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纪希的庄子就在皇城郊外，一个田庄，一个温泉庄子。
本来她虽知道自己有这么两个庄子，但因为知道自己其实作不了主，也没关注。去年年底时，庄子上给府里送了些东西来。是郭进收了，单子递到她面前，她连看都是没看。
现在才知道，原来两个庄子是连在一起的。
庄子连庄子，几千亩，有山有水不说，还有一片专门用来狩猎的林子，里面野味品种多，数量也多。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两边相邻，那住处就有了挑选的余地。
林氏和两位姨娘想泡温泉，这是她们以前身份想也不敢想的，此时有了机会，自然兴致勃勃。
于是干脆连着两个小姑娘，加她们的女夫子，一起住过去。怕她们不自在，让李嬷嬷跟着她们。
而纪希则带着两个弟子住在田庄子上。
到这里旁的不急，先给两人一人划了两亩地，当他们的实验田……至于他们要干什么，那就看他们自己了。学了小半年了，正好实践实践。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不管，待到收成时，是要看结果的。若是当真就这么荒废了，她可饶不了他们。
在庄院里安置下来，内宅的事交给王嬷嬷。纪希便叫来这里管事的，领着他们在庄子上转悠。
田庄的管事姓王，名章，是个中年太监。个子不高，长得干瘦。许是常年在庄子上，人有些黑，到是无须。
“这是个新庄子，前些年皇上要建温泉行宫，这才圈起来。这两年也就种些麦和稻，收成只是寻常。到是靠山那片种了许多桃树，眼瞅着快开了。春日里赏景，那里便是个好去处……去年春上，便有不少人专程过来赏桃花。”
“哦，可曾结果了？”如果这庄子没两年，桃树树龄自然也不会长。
“去年到是结了几个酸果，没到熟就掉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也是又酸又涩……今年许是会好一些也说不准。”
纪希没靠近，只远远的望了一眼，便又转往别处。
如今地里大半都种的小麦，都是春麦，才刚一掌高，稀稀拉拉的。这个时代的地，一年只种一茬。春上播种，秋初收割。剩下的时间里地就空着……这不是浪费，而是叫养田。
养上半年，来年这地才有肥力。不然，连种上几茬，这地就废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代的田地，动则几百亩几千亩的，便是百姓家，若有田也是十几亩或几十亩……结果还是吃不饱，粮食永远都不够，便是因为如此了。一年只种一季，且产量极低，可不就不够么。
“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是当初挖土时留下的水塘，后来看白空着，就放了鱼苗，种了些荷花。只是这会儿荷叶还没铺开，到没什么好看的。”
纪希却开了兴趣，“走，去看看。”路上又问：“那水塘多深？可能行舟？”
王章弯着腰在她侧面，“约摸半丈多点，老奴下去，脚探不到底，行舟是能的。”
“可有码头？”
“只有木头搭的简陋台子，有附近的妇人会在这里洗衣。”
说着，纪希已经看到了。确实简陋，就几块木块，防个滑罢了。
“让人建个小码头，再造个小船，回头我要泛舟。”
“诺。”王章连忙应下。
柳湘莲和郭怀德对这里也感兴趣，两人三两步冲到河边，探头往下望：“王公公，这里现在可有鱼？”
“回小公子，鱼该是有的，去年春上便放了许多鱼苗。本来冬天准备打捞……后来有事岔了。到是冬天的时候，有妇人凿冰用水，有鱼自己跳了出来。那鱼有一掌长，十分肥嫩！”
柳湘莲就笑：“可有鱼竿？鱼网也成，实在不行，鱼钗也使得。我们兄弟两今天得捉上两条，给师傅添个菜。”
都没有！
但这难不倒做过水匪的郭怀德，他拉着柳湘莲，两人现削了两根鱼钗。
至于成果如何，纪希没等他们，又跟王章去了别处。
一圈看下来，挑不出毛病。但要说十分满意，也不是，中规中矩吧。
这也正常，替皇帝干活，出不出彩不重要，最要紧的是不出错。这庄子赏给她之后，她也是不闻不问，他又哪里敢做主？
“一会儿把庄子上的账本送过来，我瞧过再说。”
傍晚，柳湘莲和郭怀德两人才回来，大大小小拎了十几条鱼回来。王嬷嬷一看两人，便失态到惊呼：“唉哟，两位小公子啊，怎么湿成这样？”
纪希从窗子往外望，一看两人便笑了。这两人只怕是下水了！
到不必担心，天没那么冷，且两人现在已有些内力，虽不高深，但抗抗寒是没什么问题的。
“王嬷嬷，我们给师傅捉鱼吃呢！”两人自己玩得挺美，这会儿便直乐，又冲着厨房喊：“王嫂子，快把鱼接了去，用水桶养着，一会儿我给山上送去。”
王嬷嬷直叫：“还费这些啰嗦作甚，还不快回屋。这就叫人送热水去，好生泡泡才好。”又冲厨房叫道：“备些姜汤，一会儿一人喝一碗才好。”
郭进在门外面道：“哪要你们跑，我正好要往山上送东西，顺手就带去了。”
柳湘莲便叫：“那辛苦郭叔了。”
两人将鱼交了出去，跑着走了。
晚饭时，桌上果然有鱼。两掌长的鲫鱼，熬成鱼汤，异常鲜美。
饭毕，纪希将两人叫着，去了之前给他们划分的田边，将其他人打发远远的，才道：“明日早些起来，我带你们去林子里打猎。你们若是有喜欢的武器，尽可带上。”
郭怀德眼睛就是一亮，却没说话，只两眼亮晶晶的看过来。
柳湘莲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就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师傅，是要教咱们招式了么？”
纪希点头：“恩。”这才道：“我听说，你家里有一对宝剑？可曾带来？”
柳湘莲：“带了。”那是他家祖传之物，且他自己也爱耍剑，从来都是随身携带的。
纪希这才看向郭怀德：“你喜欢什么武器？”
郭怀德直接就道：“匕首。”
跟她猜的一样。
纪希又指着面前的地：“不许荒废了这良田。”
“师傅放心，再不敢懈怠的。”
柳湘莲心中有疑惑，忍了小半年，这会儿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师傅，现在外面出现一些高产稻种，听说产粮量比原来的高出九成。那是不是您弄出来的？”
原来那些稻种已经放出去了么？
“是我。否则我一普通百姓，皇家凭什么封我为县主？”没有大功，这一步是比登天还难的。“已开始推广了么？”
柳湘莲就抿嘴，脸也阴沉了下来：“现在都在传，那些稻种乃是太上皇祷告上天，上天有感太上皇一片爱民之心，特赐下良种。如今人人都说太上皇乃千古明君……”
无一人知道这些粮种乃是师傅研究出来的，将师傅的功劳完完全全的隐了。
若是旁人，柳湘莲大概也就听过便罢。可此时，他却觉满心委屈，替自家的小师傅委屈。
虽然这声师傅他叫的心悦诚服，可师傅到底也只十来岁，细算起来，比他还要小一岁呢。不说旁的，只说那些书，师傅得看多久？这些书不知多少人看过，何曾有人研究出高产粮种来？
师傅之能前无古人！结果皇家一个县主就给打发了……委屈，委屈大了。
郭怀德也是愕然，他不似柳湘莲乃是世家子弟，哪怕落魄了，底子依旧深厚，总能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消息。因此这事他也是头一次听到，听完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师傅，他们欺人太甚。”
见两人如此，纪希反而笑了。
“这是当初便说好的。”皇家要名，她要地位，各取所需罢了。“何况，名声有什么要紧？百姓能吃饱，少饿死些人，便足够了。”
柳湘莲更气了：“那些粮种全在世家大族手里。”
“世家大族手里良田多，良种给他们，他们种出来的粮食自然也多。这些粮食他们自己能吃多少？终归是要拿出去卖的。”世家大族的地也是百姓在种，他们比那些贵族更懂得庄稼的优劣。
只要种下了，这消息就瞒不住。而当东西多了，也就不珍贵了。反而是直接给百姓，他们反而要担心疑虑，怕这些粮种并没有说的那般好，浪费他们一年功夫。最后真正会配合的人，又能有多少？
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发现，到时不用人催，他们自己就会想法子弄到这些粮种。
两人脑子都活络，立刻便想明白了。
“到时侯，百姓自己就会想法子弄种子。”
纪希点头。
“今年是第一年，稻种本就不多。真要分给天下人，一人又能分多少？到不如让世家来种，只需一季，留下的良种，就足够天下人用了。”
太上皇这会儿应该是拿这些良种给自己刷名声，拉拢世家大族。可这跟推广良种并不冲突。
至于那名声是落在太上皇头上还是新皇头上……那是他们之间的博弈，与他们何干？
纪希觉得里外都给他们说清楚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事两小却记在心里，一心想给她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