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轨
厉海诚惶诚恐地拒绝了秋时，杏眼里满是“我要为公司奉献所有时间”的诚恳。
刚上班的年轻人嘛，没点安全感，正常。
秋时也不勉强她。
反正不出一个星期，打工人就会无师自通摸鱼技巧了。
秋时从包里掏出一个大袋子，里面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装饰，都是她在校门口精品店里买的。
占据c位的是一个布偶猫形状的玩偶，正一脸享受地摸着爪子里的小鱼干，用以时刻提醒自己劳逸结合。
除了装饰，秋时还带了一堆改造工位舒适度的小玩意。不出半小时，死气沉沉的工位大变样，完美变成了社畜的形状。
秋时拍拍手，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打算去瞧瞧面试的情况。
对面的厉海听见动静，慌乱地把手机放下，发出了欲盖弥彰的“咚”。
玩手机就玩嘛。秋时见她紧张，交代了一声：“我去看看面试，你自己熟悉环境吧。”
可厉海听见秋时这么说，咻一下站得笔直：“我和你一起去！”
“也行。”
两人就这么又回到了会议室，门前还是只有那个男生一人。
啧，前景堪忧。
到现在为止，秋时了解的员工加上她自己，也就寥寥几人。面试现场又这么冷清，这样发展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展项目。
秋时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了打算。她对厉海说：“看你同学挺无聊的，你不找他聊聊？”
厉海闻言先是一愣，才说：“我不认识他啊。”
这下是秋时感觉奇怪了。可仔细一想，他们的对话的确透着生疏。
厉海解释着：“因为电梯外面的指引牌，根本没有我们公司，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就这么稀里糊涂错了楼层。至于他嘛。”
厉海努了努嘴：“他是偷看我的手机屏幕，发现我也去卓行，跟着我走错的。”
秋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刚回国的林晚霜先生，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熟悉国内的业务？
“小海，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秋时转过身，双手搭在厉海的肩膀上。
厉海顿时站直了身子：“是，是！”
“还记得电梯的方位吗？”
“记得！”
“好，你现在就去一楼，对每一个像你一样，在指引牌那里犹豫不决的愣头青……我是说小年轻。总之，只要是来我们公司的，不管是面试还是上班还是修水管，都带他们上来！”
“是！”
厉海眼神坚定，大踏步走了，令人安心的背影让秋时相信，她一定不会摸鱼。
这边解决了，下面就是最棘手的了。
秋时目光落在会议室的门上，长长叹了一口气，稍作犹豫后才下了决心。
她很有礼貌地敲开了门，很有礼貌地站在了林晚霜的对面，弯腰伸出手，按下老板焊在手里的文件。
秋时微微一笑，胆大包天地问：“老板，我这个总监在公司的地位如何？”
“就目前而言，一人之下。”
林晚霜言简意赅，给出了一个比秋时预想好得多的答案。
“好。”秋时直起身，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恕我直言，老板，你简直是在过家家。”
林晚霜听了面上不显，主动放下文件，指了指秋时身后的椅子，示意让她坐下。
秋时也不客气，再开口前，先声明道：“我对您的能力没有任何的质疑。”
这是对艾奎斯的尊重，也是对卓行的尊重。
“但华国和m国有很大的区别，你也处处制肘，直到现在，公司连第一步也没迈出去。”
秋时语气严肃。她愿意慢下脚步，却不愿意无意义地原地转圈。
如果一直按照现在的节奏，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真正走上道路。
她要缩短这个时间。
“请让我也参与面试的工作。”
在简明提出问题后，秋时提出了这个请求。
但说实话，她也没有多少把握。尤其是看到林晚霜默默打开了随身电脑，只敲敲打打不发一言后。
秋时心中叹气，还是打算再争取一下。
她在提出这个请求前，已经在网络上搜索了卓行的招聘计划，却发现主流的招聘平台上，林晚霜根本没有发布任何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有面试者，秋时都要赞叹厉海等人获取信息的能力之强。
可世上普通人还是多，秋时自己也是大学生，当然知道普通学生找工作的渠道就那么几个，在这种缺人之际，就需要广泛撒网。
正在她琢磨着方案，想用解决方法说服林晚霜时，林晚霜终于停下敲键盘的手，将注意力从电脑上移开，对秋时说：
“查看下你的邮箱，我给你发了文件。”
秋时只得中断思路，先打开邮箱。可点开邮件后，一份格式标准，内容熟悉的合同映入眼帘。
“这是……”
“新的招聘合同。”林晚霜说。“添加了新的工作内容，薪资也需要再谈。”
秋时很少在工作时有卡壳的情况，重生后大脑却是卡了一次又一次。
或者换句话说，林晚霜总是会给她带来意外之举。
这份合同与她刚签过的十分相像，只是本就丰厚的薪资更进一步。她再抬头望向林晚霜时，眼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该说他什么好呢？秋时颇为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问：“你愿意交给我？”
“为什么不？”林晚霜反问。
秋时有些好笑，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
可能是笑林晚霜对她过于信任，也可能是笑自己忧心过多。
“是啊，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秋时喃喃自语，目光再落到林晚霜身上时，已经没有了犹豫。
“老板，你真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老板。”秋时感叹道。
居然会自己提涨工资，多么的贴心。
林晚霜闻言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秋时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并没有发现面前人的变化。
两人一时无言。秋时打算告别之际，突然想起了什么，说：
“加个微信吧老板，用邮箱发文件，没微信方便。”
林晚霜的回答让秋时大吃一惊：“我没有微信。”
“微信都没有？那岂不是x宝和美x也没有？”
林晚霜茫然的看着秋时，眼睛里说明了一切。
“如果你是怕身份暴露，不用担心，外国人是可以注册的。”秋时认真地科普，“而且有了微信，不用银行卡也可以网上支付。”
秋时说着，脑中闪过在林晚霜办公室看到的速食。她原本以为林晚霜是不乐意吃外卖，现在看来他是根本不会。
秋时心中难得升起一种名为怜爱的情绪。她手把手地教着林晚霜——这个生活低能的归国游子，如何使用微信，如何点外卖。
她还恶趣味地给林晚霜选了个秃头大叔的头像，至于微信名嘛，就叫“逆水遨游”好了。
两人加上了微信，秋时满意地看着对话框。就这名字和头像，怎么看怎么像个通厕所的大叔，和林晚霜本人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干脆改名叫什么aaaa高级水工林师傅好了。
秋时想着，幸好理智尚存，还记得林晚霜是自己的老板，并没有胆大包天。
加好了微信，又把外卖的地址写好，秋时新手指引的任务才堪堪结束。
“我看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找一个生活秘书。”秋时说，“你对国内的了解太少了。”
林晚霜当着秋时的面现点了一个外卖，表示自己可以活得很好，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不要算了，别把我当生活秘书就行。秋时在心里默默想着，看到林晚霜点的是小笼包，问了一句：“你没吃早餐吗？”
“没有。”
……就不该多这个嘴。秋时很难不想到那份送给琴琴的水煎包，难得生出的怜爱又掺了几分愧疚。
秋时拒绝内耗，立刻转移注意力，给厉海发了个微信，问起她的工作怎么样了。
厉海回复的很快，却没有好消息。
看来和楼层的关系不大，就是没有来面试的。
秋时也不气馁，让厉海先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折腾了这么好一会儿，秋时觉得，也是时候把门外的男大叫进来看看了。
林晚霜没拒绝，只是提醒道：“公司里绝不能进与世家有关的人。”
秋时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她难得听到陌生的概念，问：
“你说的世家是指什么？”
林晚霜伸出手，修长的食指划过深红色桌面，在无形的纸上勾勒出几个姓氏。
顾，孟，陈……秋时在心中默念。
“他们沆瀣一气，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尽量小心这几个姓。”
秋时点头，她能很轻易地想到姓这些的大企业家，却是第一次知道他们被统称为“世家”。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林晚霜歪头，“你都知道我是顾耀辉的私生子，这可是更难得到的信息。”
“毕竟我只了解了顾家。”秋时说。
林晚霜却是垂下眼，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秋时察觉到了林晚霜的情绪，不假思索地问，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在说绕口令。
林晚霜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秋时点头：
“我想知道。”
秋时微笑着说：“因为我见过你。”
在遥远的，六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