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回到府里,三个徒弟没离开,而是聚到以前教学的小花园。
只他们师徒四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郭怀德:“师傅,那位季老爷只怕不会死心。”那人一看就是个贪婪之辈,有师傅这样一个女儿,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冯紫英:“昨天我见到了那位季荣季大公子。他打着师傅的名义在外面结交了不少人……”他眉皱得紧紧的:“是个极擅钻营的人。”
柳湘莲左看看右看看,直接道:“何须发愁,实在不行,请王爷出面,把人压下去便是。”他们几人在这点上到是不合适,一是年纪不够,身份不够,没什么震慑力。二是他们从师傅这里算,是小辈了。“实在不行,我偷偷把人绑了,揍到他怕……”
“闭嘴吧。”郭怀德白了他一眼,“他是师傅的亲生父兄,若当真撕下脸皮,固然对师傅造不成伤害,可于名声到底不好。道德伦理站在他那边,天下人之口如何堵?”
冯紫英也点头:“师傅是玉器,那是瓦砾,别说碰了,便是沾上了,也不值当。”
他们愁的是那几个人吗?是他们血脉身份。
柳湘莲闭嘴了,他家里人口简单,只一个姑姑。姑姑一心为他,从不会叫他为难。对于处理这些事情,他根本没这根弦。如今遇到这事,可不就是一团乱麻,根本摸不着头绪。
“那该怎么办?”
纪希其实还挺悠闲,这事烦人,却没到乱她心的地步。名声这东西,看重的时候它自然很重要,可真要不在乎,它也就真没那么重要。
她这般认真处理这事,也不是因为发愁,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抬手就解决掉的,何必留着这么个恶心人的疮在这里?随时被人捅一下,烦人。
纪希开口:“这两天让人看着季荣,他是不是还像之前那样,天天出去交际应酬。”
她今天说的话,季老爷肯定会一字不差的告诉季荣。他若当真是个聪明的,接下来就该低调,老实在的家里守孝。
若依旧如故,“若依旧如故,就直接捅到礼部那里,打回原籍便是。”不过,她以为季荣是个聪明的,应该会老实下来。他守孝需的三年,这三年他都会老老实实的。
三人立刻便懂了,柳湘莲笑道:“这事交给我。”
现在也就他最有空,冯紫英和郭怀德如今有公职在身,少不得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对,这件事师傅不宜出面,还是交给我们吧。”郭怀德直接开口,把事情揽了下来。作为女儿,做什么都不合适。要是无人知晓还好,一旦知道了,于名声便是大碍。
可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上面两重皇帝都盯着师傅,更是一点错处不能有。
“那你们看着办吧。”纪希也乐得有人替她分忧。都是经过大事的人了,做事还是有谱的。
“我与他们并无太大感情,此前都不曾见过他们几面。”这是她的态度,那些人如何她一点不在意。
“师傅放心,定不再叫他们来烦扰您。”
如此便好。
之后这事就他们接过去了,她也真的半个字都不问。反正自此后,季家人都没再出现在她面前,扰她清静。
到是水琅那边,在回京大半个月后,终于有空过来了。
回来半个多月,他从郡王升为亲王。明明因功而升,可太上皇本着只要能让皇帝不开心,他就开心的理念,愣是因此跟皇帝又斗了一回。虽然没能把水琅压下去,却给前太子的儿子也谋了个亲王位回去。
“太上皇老糊涂了。”
这话水琅不是头一回说了,但没法子,再糊涂也是父,是父就得尊着。哪怕是皇帝,也得低头,更别说他只是亲王儿子了。
而说他一句糊涂,便是他能说的最过份的恶语了。
纪希就更没法评说了,只转移话题:“那王府可要重修?”亲王和郡王的规格是不同的。
水琅:“这到不必,本来就是按着亲王规制修建。”说到这个,他到又想起一事来:“牛痘已经成了,也用死刑犯做了实验。”本来皇上是打算此功成之后,再给他升为亲王。如今到是用不上了!
纪希也是一喜:“太好了。”但看他的神色,又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水琅摇头:“太上皇不知得了什么消息,想将功劳抢去……”
这也是太上皇的老手段了。
“皇上准备怎么做?”想来皇帝不会再退让了吧?
随着漠北大胜,又有高产粮种,如今的皇帝已经坐稳了皇位,对上太上皇,已经有了抗衡的底气。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太上皇才越发暴躁,沉不住气,做出这样堪称没脸没皮的事来。
对此水琅却笑而不语:“过两天大朝就知道了。”
行吧,那就等。
纪希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先是天使临门,宣读圣旨。旨意内容大概就是,荣郡主研制高产粮种,研制牛痘有功,夸她乃活万民之命的圣人,乃上天赐于大周的神女……凡间帝王有感天意,特破例封她为女亲王,位比亲王。且此爵在她后代可承袭,!三代始降。
这圣旨一出,前朝后宫,天下人都跟着懵了。
高产粮种居然是这个女子研制出来的?牛痘当真能让人不再感染天花?若当真如此,大周岂能不腾飞?
随之才想到:什么?女亲王?
这是个什么爵位?亲王就亲王,女亲王是什么?
有人想的更多,这位女亲王可是已经赐婚顺亲王了,这等他们成了亲,是称她亲王还是亲王妃?哪天这夫妻两一起出现,称这个也是亲王,称那个也是亲王?怎么想都古怪啊!
又有人想了:等那两位成了亲,家里就有两个亲王爵位了。啧啧啧,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还有人在考虑了:这这爵位,将来是由男子承袭,还是女子承袭?
一时间议论纷纷,心思浮动!
当然,也有聪明人看得清楚,这分明就是太上皇和皇上的又一次博弈。女亲王还是男亲王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就看这最大的好处落在谁那边就知道了。
纪希听完圣旨也是愣了一下。
太上皇想抢功劳,皇帝直接把好处落到她头上。虽是把她顶到了前面,但与水琅定了亲的她,已然不惧出这点风头了。确切的说,到了此时,水琅可以光明正大的挡在她的前面,为她解决她不想面对的麻烦。
这样的大功德大名声,太上皇不想给皇帝,皇帝不想便宜了太上皇,于是干脆,给了她这个真正有功的人。
对外,皇上立了一个无私大义,有功必赏,用人不拘一格的圣明形象。而她终究是要嫁给水琅的,再高的明声,最后依旧归于他那一方。
所以,皇帝还是略胜一筹。
至于会给她带来的一些麻烦,皇帝根本不会考虑。或者说,在他们看来,这些本不是麻烦。升官了,还给了后代子孙一重保障,这可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笑了一下,双手接过圣旨,谢恩。
“恭喜亲王,贺喜亲王。”
“恭喜亲王……”
一叠声的恭贺之语,纪希也是满面笑容。直到闲杂人等散去,她才对刘嬷嬷道:“最近门户守紧些。”这府里都人心浮动,外面就更别说了。
刘嬷嬷忙应:“是。”
晚上,三个徒弟回来,又是一阵恭喜。
到是郭怀德多少有些懂她这个师傅的,不免道:“师傅若是城里住的不自在,不如去城外庄子上。”
纪希:“我也正有此意。”这一次她都封亲王了,皇家总要给她修个正经的亲王府吧!现在这宅子,还是她当县主时,太上皇随便找的宅子。“外面如何?”
三人便笑,冯紫英道:“皇上大朝时,让人将师傅这些年的所有功绩一一宣读。之后更是当殿让人将圣旨宣读了一遍,在他们未缓过神前,直接让天使出宫宣旨。待那些大人们回过神来,天使早已走远,追不回来了。”
“之后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劝谏圣上收回旨意,被顺亲王给一一怼了回去。”
冯紫英今天正好在御前侍候,听了个现场,如今想起顺亲王当时的言语,依旧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王爷从头到尾只一句话,问他们,若此功乃我所建,是你所立,可配封亲王?”
郭怀德嗤了一声:“一群只会卖弄迂腐的俗人。”
柳湘莲:“如今师傅的功德已经传遍,不但满朝文武知晓,便是百姓也都知道了。之前便听到许多百姓说,要给师傅立长生牌位,塑金身……”
纪希一阵无语:“立牌位塑金身,那不是死人才弄的么?”
“呸呸呸。”柳湘莲连呸了三声:“师傅可莫要胡说,并非如此,是他们太过感激师傅,所以将信仰寄托在此。”
行吧,她就当不知道。
柳湘莲到是又想不对劲一个问题:“师傅既然是亲王了,那是不是也要上朝?”
“不用。”水琅推门而入,一点不见外的在纪希身边落坐:“还跟以往一般无二。外面那些人那些事,你若不想搭理,只管让人拒之门外便可。”
柳湘莲眼珠子转了下:“那好像是亲王还是郡主,对师傅也没什么不同。”换言之,这赏了跟没赏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圣旨除了将师傅推到人前,没有任何好处啊!
水琅点了下他,才取出一枚玉牌,亲自给纪希挂在腰间:“皇兄知道你不喜那些,所以让我将此玉佩送来。见此玉如见帝王,日后进宫,除了太上皇,你谁也不必跪。”
太上皇那是没法子,别说她,便是皇帝到了该跪的时候也是要跪的。
纪希低头将玉牌拿起,上面刻着龙纹,还是五爪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配戴的,便是亲王,最多也就是四爪……
“我可以戴它进宫?”
这是皇帝给的脸面,可这玩意她还真没法戴,戴了多少有那点不识抬举。
“戴。”水琅很果断。
纪希轻笑:“行,那就戴。”她本也不是会识人抬举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