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看着满地鲜血，饶是见惯了武侠世界动不动就杀人取命的纪希，此时也觉心寒。
武侠世界的杀人，因利因名因仇杀，可这里，却是兄弟相残，父子相杀。
事情是从那一声“当啷”开始，那是杯子被掷地发出的声音，也是太子举事的开始。
太子逼宫夺权。
可惜，皇帝道高一尺，早有准备。太子一动，又引出其他皇子，乱成一团。谁都像奸，谁都像忠……而最后，太子死了，大皇子死了，五皇子残了。三皇子忠心的待在皇帝身边，替皇帝挡了致命一击。但他运气好，虽受了伤，却不是重伤。而四皇子水琅扶着三皇子，两人站在皇帝身前……
没有赢家，全都是输家。
开始的突然，结束的迅速，只留下满地血腥和尸体，剩下的便是惊惶。
皇家人什么感觉不知道，纪希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哪个老鼠洞里，生怕被人注意到。
纪希？纪希第一次见识到人性的可怕，皇权的诱惑，一时也是呆住了。
待反应过来，她看向上首的皇帝和皇后。皇后面色惨白，透着青灰。皇帝满眼心痛，嘴角有着血迹，却依旧端坐，只是垂在两侧的手，一直颤个不停。
再看前面，北静王歪靠在王妃身上，人昏了，可此时此刻，没人在意。北静王妃眼里含泪，却只能忍着，死死的搂着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而她身边，从未见过此景的水溶更是傻了一般，直愣愣的盯着大殿上的血，整个人僵直着，对外面的一切都似没了反应。
大殿里上百号人，此时却似身处死地一般，没有半点声晌。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似终于反应过来。他只抬了抬手，之后便有人开始组织他们这些人。出宫还是不许的，但若有需要，可以有个私密的地方。
可这会儿谁也不想单独待着，大家依旧凑在一处。于是，能走的都一齐移去偏殿，老实等着。
其他臣官以及他们的家眷可以先走，北静王一家却暂时不能动。纪希跟着他们，自然也不动。待只剩下皇家以及皇帝心腹之后，皇帝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未等他歪倒，已有人冲上去扶住了他。
之后一切便像是按了加速键，一切都快进起来。
皇帝被扶走，请太医的请太医，活着的皇子们，不管是伤的还是残的，都得过去守着。而嫔妃公主们被禁卫军送回各自宫殿，事情未定之前，都不许出来。
只皇后，一步一步的走下高位，瘫倒在太子尸体前，抱着那满是污血的头颅，一点点将那血污拭去，又慢慢整理发冠，终是哀嚎出声……
水溶终于被这嚎声惊醒，整个人猛的一颤，回过神来。一回神，眼里便蓄满了泪，颤抖着扑向面前的王妃：“父王，母妃。”
纪希闭了闭眼，终是上前，凑到王妃身边，轻声问道：“王妃，我会些医术，可以给王爷稍作治疗，不知可否？”
王妃泪眼看她，半晌才摇了摇头。
纪希愕然一瞬，又默默的回到之前的位置。这一刻，她也有些看不懂这位王妃了。
等到能出宫，已是第二天中午。
宫中情形如何，纪希不知。回去并未与北静王一行同路，出了宫门，便各奔东西，各自归家。
当天晚上，便听到北静王去了的消息。
对此，纪希早有预料，自不奇怪。让人准备丧仪，亲去了北静王府。结果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只收了丧仪进去，人却不让进。
纪希只觉越发不对劲。
直到第二天，宫里终于传出消息。皇帝下旨，由三皇子暂理朝政，又封已去的太子为义忠亲王，如今这爵位由太子之子继承。至于其他的，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竟是半点也未提到。包括皇帝的亲弟弟北静王之事，也是只字未提。
这让纪希不得不怀疑，太子逼宫这件事里，也有他的影子。而北静王妃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让她医治，因为她知道，此时不死，事后更会被清算，那时不但要死，还要背负罪名。
皇室这边看似安定了下来，可整个京城依旧风雨欲来，头顶上压着厚厚的黑云。
柳湘莲每次过来，都要说一说外面的事情。
今儿菜市口又杀了哪些人，明儿哪家又办丧事了！直到年关，这波风浪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可才过完年，还没出正月，贾代善死了。他这一死，不知触动了皇帝的哪根神经，突然就宣布要退位，将皇位传给三皇子。
新帝登基，大封前朝后宫。纪希搭了个顺风车，连升两级，成了郡主不说，还得了个封号荣。
虽然在纪希看来跟原来的县主没什么不同，但旁人不这么认为，这几天虽然考虑到太上皇的心情，不能大喜大办，可关起门来，还是要庆祝一下的。
纪希这里也被送了不少贺礼，都是礼到人不到的。
唯有一点跟以前再不相同。
“师傅，顺亲王来了。”
顺亲王，水琅是也。他的三哥当了皇帝，他终于被封王，允许出宫开府了。如今这王府还没落成，他却见天在外面住着。每天雷打不动到她这里来报道……只因为他第一次来时，她将刚刚开坛的酒让他尝了一次。
之后，便天天来，不喝完一坛子不算完。
其实坛子不大，只是这人喝的慢，细品慢尝，为这一坛子酒，就能在她这里耗上一整天，吃上两顿饭才回。
如今她都习惯了，这府里的人也习惯，他来了也不必通传，只管往里面领就是。
“你跟你师弟招呼他吧，今天我忙，没空理他。”如今正是春天，正是万物始发的好时节。她准备弄个嫁接出来。
“忙什么呢！”水琅已经跟着进来了，也听到了她的话。“你要忙，你的徒弟正好跟你学习，岂能因为招呼我而耽误他们的时间？反正也不是外人，我在边上自在的很，你不用在意。”
纪希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行吧，随他。
既然徒弟们不用招呼他，那就拉过来当劳力。教会他们，剩下的便由他们来。她洗了手脸，在他对面坐下。
“外面已经没有事给你做了么？整天在我这里混日子？”新皇登基，虽因太上皇还在，并没什么大改动，可到底之前死了一批人，朝堂上不知空了多少位置，各部门应该乱成一团，不知忙成什么样子。
结果他这个皇帝的好弟弟，皇帝最忠心的拥护者，居然不忙了？
皇帝御磨杀驴？看他的神情，应该不是。
水琅往后一靠，轻笑了一声，“谁说我不忙呢，我这不是忙着开府么？家都没安好，旁的哪里还顾得上？”
他到是想忙，可别说他了，便是皇兄又有什么可忙的？他们那位父皇虽然退了位，可依旧死捏着权利，半点也不放。
他们这些做儿子哪里敢动？只怕一动，他就又要怀疑他们是想跟他争权了。经过中秋那一夜，都知道他们父皇的底线就是他手里的权力，谁又会在这时候去碰那它？
“那你不去你府邸看着？”
水琅：“规格有礼部盯着，工匠有工部的人盯着。有皇兄在，谁还敢在这事上让我吃亏？”
所以他还是不忙，闲到整天往她这儿跑！
不过，话说到这里，到也不必再往下问了。自从中秋看了一场皇室大戏，她便知道，一旦涉及权利，发生什么都了是正常的。
道理其实是相通的，且她还有剧本在手，能从里面窥探到不少信息。不外是权利的交接不顺利！人在巅峰待久了，突然要他下来，看着别人站上去……那落差，一般人受不住。
两个站在巅峰的人，还有得争抢呢！
“……我这边到有件事，只是腾不开手。你若当真闲，不如你来？”
水琅来了兴致：“需要我做什么？”
纪希领着他去了前院书房，从里面找出一个本子递了过去。“先看看。”
水琅快速的翻了一遍，开始几页还只是普通，到后面越翻越快，很快那点内容就看完了。他两眼放光的望过来：“这牛痘，你确定可行？”
纪希只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水琅整个人激动的坐不住，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手里还牢牢的抓着那个本子。过了好一会儿，他重重的喘了口气，才又坐了回来，人也平静了许多。“这件事，得跟皇上说一声。”
“你作主便是。”顿了下，笑着加了句：“便当是谢礼吧。毕竟皇上这么大方，不但让我连升两级，还有了封号。”
水琅摇头：“这本就是你该得的。”事实上当初他一回京，便找三哥商量过此事。她之功在于活万民，可传万世……当时他们想着，父皇最低也该封个郡主。若是大方点，公主也当得的。却哪里想到，最后只因甄贵妃的一句话，最后只封了个县主。
想到过往种种，又想到如今太上皇的行事，水琅激动的心情又淡了些：“我现在就进宫，你等我消息。”
这人拿着本子，竟是立时就走了。
纪希又回到后院，带着两个弟子继续折腾那院子里的花木。
地方不大，能施展的地方更小。纪希琢磨着，如今太上皇都退位了，那他之前赐下的庄子，她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用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可不是说说的。那庄子上的人，以前是皇帝的人，她当然不好动。可如今是太上皇了……虽然他依旧握着权，可退位就是退位，不一样了啊。
“王嬷嬷，你去跟我娘说一声，明天我带她们去庄子上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