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离家出走
“走了。”
“我送你。”
“不用,我记得路,照顾好它,下次来的时候我可不希望它还是这样瘦骨嶙峋的。”狡黠一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留下他一人独自回味。
余眠是他黑白世界里闯进的唯一色彩。
太多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要面对,现实无法掌控,能做的只有顺其自然。
余眠回到家,李可盈系着围裙,贤惠的在厨房里忙活,灶台冒着热气,热油滋滋盖过了冷清,恍恍惚惚赵燕玲的背影浮现在眼前,她以前也向她一样早早的在厨房忙会,张罗着一家老小的饭菜,只存在一刹,她闭上眼,不再去想,扼杀回忆的酸涩。
余眠动作很轻,没有引起谁的注意,房间门口堆着一大堆东西,她拾起一张照片,一家三口背靠大海笑得灿烂,其乐融融,这是最后一张“全家福”。
其他有关于赵燕玲的照片,都不见了,这是她藏起来的,为什么会扔在地上?
果然她的东西全被扔了出来,乱七八糟堆了一地。
抱着最后的希望,打开门,苏琪趴在她的床上,两条腿前后摆动,牙齿发出难听的碰撞声,嘴里不知道嘬着什么,整个屋子大变样,连最后的避风港也被占据摧毁。
余眠径直走了进来,打开行李箱,自顾自往里面塞衣服。
苏琪看向她,眼角扬起得意的弧度:“我妈妈说你的房间归我了,你以后就睡客厅。”她的声音很奇怪,每个字的发音都很用力,从听觉让人感觉非常非常吃力,费劲,好像整个口腔粘在一起,里面塞了东西,嘴打不开。
这是余眠第一次听她说话,她当做没听见似的伸手去够床底的纸箱,不对劲,怎么这么轻啊?
拉出来一看,只剩下一个空荡荡躯壳。
瓶子呢?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苏琪盘腿坐起来觉得莫名其妙,一对浓眉,一上一下,歪歪扭扭像两条毛毛虫趴在上面:“别找了,我妈妈拿去卖了,卖掉的钱给我买糖了,不就几个破瓶子吗,离家出走还要带着啊?”口齿不清,讲出来的话也不知道要笑谁,黏到一块,来回拉丝。
书桌上凭空多出来的一桶泡泡糖,原来是这样来的。
余眠转过身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心掐的发麻,蹲下身继续收拾。
“喂!”苏琪手一伸,扯住她的头发,措不及防,余眠向后一仰,失去重心,好在反应快,手肘一擦撑在地板上,尖锐刺耳的摩擦,无声的尖叫。
重物落地声。
苏琪还不放手,反而颇有趣味的玩弄她的头发,看她笑话,轻轻松松拖着她拼命向后拉扯。
余眠实在忍无可忍,顾不得手肘的阵痛,冲动涌上头,死掐住苏琪的手背,她才因为疼痛松了手,余眠钻了空子,爬起来揪住她的衣领,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苏琪脑瓜子嗡嗡的,捂着脸,没想到余眠会动手,真以为她是好欺负任人摆布的,剧烈的疼痛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走下床,地都在震,李可盈看着她涨红的半边脸,清清楚楚一个手掌印,脸都肿了一圈,想都不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妈,她打我!”肥硕的食指恶狠狠地指着余眠,站在李可盈身边气的跺脚。
“余眠你怎么能打人呢?苏琪好歹是你妹妹吧。”
着一巴掌下去,她手心也是火辣辣的麻,头发凌乱,松松散散,从左肩垂下来,这么能装?
“阿姨,我不小心的,”嘴角带着人畜无害地笑。
李可盈脸上也挂不住,眉眼皱成一团:“阿姨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们,也是正常的,但不能动手啊!”
话讲的没错,人错了。
余眠整张脸冷下来,居高临下冷睨一眼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俩:“你们把我东西卖了,我说什么了吗?霸占我的房间,还丢我东西,勾引我爸,你还想做什么?”语气越来越偏激,衬的整张脸有了妖气,:“我们总共也就见了一面吧,这时候就在背后捅我刀子,在我爸枕边煽风点火,不惜出卖自己,有其母必有其女,您这女儿——教的真好!”
这个眼神让人起鸡皮疙瘩,浑身毛孔收缩。
“放心我搬出去,不打扰你们。”拖着行李箱,“嘭——”重重的关门声。
李可盈肩膀不禁一抖,瞳孔放大,脸色倏然一沉。表面功夫还没做好,就被戳破了,一点享受过程的乐趣也没有了,还是得沉住气,给余海德一个交代。
余眠拖着行李箱,太冲动,留下的后果就是迷茫,但她不后悔。
天空滴下几滴雨点,落在她手心,雨下大了,她一路向前跑,跑到卷帘门前停下,幸好这里有雨棚,算是个躲雨的好去处,卷帘门关着,应该是出去了。
浑浊的水珠颤颤的挂在她的眼睫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蜷缩在角落,双手抱膝衣服湿粘粘的贴在皮肤上,冷冰冰的,全身湿透了,等了有一会,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梁旗川嘴里叼着烟,撑开门,转身收衣服,看到立在架子边上的行李箱。
一个纤瘦的身影,蜷成一团,发尾落下滴滴水珠。
“余眠?”梁旗川悄声唤她,没有反应,他把烟掐掉,还剩半截的烟蒂,扔到地上,落进水坑火星熄灭。
海风格外凛冽,她的衣服是湿的,刚才淋了雨。
“余眠?”他又唤了几声,轻轻晃动余眠的手臂。
“……”她睁开眼,等到视线清晰,梁旗川的脸映入眼帘,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全黑了。
“先进来。”
蹲太久导致双腿发麻,一时半会没缓过来,她一瘸一拐的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能在你这住一个晚上吗?”
对上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如深潭古井般的双眸,此时竟有了些不易觉察的波动。
“换身衣服,吹风机在架子上。”指了指身后。
“谢谢。”她揉了揉眼睛,有点发懵。
径直走向他手指的方向,浴室很干净,镜子擦的锃亮,东西摆放一如既往的整齐,挑不出一点错,洗手台上放着一张淡蓝色的卡片,她拿起来看了看,梁旗川的身份证,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水池边?翻到正面一张青涩稚嫩的面庞,与现在别无二致,少了一分冷峻,视线往下移动,落到出生日期上……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把换下来的衣服顺手晾在外面。
桌上放着两桶泡面,插着叉子。
余眠撕下遮挡的盖子,搅拌碗里的面饼,冒着热气,往嘴里送了一口。
“离家出走了?”梁旗川坐在她左边。
“不算。”
“房间我理好了,等会……”
余眠打断他:“不用,我睡沙发就行。”
梁旗川突然看向她,目光没有移开,闪过一丝趣味依旧无波无澜:“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余眠淡淡道:“随便。”满是处事不惊的静默,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平静,历经风浪,摇摆,打磨,沉淀。
梁旗川看不懂她,这一双眼睛好像藏了很多秘密,一步一步诱导他摸索,琢磨。她是泥沼,让人深陷其中,即使被吞噬,下陷,他也心甘情愿。
“你才十九岁啊。”
“嗯,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二十几岁了。”
他笑了笑,眼神游离,扒拉碗里的面,这一瞬在他身上有了烟火气。
“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嗯。”
小鱼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沙发上,亲昵地蹭着她的腰,钻进少女怀里,横躺在她的腿上,很乖。
“你还没睡啊,哎呦。”
窗外雨声小了,梁旗川抱着厚棉被铺在沙发上,余眠在逗小猫玩。
“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
“晚安。”
梁旗川从地上抱起小鱼,“不能把它留给我吗?”余眠眨着眼睛,一汪水灵的媚眼,他一愣:“它晚上会吵。”
“好吧。”
走进房间,关了门,没有锁门的咯噔。
余眠掀开被子,躺进去,沙发是真皮的,质感很棒,冰冰凉凉的就是硌得慌,挤着肉,晚上睡得也不踏实,不过很安稳。
整整一个星期,余眠都赖在他这里,他也不赶她走,也不问她原因。
即使每天见面时间短暂,聊的话不多,一来二去也算半个熟人了,只是时机还没成熟,那些藏在心里的汹涌暗流,还没没有显露一分一毫。
周五放学,穆泽渊实在憋不住了,忍了一个星期,耐着性子,终于叫住余眠。
这一个星期他都不知道怎么忍下来的,一想到那个和她站在一起的男人,他这脑子就抽着疼,是她哥?她没有哥哥啊,表哥?弟弟也有可能,朋友?怎么从来没见过,不会是……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把这事梗在心里,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那个,嗯…呃…就是…”他支吾半天,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
“你到底要说什么?”余眠不耐烦,赶时间。
“就是那天放学跟你一起走的,内男的,谁啊?”
梁旗川?他说的应该是他。
“一个朋友,干嘛?”余眠疑惑道。
得到还算满意的回答,他如释重负,打消了疑虑,“没有,没见过,问问。”
“你没见过的人多着呢,”余眠打趣:“今天我爸回来,我得早点回家,再见。”朝他挥了挥手。
“好,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