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戏（1）
周一到了。
今天，也是“谁是大好人”大赛评奖的日子。
周今朝毫不意外地成为了“绝世大好人”。
据钟书说，她不是做好事最多的，但做的好事多而有分量，所以一等奖归她。
周今朝笑眯眯地问：“这奖，我可以留着以后再用吗？”
“可以。”
课间时间，云班的几个人跑来蹿班，告诉他们：“你们班的周烈被评为院草了。”
周今朝有些许意外：“院花是谁啊？”
“玄班的关秋水。”
周今朝转头看谢妍婉：“妍婉，我们今天下午是不是有节武学课？”
谢妍婉点头：“嗯。”
周今朝道：“我记得玄班和我们一样吧？我下午想找个机会去看看院花，陪我呗？”
谢妍婉道：“好啊，我也想看。”
周今朝笑：“我很好奇是怎样惊人的美貌，竟能胜过你。”
谢妍婉道：“这很正常啊，我又不是倾国倾城。再说了……”她一顿，小声道，“我也不想被评为院花，免得被人偷窥。”
周今朝点头：“也是。”
下午武学课排练了一遍，就解散让他们自己练习了。
周今朝已把台词、动作背得滚瓜烂熟，便拉着谢妍婉去了玄班。
玄班正好在中途休息，周今朝随便拉了个人问：“同学，请问你们班的关秋水同学在哪里？”
那人四处瞥了瞥，指向一个方向：“那儿。”
周今朝和谢妍婉抬眼望去。
在看清她的那一刻，周今朝心里卷起一场海啸——
我的妈呀……
这是什么天仙下凡来了？
她正一个人站着，微扬着头喝水。她全身上下透着冷意，是个冰肌玉骨的绝色佳人，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词落在她身上都显得俗气。仅仅是一个侧颜，就惊为天人了。
周今朝跑过去打招呼：“你好！你是关秋水吗？”
她仪态极好，闻周今朝此言也未显出惊讶慌忙的神色，只恍若未闻地接着抿完一口水，才盈盈转过头来看周今朝。
正脸……更惊艳。她双眸如其名，盈盈流光，宛若秋水，还透出微微寒意。左眼角，还点了一颗恰到好处的痣，更像点在了观者的心上。
关秋水薄唇微启，声音空灵，如同从天外传来般渺远：“有事么？”
周今朝愣了一下，笑道：“没事，就想来跟你交个朋友。”
关秋水微微一笑：“抱歉，我生性喜静，不爱交友。”
周今朝眉眼耷拉下来，道：“那好吧。”
她们只好离开了。
周今朝忍不住感慨：“我的天呐，这是真漂亮，像仙子一样。”
谢妍婉点头：“真的太漂亮了，感觉我看的话本女主角有脸了。”
周今朝笑道：“你自己不也是吗？”她思考了一下，说，“你们俩的美是不一样的。她的美不像凡人，对我这种俗人来说……”她凑近谢妍婉，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卧蚕明朗，“我还是最喜欢你的美了。”
谢妍婉笑：“嗯，是的，就像我也最喜欢你的美一样。”
她俩对视着弯着嘴角笑。
突然，周今朝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条项链，递给谢妍婉：“喏，送你的。”
谢妍婉惊讶地扬起一边眉，接过项链，又看了周今朝脖子上的项链一眼：“和你的是一样的？”
“是啊。”周今朝嘟着嘴反问，“怎么，不想跟我戴同款？”
谢妍婉笑：“怎么可能。但……”她手指轻抚过项链上的蓝宝石，犹豫道，“这个，很贵吧？”
周今朝道：“我这人别的没有，钱还是不缺的。”
她余光瞥见正向她们走过来的周烈和谢明时，道：“不过，跟周烈还是不能比。你就收下吧。”
谢妍婉小心地把项链揣进怀里，笑道：“好，谢谢今朝。”
她暗暗思忖着，下次见到什么好东西都一定要给今朝带一份。
周烈和谢明时走到了她们身边。周烈开口问周今朝：“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周今朝兴致勃勃道：“去看院花了。”她眉毛扬起，睁大眼强调，“她真的，好漂亮。”
周烈点头：“哦。”
周今朝挑眉：“嗯？你不感兴趣吗？”
周烈眉一皱，声音略大了些，显得有点刻意：“我为什么要感兴趣？”
周今朝笑着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妍婉：“好吧。”
谢妍婉正背着手转头看着别处，一副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的模样。
谢明时在旁边看穿一切地笑，道：“晚上要表演了，我们再练一遍吧。”
“好。”
夜幕降临，漫天繁星闪烁，一轮弯弯的孤月高高悬在天边，月光冷而静谧。
凌云书院熄去了白日的亮堂热闹，四处都是黑暗寂静。
“今年的生辰惊喜你绝对喜欢。”
一道女人的笑音在这寂静中忽现，在空荡的凌云书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孟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江葶的手在黑暗中走。江葶顺从地跟着她，嘴角一直扬着，眉毛舒展地松下来，眼角微弯：“好。”
孟竹突然顿住脚步，举起灯笼往江葶脸上照，奇道：“你不是怕黑吗？今日怎么一点都不怕？”
江葶笑：“有你陪着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孟竹一笑，手指往她下巴一滑：“小狐狸精，嘴真甜。快到咯。”
她们停在一座院落的门前。
孟竹看着江葶，笑意更深，双手用力把门一推，扬声道：“——好戏开场！”
门猛然向两边闪去，如同一场戏的帷幕拉开。
江葶双眸一瞬瞪大，眉毛上扬。
她眸中灯火通明，温暖敞亮。
一个巨大的戏台搭在院中。戏台上各个角落都挂着各式各样的漂亮灯笼，黄的，紫的，红的，蓝的，绿的……它们点缀着宽敞的戏台，笼中不断跳跃的焰火燃起了节日的专属喜庆氛围。
台上，八张桌椅放着，一排坐着男子，一排坐着女子。在听见孟竹的声音后，谈笑声散了开。
“在下宁如风。”
纸扇轻摇，白净修长的五指轻锁着扇骨，扇面上利落几笔勾勒出青竹。
视线上移，撞上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一双桃花眼微眯，风情万种：“诸位……也是被迫来参加这场相亲宴的吗？”
“是啊。”
接话的人坐在宁如风对面，背对观众席，让人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单手托着腮，蝴蝶发饰随着她的头轻轻晃动，神情似乎在笑。俏皮的少女音随着微风漾入耳中，还带着一丝无奈：“我叫柳心。我娘非让我来，我就来了。”
“我倒不是被迫。”
另一道沉稳的声线接上。此人三指圈着茶杯轻轻晃动，长发如瀑散落在肩上，端的是一派从容优雅，散发着成熟姐姐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好奇她的脸：“我是曾流云。今日来，的确是为觅得一如意郎君。”
她坐在柳心旁边的旁边。闻她此言，柳心旁边的女子开口道：“我是柳倾辞，”她看向柳心，“是心儿的姐姐。我来此宴，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三个姑娘都介绍完了，还剩一个姑娘没开口。
众人默默看向她。
姑娘察觉了众人的视线，慌里慌张地垂下头，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耳垂红了：“我，我叫上官卿，我娘让我来相亲的。”
众人笑了。
她对面的男子爽朗笑道：“别怕，就当来交个朋友。我是许青霜。”
他旁边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开口：“江楠。”
气氛冷了一瞬。
柳心笑着打圆场：“江楠他从小到大就这样，话少。”
江楠旁边的男子开口道：“我是宁允，宁如风的弟弟。”
宁如风笑道：“不如，大家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顿了顿，他很快道，“我喜欢音乐，喜欢弈棋。”
柳心眼睛一亮，道：“我也喜欢音乐和弈棋！改天切磋一下啊？”
宁如风笑：“好啊，其实今日就可以。”
几个人就这样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江葶坐在台下，看着热闹的台上，有种话本里的一切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的奇异感，一时竟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恍然，只能沉溺在戏中，不去想现实或是虚幻。
相亲宴完，众人依依惜别。
这惜别之中还有很多容易发现的端倪——柳心是跟着宁如风一块走的，江楠是盯着柳心走的，宁允是看着柳倾辞的背影的，许青霜是对上官卿欲言又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