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暂避村庄
“苏大哥，苏小姐，我们村长来看你们了。”李大壮的声音先于人影传来。
二人起身迎接，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先一步走进来，李大壮紧跟其后。
村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在盛轻舟的刀上流连了一会儿，“两位是逃难而来？”
“苏大哥兄妹俩是离开醴泉城准备去镇上投亲，路上遇到了刺戎人，在林中迷路了。”李大壮连忙说。
“从醴泉城出来，走这条路去镇上可绕远了，怎会来这附近？”村长又问。
“他们是先去了旁边……”
“我是问两位贵客，你答那么多做什么？”村长重重跺了一下拐杖，戳向李大壮的脚。
“嗷！”李大壮痛苦跳脚。
“醴泉城中的杜康、葫芦仙味道极好，价钱也不贵，二位是城中人，应该喝过吧。”村长又问。
“杜康确实不贵，但味浓烈而持久，许多人并不爱好。葫芦仙产自海边葫芦岛上，醴泉城中虽有得卖，价格却不便宜，”陆沂泽温声回答，“我们兄妹二人路遇贼人，实属无奈才来村里叨扰，等我妹妹伤好些，定然早些离去，以免村长忧心。”
见他对答如流，村长面色稍缓和，“两位莫怪，我们李家村靠着边界，不时有外族奸细过路杀人，碰到生人，我只能多嘴问几句。”
“应该的。”陆沂泽依旧态度谦逊，对村长的探究毫不在意。
“二位好生休息。”村长点点头，转身离开。
“苏大哥，苏小姐，你们别介意，可以多住几日，养好伤再说。”李大壮放下伤药和一堆东西，讪讪地说。
陆沂泽拿起伤药闻了闻，又将药涂在手腕处。
“村长戒心并未全消。”盛轻舟道。
“只是不知道他还怀疑多少。”陆沂泽问。
“我俩并不像兄妹，”盛轻舟说，“醴泉城苏家该是世代清流的书香门第，儿女也是有礼而矜持。你苏钰，自然符合要求。但苏小舟，身穿行武衣物，还带着双刀和一身伤，可不像是良人。”
“是我考虑不周，”陆沂泽歉意道，“只是现在去圆谎，只怕更易引人怀疑。”
“我们原也不打算久待，不必刻意去说此事，”盛轻舟说，“早点休息吧。”
夜已深，屋外的月在雨中隐隐绰绰，屋内的烛火渐渐熄灭。
翌日。
盛轻舟站在田边，将手里的蝈蝈笼子扔出去，两条猎狗风一样窜走，争着咬住笼子，摇着尾巴蹦蹦跳跳回到盛轻舟旁边。
盛轻舟单手搓了搓狗头，以示表扬。健硕的猎狗高兴地甩着脑袋，差点将笼子咬烂。另一只没得到安抚，急得上蹿下跳。
不远处大树下，陆沂泽给村中老人把脉开方，慢条斯理地与村民解释病症和药的用量，专业的架势极让人信服。
李大壮走来招呼两只狗，冲着盛轻舟腼腆笑了笑，“苏小姐，今日好些了吗？”
盛轻舟点点头，又拍了拍狗头，它俩瞬间安静下来，只是尾巴还在抽着李大壮，“这两条狗养得很好。”
“那当然，大黄和二黑是我养大的，能咬死豹子，陪我打猎的时候，村外人都羡慕坏了，”李大壮自豪道，“它们都不太理别人的，但是很喜欢苏小姐呢。”
盛轻舟笑了笑，看了一眼陆沂泽。
“之前村里没大夫，老人看病得走上几十里，现在苏大哥可以给村里人治病，可真好。”李大壮大力向陆沂泽挥手示意。
陆沂泽笑着点头回应他。
“苏小姐，我得去山里了，今天多打两只兔子给你补一补。”李大壮恋恋不舍离开，路上回头看了好几眼。
盛轻舟觉得有些无奈和好笑，本以为会是陆沂泽容易惹上麻烦，没成想村里的桃花先落到了自己身上，得想个办法才行。
她眼神转向河边，已有不少人洗衣洗菜，有说有笑。确认了一下陆沂泽不会离开树下后，盛轻舟挪步过去岸边。
妇人姑娘们昨日便听闻大壮带回来一对气度不凡的兄妹，见盛轻舟凑了过来，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大娘，请问这是什么？我之前都没见过。”盛轻舟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你们城里人哪会知道这个，这是山里的野菜，淘洗晒干以后，可以放在包子里蒸着吃。”那妇人瞬间被击中，拿起手中的菜给她看。
盛轻舟顺势坐下。
陆沂泽习惯性地看向田边，却空无一人，心中一紧。
“别担心，你家妹子在河边和王婆婆她们说话呢。”围在他身边的村民早就习惯了这个年轻大夫时不时要照看妹妹，“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
陆沂泽看到盛轻舟坐在岸边石头上，与周围人打成一片，自己笑了笑，继续开方。
妇人们本看着盛轻舟挎着刀，不说话时有些冷，但只几句话便又觉得她跟邻家姑娘似的，只是更加利落些。
“你们兄妹长得可真出挑，又高。”王婆婆感叹着，“不过看着不怎么像啊，不是一个娘生的？”
几个姑娘在旁边时不时瞄着对面树下的人。
盛轻舟眼睛转了一下，思索过后道，“大娘，其实是这样的……”
“小舟，该回了。”陆沂泽带上村民强塞给他的瓜果蔬菜，走近河边招呼，本微笑着看向妇人们，却觉得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微妙。
“兄长，我来了，”盛轻舟跳出人群，“大娘，我先走了，改日再聊。”
王婆婆眼露精光摆着手和他们告别，迅速收拾好菜，准备回家去好好添油加醋说道说道。
“遵医嘱这几个字，真的有那么难吗？”陆沂泽看着盛轻舟已经放下的左手。
盛轻舟若无其事将手放回板子中间，陆沂泽重新用布条固定住。
“妹妹与大娘们，说了什么？”他俩的兄妹身份并不稳固，盛轻舟和村民聊天时顺带提一嘴，应该能掩饰过去。只是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众人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
“我如今是镖师的女儿了。”盛轻舟道。
“……那我呢？”
“你仍然是苏家公子，不过……”
“不过？”陆沂泽隐隐不安。
“我俩两情相悦，但身份差太大。长辈逼你另娶他人，”盛轻舟说话又轻又快，“而我去抢亲，带你逃了出来。本想假装兄妹去其他地方生活，碰上外族贼人才流落此地。”
“……”
“大致就是这样，细节不必多说，村里人会自己找补的。”盛轻舟说。
“将军可真是，不拘小节，”陆沂泽无奈，推开门，“到家了，先换药吧。”
陆沂泽将新配的药敷在伤处，轻车熟路整理好盛轻舟的衣物，又拧了热毛巾递给她。
“这几餐吃得清淡，将军可还习惯？”
陆沂泽并不会做饭，而盛轻舟有心无力，所以两人只能煮粥，再靠着村民给的食物来存活。
“在行军路上，粮草不足时，树皮、蚂蚁都要吃，相比起来，现在已经是神仙日子了。”盛轻舟道。
“将军选择为国而战，早已准备好接受这一苦难，”陆沂泽道，“但这次，将军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受伤，流落此地。已经第三次得将军相救，这句感谢都已不知说了多少遍。”
盛轻舟还记得，她偷溜达出去喂马时，第一次救下陆沂泽，他自称醴泉城苏家公子，在城外无故遭截杀。
没想到，如今他俩成了假的苏家兄妹。
“日后有你感谢的机会，现在不如想想如何假装这个情郎。”盛轻舟拍拍他的肩，起身开门。
门外不远处，村长与李大壮正走来。
“苏……姑娘受着伤，怎么还跑出来了。”村长笑容真诚，他一回家就听到老婆子说苏家兄妹的秘事，又感恩于苏钰诊治村里老人，特地提了些吃食过来。
“苏小姐，”李大壮有些失落，“这是二黑抓的两只兔子，你与苏公子炖着吃了吧。”
“村长，大壮，不必客气，”陆沂泽出来站在盛轻舟前面，拦住了她大半身形，极为礼貌，“今日村里人给的东西怕是都吃不完。”
几人推拒了一番，还是将东西留下了。村长带着呆呆的李大壮离开。
“将军几句闲聊的话，就做到了一石二鸟。”陆沂泽道。
“一石三鸟吧，”盛轻舟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岸边含羞的姑娘，笑道，“罪过，我这几句话，让多颗芳心碎了。”
“我们于村里人，本就不该存在。”陆沂泽看了看窗外的村庄，仍然宁静又安详。
“若是动了心，只怕抹不掉，”盛轻舟目光落在陆沂泽脸上，觉得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此了，“可惜了，李家几个姑娘芳心错许。”
陆沂泽无奈，“将军倒是怜香惜玉，是想将我许配给哪家，或是哪几家？”
“说笑罢了，你本就有心上人，怎能辜负，”盛轻舟摇摇头道，“退一步讲，你的婚事也该是祁皇做主，我怎可随意许配。”
陆沂泽放下手中的东西，深深看向盛轻舟，“我与瑶琴，并无私情。我曾无意帮过她，她铭记一份恩情罢了。”
“好好好，别生气，没私情。”盛轻舟见他认真起来，直起身子安抚。
“……”陆沂泽微叹了一口，不欲在此事上纠缠，问道，“将军对伪装，似乎颇有心得。”
“边境诸城，探子众多，假扮什么人的都有，我们也得融进去。之前我与端彦办成新婚夫妻去买粮，查到了运粮官路上与商户勾结拿陈米换新米。”盛轻舟说。
陆沂泽手下一顿，将草药碾出了汁。
吃过饭后，两人准备去查看周围的标记。
屋外清脆的鸟叫声突然停下。
盛轻舟迅速抽刀出鞘，将陆沂泽推到墙角。
“将军，是我。”端彦的声音传来。
玲珑与端彦带着几人，悄无声息翻窗进了屋子。
“将军，您受伤了！”玲珑紧张地扶着盛轻舟。
“无事，你们怎么样？”
“升了信烟后，小秦将军很快就有人过来围剿，可惜还是逃了几个，”端彦说，“我们顺着记号，一路找您，可昨晚雨太大，半个时辰前才摸到这个村子来。”
“没事就行，”盛轻舟目光远眺了一下村庄，又看向陆沂泽，“耽误得够久了，走吧。”
侍卫麻利地收好屋内的物件。端彦将身上的散钱留了下来，想了想又加上几张无标记的弓与砍刀。
“让人去醴泉城，买几壶杜康、葫芦仙，偷偷送去村长家。”盛轻舟吩咐。
“是。”
玲珑为盛轻舟裹上披风先出去。
端彦奇怪环视了一圈，总觉得谁在看他，但又确实无异样，只能对陆沂泽说，“三皇子，我们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