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你问吧。”
春野渺手捧咖啡杯，没有丝毫慌张。
“那麻烦姐姐过来一下，我想和你说悄悄话。”
直到这一刻，春野渺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当柯南又想到什么点子不方便少年侦探团那几个知道。
“好了，现在可以说想问我什么问题了吧？”
见他还在四下观察，春野渺直接把他带进员工休息室。
自打上次意外发生，春野渺不仅把这里重新装修，而且还专门去神社一趟请来御守。她自己虽不信这些东西，但要让员工和客人们安心。
“那我要问了哦——”
柯南郑重其事地拖来一把椅子坐到春野渺面前，后者坐在床上，视线只比他高了一点点。
“姐姐，你真正的名字是‘春野渺’对吧？前机动队副队长春野渺警视。于八年前的爆炸中失踪——实际上是被那个组织带走，受伤严重的肢体已经经过改造，一直潜伏其中，直到最近两年才找到机会从其中脱身。”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柯南。”
春野渺脸上笑容不变，正想说什么，却被柯南打断：
“如果不是的话，姐姐能不能把你的手套摘一下呢？昨晚出现在车站的人就是姐姐你吧。”
真是拿他没办法，春野渺在心中叹气。
啪，啪，啪。
“不愧是福尔摩斯的弟子，我认输。”春野渺把咖啡放在一旁，为柯南精彩的推理鼓掌，接着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
一支由机械构成的手掌出现在柯南眼前。
“满意了吗，小侦探。”
她此时的表情叫柯南看不出喜怒，实际上春野渺自己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但柯南并不知道内心所想。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说词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赌。
眼前的女人甚至现在很大概率还是一个公安，他能找到的资料还是太少。
她的表情让柯南心里一阵阵的发虚。
“如果没有别的话想聊，我就先出去了。”春野渺他摇摇手里的杯子，示意咖啡见底。
“啊啊、没事了……”
柯南心里拿不准春野渺的心思，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地就要去推门。
“教官……”
门外，站着木楞在原地的降谷零。
春野渺现在头痛欲裂，恨不得直接站在原地晕过去。
降谷零也没想到自己过来上班，准备在休息室换一下衣服就能碰上这种事。
两个人分别站在门内门外，一时间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柯南打破二人的沉默：
“那个……安室先生，你要用休息室吗？那我们就先出去啦。”
说着，拉起春野渺就想溜。
“等等！”降谷零拦下他，“柯南你先出去，我和教……老板有些话说。”
柯南就算是再怎么用力，也比不过一个公安的力气，抗争无果之后被降谷零赶出房间。
春野渺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降谷零难得在柯南面前显示出强硬的态度，把小孩丢出去关上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
这下子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降谷零望着就站在他面前的春野渺，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
僵持良久，最后先做出反应的人居然是春野渺。
她一一摘下假发、眼镜以及手套，把它们放进随身的包包里。
“或许一直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一个小孩子都能猜出来我是谁，想必组织肯定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
她的表情带着几分自嘲，“真是惭愧啊，这一点我还做得不如你呢，降谷同学。”
“不是的……”降谷零想要摇头，却感觉自己仿佛被钉在原地不知所措。
春野渺看上去倒是看得很开，“有什么想问的？”
她耸耸肩膀，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故作轻松，实际上紧张地满手心都是汗。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降谷零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从一开始听到春野渺承认自己的狂喜，愧疚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哪怕春野渺现在根本不提那些发生在组织里的旧事，也无法改变它们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他越是心虚后悔。
“教官……我错了。”
“哈？”
春野渺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当时在组织……”降谷零每说一个字，心脏就抽痛一次，一句话说的无比艰难，“很抱歉利用你。”
“啊……这件事啊，”她心说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而已，“当时我们又不认识，公安对待组织成员，利用他们没错啊。”
“不是这样的！”听她的语气，降谷零慌得六神无主，找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春野渺双臂，“不是这样的……教官，你应该生我的气才对……”
春野渺快要搞不清自己学生的思路，想要抓抓头发，这才意识到自己胳膊被对方抓的死紧。
人类的情感一如既往的让她感到伤脑筋，三十多年也没让她弄明白这些。
她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惦记着她。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仔细想了想，她还是选择把疑问说出来。
“……教官？”
降谷零也没能搞明白她的意思。
春野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得不思考他能理解的话先进行解释：
“我是说……你不用为这种事情困扰，”她看着降谷零的眼睛，“因为你才有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你只需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出现在你身边。”
“你只需要放心大胆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你的身后一切有我。”
降谷零从她棕红色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的倒影。他没想到春野渺会这样说，小麦色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薄粉色。
“教、教官，我……”他知道春野渺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泛起温暖和幸福。
不同于家人般的诸伏景光，也不是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这三位同期给他带来的信任感，望着那双红棕色的眼睛，一种背后有所依靠的轻松忽然贯通他的四肢百骸。
眼前这个人总能跨过千山万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身边。
不过这些并不能把他所做的事情一带而过，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他不能仗着春野渺对他的偏爱就肆无忌惮地利用她。
“当时……一定很疼吧？”
春野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疼吗？或许吧。”
八年前的爆炸过去的太久，比这些还要痛的伤口早就把它覆盖过去，更何况她现在使用的躯体都不是一开始“春野渺”的那一副——当然，这件事降谷零就不必知道了。
春野渺耸耸肩，“记不清了。”
与其去记住这些伤口有多痛，还不如想想怎么治疗它们比较实用。
降谷零终于意识到春野渺对于她自己有多么的不上心，只好先跳过这些话题。
“所以教官，你现在——”
他下意识就想问春野渺的工作，突然止住嘴，记起“春野渺”八年前就被定性为失踪，默认为死亡，早就不算是一名警察了。
“我现在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和景光算是同事了。”
春野渺笑笑，“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
“那教官的任务是什么？”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事可做。
“目前来说比较轻松，主要是根据上级资料调查可疑人物和窝点，出去跑跑就行，倒是和你这个情报人员很像。”
春野渺对降谷零毫不设防，随口就答。然而降谷零听完却是心底一凉。
既然春野渺能和上级取得联络，说明警视厅公安部对她的处境也有所了解，明知道春野渺是从组织里逃出来的情况下，不仅不安排她清洗身份甚至让她做需要奔波、现身的工作，分明是在把她往死里逼。
偏偏正主毫无所觉，连他震惊到忘记遮掩的视线都没察觉到，正细心地把手套上的皱褶抚平。
“不过组织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春野渺从休息室的床上站起来，显然打算结束这次对话，“那个叫灰原哀的女孩，不要再向你的上级汇报了。”
她不相信降谷零这么巧会出现在一个她和灰原哀都在的地方。
降谷零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过了好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
春野渺现在既不相信组织，也不全然相信日本公安。如果内部没有问题，那么诸伏景光怎么可能因为资料泄露这种最低级的原因暴露？
当然，这些没必要和降谷零一一解释清楚，卧底做的太久本就容易迷茫，还是有一个信念支撑比较好。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出了这个门，我就是你的老板，咱俩之间再没有别的干系。你来波洛的任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明知道降谷零早就是一个成熟可靠的公安，春野渺每次总是忍不住叮嘱他碎碎念一通的冲动。
不管身后的公安先生此刻是什么表情，她克制住转身的欲望，坚定地推开门，离开这一方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