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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选定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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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国宫中这防御,怕是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真是让孤叹为观止。”盛轻舟移步往下,颠了颠手中已经卷了的刀,无不讽刺道。

    “……让将军受惊了,朕定会彻查此事。”祁皇之前被陆粲之一把护住,毫发无损。

    “倒也没惊着,还看了一出好戏呢。”盛轻舟这话又是直戳祁国君臣的心。

    祁太子狼狈地爬起来,甩开帮他整理衣冠的宫人,随后有侍卫与他耳语几句,祁太子听后表情变幻莫测,看向盛轻舟。

    盛轻舟好整以暇回视他,表情淡定。

    “父皇,方才侍卫长来报,藏于侍卫中的刺客所使刀法乃是永安军独有的白虎刀术……”祁太子道。

    “这……”祁皇惊疑不定,看向盛轻舟。

    情况急转直下,所有人都看向这位本就瞩目的永安将军。

    盛轻舟反而笑了,“孤七日集结三万永安军、一万州府兵,半月破嘉州,一路直逼金明城。大军压阵之际,是你们求着和谈退兵。孤若是真想杀人夺宫,何必要来这一出不痛不痒的刺杀?”

    祁太子赶紧道,“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想坏了两国之好。我也是想当面将事情讲清楚,以免误会,”他知道盛轻舟说的是实话,但既然有似是而非的证据,自然要加以利用,以便讨价还价,“若是能查出刺客并非出自永安军,岂不是更能证明清白。”

    “孤不需要自证!”

    盛轻舟知道有人栽赃,但她本来就不无辜,这事根本掰扯不清。

    她打量了一下太子,忽而脸上露出些微狐疑之色,“按理来说,皇宫守卫均是亲信,宴席该是由太子亲自……”

    “将军是怀疑,我自导自演了这一出?”祁太子脸色一变,他差点命丧黄泉,此人居然还把锅扣来,简直无耻。

    “只是一朝被蛇咬罢了,毕竟……也是有前科的。”盛轻舟将刀插到桌子上。

    “祁皇设宴,我景国使臣悉数前来,却遭遇刺杀,永安将军出手相助。贵国不仅不去查明事由,还怀疑到我们身上,是否太颠倒黑白了,”刘维安站出来怒道,“是欺我景国无人吗?”

    “刘大人稍安勿躁,事发突然,皇兄也只是想尽快查清真相。”陆粲之忙道,“诸位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出解释。”

    “孤需要的是交代,”盛轻舟冷冷道,“三日后,便是赔款的最后期限了,希望届时祁皇已备好孤想要的了。”说罢,甩袖离开。

    留下祁国君臣面面相觑。

    几人离开祁皇宫回到使臣馆,玲珑仔细查探周围,让人守好门外。

    “这几个反水的侍卫,什么来路?”盛轻舟问。

    “暂未查明,”端彦神色凝重,“属下只安排了一个乐师,且他并不知为谁效命。这几个侍卫来路不明,又会白虎刀法,显然是冲着陷害我们来的。”

    “这么明显的栽赃,任谁都不会信,应该是来搅浑水的,”盛轻舟说,“本想通过刺杀引着祁国往草原查,给他们上眼药。现在皇宫自己的侍卫出问题,只能把这件事扔给陆蛟之,便宜他了。”

    端彦想了想说道,“他或许,并不觉得占了便宜。”

    “能在祁宫的侍卫里面安插细作,这股势力不一般,”盛轻舟细细推算,却始终不得其法,“有这样的本事,却用这么低级的栽赃手段,是为了什么?”

    盛轻舟这些年每每遇到隐藏颇深的权谋、手段、计策都解得艰难,更多时候是一力降十会才能破解,她愈发感觉到,晚生千年的优势,不过是看得更多一些,却未必战胜古人的聪慧。

    “若是想不清楚,便静待发展吧。”刘维安缓步进门。

    “老师。”盛轻舟起身。

    “两国交战又议和,多方势力都虎视眈眈,谁插一脚都不稀奇,怕是难以查出来,”刘维安被玲珑扶着坐下来,“眼下要紧的是与祁国打机锋,要赔偿。”

    两人就赔偿细节商讨了一个多时辰。

    “接下来的事宜,我并不擅长,要请老师与诸位大人出面了。”盛轻舟续好茶水,送上,态度极为端正。

    “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定不会辜负圣上和永安军。”刘维安喝了一口。

    “既如此……”盛轻舟示意玲珑将刘维安送回去休息。

    “《礼记》二十遍。”刘维安耸拉着眼皮悠悠道。

    “……是。”

    东宫。

    噼里啪啦的摔打声从屋内传来,外面的宫人瑟瑟低头不吭声。

    祁太子踩着碎裂的玉如意,表情阴狠。

    “太子莫气,那盛轻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想将自己从刺杀中摘出去,才将事情推到您身上,国君并未疑心。”太子谋臣说。

    “这种拙劣的手段,父皇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但难保日后他会不会怀疑我,”祁太子道,“今日你也见到了,在大殿上,老四是如何现眼的。父皇现在满眼都是这个孝顺儿子,如何舍得将他送去当质子。若不除掉老四,假以时日,他定会取我代之。”

    “……”谋臣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想评判太子在殿上的表现,“既然如今已无法将四皇子送出,倒不如全力推了三皇子出去,也好腾出手来对付另一个。”

    “上次让人在城外截杀他,他竟然好命地被人救了。但这次不一样,陆沂泽不过是贱婢所生,父皇要保老四,自然要把他扔出去,”祁太子阴鸷地看着西边,“只要将卓贵人捏在手里,还怕陆沂泽不从吗?”

    议事阁。

    这两日,两国礼部的大臣已交锋数次,就着赔款拉扯不清。盛轻舟站在宫殿外看夕阳。

    “刘大人这几日没睡多久,但看着精神却越来越好。”玲珑道。

    “能不好么,”端彦贼兮兮地笑,“刘大人这些日子被将军气得够呛,如今正好可以拿祁国的几个人撒火。”

    “皮痒了?”盛轻舟回头笑道,“回营该好好操练一番了。”

    “将军,三皇子过来了。”玲珑小声提醒。

    盛轻舟看向台阶,只见陆沂泽身着皇子礼服,外披紫羯绒褂,一步步向上走来,身形清瘦而俊逸,身姿挺拔,光晕打在他身上脸上,如仙人笼了一团彩云。盛轻舟不禁感叹,不管是月色还是夕阳似乎都格外偏爱他。

    “真好看呐。”玲珑轻声说。

    端彦在背后戳了她一下。

    “蒙将军高义,已救我第二次,竟不知该如何感谢。”陆沂泽站定后行礼。

    盛轻舟走近两步,轻轻一笑,“救命之恩,如何相报,自然是看被救之人的诚意了。”

    玲珑和端彦退后几步,守在周围不让人过来。

    “我身无长物,再大的诚意如今也只能说一句,结草衔环,来日以报君德,怕是将军也看不上,”陆沂泽反问,“不如将军说想让我做什么,愿尽吾生之力。”

    两人对视良久,又撤回眼神,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

    “将军可知,捉拿的刺客,已全部自戕,”陆沂泽说,“太子将其定为,刺戎人不满两国交好,进而来破坏宴席。”

    盛轻舟心想,这个结果倒算是殊途同归了,也免了她再去挑拨。

    “那夜,将军没有回答谁是质子,”陆沂泽说,“前两日四弟的表现很是出众,父皇应该舍不得让他去景国。所以此人该是我。”

    “舍不得给和不得不给是两回事,”盛轻舟说,“陆粲之越是受祁皇重视,便越适合当质子,你应该知道。”

    “可若是父皇拿出足够的诚意,想要保下四弟,诸位还会咬住不松口吗?”

    “祁皇想要保四皇子必定舍弃你。三皇子对此,似乎并不怨恨。”盛轻舟看着陆沂泽。

    “父母对子女,都会有所偏爱。又何况是皇帝于天资卓越的嫡子和不受宠的庶子之间呢,我早已习惯了。”陆沂泽语气如常,并无任何波澜,只是神色微怏。

    盛轻舟点点头,又道,“我才是那个让你成为质子的罪魁祸首,你是该恨我的。”

    陆沂泽抬头看向盛轻舟,她站在半影半现的廊下,已有些微弱的夕阳散着光打在高挺的鼻梁上,让这尊祁国君臣害怕的煞神看上去温和了许多,虽然也仅仅是看上去。

    她并未看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陆沂泽却认真回答,“将军曾说要为百姓、士兵讨回血债,你做到了,让祁国付出了代价。我身为皇子,国之危难时,自当为国尽忠,我成为了代价之一。无论是否身不由己,站在了这个位置,就有了这个使命,这不是人力所能抗争的,所以我不恨你。”

    盛轻舟回看陆沂泽,身处劣势却能以平常心待之,确实难得。

    既不是因为祁皇的选择而伤心,也不是因她的选择不快,盛轻舟问,“三皇子面有忧色,是否在为卓贵人担心?”

    “我年幼多病,几度生死之间,母亲自生下我就一直悬心。若去了景国,山高路远,她只怕从此更是挂念伤心,”陆沂泽道,“不能在她跟前尽孝,是我的过错。”

    盛轻舟沉默了一会儿,穿越前,她看到了太多生离死别和家国不幸,穿越后,她心中所念便是再无纷争扰乱、诸世太平和顺,但经历种种,却发现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她拿起武器战斗后,尽管收利无数,却无法补偿别人已受的伤害。而为了景国,她不得不对无辜之人下手。到头来,似乎事事皆不遂她愿。

    “将军为何这样看着我。”陆沂泽觉得盛轻舟的眼神似乎带着悲伤和哀痛,但又转瞬即逝。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盛轻舟眨眨眼,低头摸了摸衣袖,“只是想到了我的母亲,她在世时,也会忧心我是否康健、顺遂,即便我天生神力、健壮如虎。”

    陆沂泽听着,噗嗤一笑。

    盛轻舟也笑了,想了想,或许可以对他好一些。

    “三皇子若入朝为质,便也算我景国的臣子,”盛轻舟承诺,“我会暗中派人护着卓贵人,也会让你们母子常联系。”

    “多谢将军。”陆沂泽目光深邃,几乎要将盛轻舟融到眼中。

    宫殿内传来一片嘈杂声,两国的争吵似乎愈演愈烈。

    “这样的时期,本不该与将军多有明面上的接触,既已当面道谢,我也该走了。”陆沂泽微微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刘维安容光焕发将拟好的文书交给盛轻舟,“祁国愿再割醴泉、弄梅两城作为赔偿,用以换取一位质子。将军以为如何?”

    “少个质子,多两座城,我们不亏,”盛轻舟翻看着文书,“羽翼已丰的长子,大放异彩的幼子,父母的偏宠,祁国的水只会更浑,对我们大有益处。”

    “既如此,我便去商定下来,三日后便可启程回朝。”刘维安抚着胡须。

    三日后,天青日明,祁都城外,相对而立的军队虽无剑拔弩张,但也不甚友好。

    “国君命我在此为诸位践行,此去路遥,愿一路安好,”祁太子道,“两国如兄弟之邦,山水相连,民心相通,今日之盟约,弟惟愿君心似我心。”

    此次祁国大败,屈辱投降,奉上金银若干、城池五座、质子一名,并对景国自称为弟,以示尊敬。

    双方表面友好地交流推拒了一番。景国使臣手下战利品,准备回城。

    “等等!”陆粲之骑着马飞奔而来,急刹了马,跳了下来。

    “四弟,怎能如此莽撞。”祁太子皱起眉。

    “我,我还有几句话想说。”陆粲之匆匆赶来,看向盛轻舟,“那日宴席上多谢将军出手平息刺客之乱。”

    “举手之劳罢了,”盛轻舟说,“四皇子护驾之姿英勇无畏,实乃诸君之楷模。”

    陆粲之摇摇头,“我大放厥词之时,没能听进将军的话。但近日观将军一言一行,掷地有声,坦荡无私,这才是我该学的。”

    盛轻舟看着面前似乎长大了一些的少年,如烈焰、如晨光,本该肆意飞扬,却要蹉跎在宫廷争斗中。

    “但本该是祁国的,我定然还是要夺回来。”陆粲之仰起头道。

    陆沂泽被杜仲扶下马车,远远看着。

    陆粲之走过去,犹豫半晌,面带愧疚地看着陆沂泽,“此次选质子之事,本该是我,最终却……”

    “两国和谈,没有本该的事情,四弟不必如此。”陆沂泽道。

    “那日,你先将我拉起,后又救了柳儿,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陆粲之说,“我知道三哥此次离开,最担心的便是卓贵人,我会照顾好她。”

    陆沂泽愣了愣,抬眼看向陆粲之,声音低沉道,“母亲得知我为质子,日日吃斋念佛,已忧思过度,病倒在床,食宿不厚。若是能得四弟照拂,送她去庙中修养,就再好不过了。”

    “我会向父皇禀明,将卓贵人移到宫外坛柘寺修养。”陆粲之承诺道。

    陆沂泽看了他一会儿,微叹了一口气,“你的生辰快到了,但那时我已不在宫中。三哥愿你,岁岁朝朝如今。”

    景国一行离去,浩浩荡荡带着马车、商队,蜿蜒几里路。十日后,大队人马即将与龙虎卫汇合,众人清点物资,现场一片杂乱。

    “将军,不好了,三皇子跑了!”玲珑冲进帐中。

    盛轻舟从账册中抬头,将刀柄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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