以连抗议的勇气的没有。
曾经有人说过他很虚伪,但他从小就被教育不要情绪外露,因为这样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让人抓住把柄。
他一直遵守着这套生存法则,隐忍就成了他的习惯。
难过,可以忍;生气,可以忍;暗生情愫,同样可以忍,所以他忍了八年,等了八年。
季清缘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的关节被他握得发白。
微信界面再次弹出她的消息。
[谢谢你理解。]
他手用力,亮着光的屏幕上出现一条裂缝,紧接着花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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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下班,姜泠栀和同事谈笑风生着一起打车到味香阁。
餐馆是中式风格,包厢提前就订好,进去时,桌上摆了一圈消过毒的餐具。
姜泠栀找了处位置坐下,没多久,江然也进来了包厢。
同事和她聊起新养的一只金毛犬,才两个月大,喜欢咬东西,把家里的纸片盒子咬的全是洞。
姜泠栀侧过身,同事给她看小金毛的照片,穿着天蓝色的小衣服。
她感叹:“好可爱。”
同事说笑:“可爱是可爱,就是挺折磨人的,要不是看它可爱,我早就把这小家伙丢掉了。”
姜泠栀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嘴角跟着牵起了弧度。
她坐直身体,转头发现,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
她一愣,发现江然看她又是那种眼神。
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让人起鸡皮疙瘩。
姜泠栀得出结论,他有病,人格分裂症,一会主人格一会副人格的,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他的副人格出现了。
不过,一切都只是她的胡乱猜测,她并未当真。
江然突然开口:“你不喜欢我坐你旁边吗?”
姜泠栀感觉莫名其妙,“怎么会,你随便坐。”
他不再出声。
人员陆陆续续到齐,大家各自聊天,气氛还算其乐融融,她们部的总监蒋芳私底下没有领导架子,不像那些中年男领导,张嘴就是爹味。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有时候插着她和江然中间的空隙上,姜泠栀顺手就准备接过来,哪知江然先她一步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盘子。
她掌心碰到他的手背,结实地贴到一起。
江然顿住,她也立马松开,说了句:“不好意思。”
过了碰个手就脸红心跳的年纪,姜泠栀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没事。”江然把油焖虾放上桌。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菜上齐,蒋芳坐在中间位置,起来讲了几句场面就坐下,说不耽误大家时间。
姜泠栀杯子里空着,同事侧过头来问她:“能喝酒吗?”
她开口说:“能。”
下一秒杯子里就被斟满酒。
姜泠栀的酒量,喝低浓度的酒还行,喝这种高度的白酒就比较勉强了。
她过去对自己的酒量没有准确的估量,属于人菜瘾大类型,还是因为那次临近大四毕业,她和室友约着去酒吧,才认识到自己的酒量。
当时四个人点了一瓶伏特加,抱着试试的心态,姜泠栀喝第一杯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到第二杯酒劲才上来,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
余望岐来酒吧抱她回去,打的出租车,她不能吐在车里,只好全吐在他身上。
姜泠栀想着喝一杯应该没事,正要把杯子拿起来,面前横出一条手臂。
江然伸手,把她的杯子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