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 64
那天和三谷女士的谈话之后,出于没由来的责任感我又回归了三餐能在三谷家解决就在三谷家解决的状态。
虽然生活繁忙,在一起的机会变少了,但感情似乎从未改变。
待在三谷家,偶尔会有一种“说不定什么都没变,日常重新接上轨了”的错觉。
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告知下属:“我先回去了。”
“这段时间总长能早点走就早点走啊,”下属打趣道,“谈恋爱了?”
我狡猾地说:“家里有人在等。”
下属叹了一口气:“真羡慕啊。”
微妙满足了我的炫耀心理。自己变得像影视剧里,有老婆孩子在家做好饭等的繁忙丈夫一样。这么想嘴角就不自禁勾起小小的弧度。
醜夜箱也在步入正轨,虽然由于我还是未成年,产业的轨不是那么正,但问题不大。
有金钱诱惑加上“雾草这个组织好像比其他暴走族高端不少,又不像隔壁‘杀人部队’十代目黑龙那么恐怖,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一个半月内,每个新加入成员都是精挑细选、和我一对一面试过的情况下,醜夜箱堪堪达到了百人规模。
之后便放弃扩张,沉寂了下来,还踹掉一些心浮气躁的家伙。
与低调的醜夜箱成反比,半间的芭流霸罗动静很大。羽宫一虎在集结了不少反东卍势力投入半间怀抱后,人数达到了300人,是东卍的两倍。要知道东卍在这个年代已经算相当庞大的暴走族了。
芭流霸罗每天都过得和狂欢节一样,今天灭这个反对者满门明天灭那个队伍,据点也乌烟瘴气,没有不对普通人出手的原则,管理松散、赌架斗殴盛行。
却迟迟没对东卍动手,看来是要憋大的。
理所当然,那个审问夜后羽宫一虎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仿佛幻觉般的错误时光,只有包里消失的卡提醒我确实被老虎咬上过。
饶他再怎么疯癫,回过神来也不会选择和有着如此出彩表现的我合作。
但羽宫一虎还真用了我那张卡。我查了消费记录,住酒店买新衣吃大餐,用起来那是毫不心疼,三万日元没几天就花光了。
才刚刚骑上爱车,下属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老大老大,二丁目出事了!野田他们和希几江一伙起了冲突。”
“具体的呢。”
“希几江要硬要野田带来的朋友拿来陪酒。”
“希几江?”
“就是新宿的一个暴走族,之前您也见过。”
没想起来,但不要紧,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势力多得和米缸里的米一样,不记得其中之一也正常。我“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对这种突发事件我已经习以为常,不知道会折腾到多晚。
【收件人:三谷隆
抱歉,今天晚上回不来了。我在外面解决。】
【发件人:三谷隆
别把自己折腾得太狠了。】
我收起手机,对下属说了声“走”。他连忙拥住我,让其他人把车开过来,我说不用了,骑着爱车就去了现场。
敢欺负我下属不知道第几号的希几江仗着自己人多把居酒屋弄得一塌糊涂,谈笑间透露着小人得志的恶心感。我头盔也懒得摘,直接走近了喧哗的中心。
看到熟悉的绫○丽头盔,野田红了眼,不争气地哭了出来:“老大…”
“你谁啊?”希几江的人咧着一口黄牙就来问我,真让人不爽。我懒得讲前情提要,直接就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收拾好这批人花了大约十几分钟,我任由下属凑上来拿小手绢把我手擦干净,希几江的人则自己脑补了很多,姗姗来迟的希几江总长都没空因为下属的擅自举动生气了,心一横为了队伍狗命趴在地上舔我的皮鞋。
水光潋滟的鞋面看得我直犯恶心。我踹开希几江的人:“这个居酒屋是谁的地盘?”
“希几江的。”
“今天开始就没有希几江了,”我宣布,“这里醜夜箱要了。”
下属说了声“是”就跑去办事了,但我也不能走,我得镇场面。我无视前希几江总长控诉的目光,仰望天空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已经腻了。
和mikey的约定冒了出来,对哦,还要等到万圣节。
我又叹了口气。
等事情今天交接得差不多,我可以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拒绝了下属递过来的餐包牛奶,我委屈巴巴地骑着爱车打算找家店解决。
肚子已经饿麻了,于是也不在乎这一时,风呼啦呼啦吹过来,让我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
远远就闻到了咖喱的香气。得先停车,推着爱车走到骑车停车位。连头盔都懒得摘就打算走小巷抄近道去咖喱店。
然而咖喱的香气却突然多了一丝不妙的气息。我走几步冲上去,看见场地圭介一脸困顿,拿着火折子就要点店铺后门挂的衣服。
他要是真这么干了,咖喱店马上就得着。合着上周目也是你点的吧?!和羽宫一虎还真是心有灵犀的好兄弟啊!!
为了不让晚餐场所被破坏,我抄起小竹竿趁场地不备给了他一闷棍。
场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敲得眼冒金星,正回头还没看清袭击者又挨了一棍子。场地圭介怒气蹭蹭冒上来,顿时火也不想放了,只想打人。
他一拳就打了出去,对方却瞬间移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对方戴的头盔上。场地吃痛后退了两步,把火折子随手一丢,准备伺机而动。
对方却先几脚踩灭火折子,再不紧不慢把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我和他打招呼:“晚上好,同志。”
场地露出被晦气到的表情,转身就要走。我在他后面提醒道:“以后别做这种事,太过了。”
“你管得着吗?”
他睥睨我一眼,好像他有两米四。
“是管不着,”我回忆起刚才的希几江总长,太可怜了,不禁感时伤怀,“不过你这么做会给东卍添麻烦的。”
场地不知道被我戳到哪根神经,表情嘲讽地看我:“如你所愿,我要退出东卍了。”
好突然。我犹豫了两秒说:“…倒也不必为我退位让贤?”
“白痴。”场地圭介懒得和我争论。
我意识到自己得挽救一下:“离开了东卍你要去哪里,芭流霸罗?”
“没错,所以我和东卍、还有你都是敌人了。”
“为了羽宫一虎?”
场地圭介神色大变:“他连那些事都告诉你了?”
我回忆起羽宫一虎说过的话,不太清楚场地指的是哪些。我干脆不正面回答,只是感叹:“你们的兄弟情真感人。”
看这架势,场地是去芭流霸罗救失足少年羽宫一虎的吧?
说真的一虎那个精神状态,确实很担心他被骗着杀人了都没意识。
组织二把手还是半间,很难不幻想羽宫一虎被卖去当牛郎为了业绩兢兢业业伺候客人的样子。
我不小心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发现场地狠瞪着我,瞬间收敛了笑容。场地宣布:“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的伪装给撕下来。”
“我装什么了?而且你这种规划也犯不着当面和我说吧。”
如果眼神能杀人,场地已经把我杀死了。
突然想到他指的不会是我掩盖自己「time measurer(时间测量者)」身份的外壳吧,表情不禁严肃起来:“你也被「机关」操控了么。”
他嘴里蹦出来句:“你和半间修二是老相识。”
“谁告诉你的?”
“…s/miley的堂哥,红色的那个。”
我瞬间醍醐灌顶。这家伙不会以为我为了夺得东卍,一直和半间里应外合演苦肉计吧?回过神来不禁有些轻蔑,觉得他既蠢又自视甚高。他和mikey这几个人都有一股怪味,这股味里又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单纯。
他们这种把打架视为一种社交、互相了解的手段的人,对人类能恶心到什么程度没有足够的认知。
就像现在的场地一样,对事情最坏的一面一种模糊的预感与想象。要是我真有这方面的需求,几个月时间,他们早就被我毁了,我也不会听场地圭介机会在这里说话。
而且最重要的,东卍也好mikey也好,哪来这个价值?
于是我选择开嘲讽:“你和mikey不也是老相识,怎么背叛了?”
“白痴。”场地丢下这句话,直接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咕咕叫的肚子却叫我不能再观摩下去了,推门进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起了特辣咖喱。
干完一盘结账时我感觉嗓子都没法工作了,连忙去熟悉的自动贩卖机小巷里买饮料。
然后看见场地就坐在台阶上。他可耻地沉默了,应该是没想过我还在附近。
我往机器里投了300日元,滚出来一罐牛奶和一罐汽水。
我咕嘟咕嘟喝了一口牛奶,感觉终于活过来了。这才晃晃手里另一罐汽水,问:“喝吗?”
没等场地回答,我就手快把汽水抛了出去。
他根本没打算接,于是汽水自动落体后又滚了几圈,正好磕在台阶角,汽水从口子里和水柱一样喷在场地脸上。
我冷静地表示:“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
场地圭介同样冷静地回答。站起身来到贩卖机前,买了瓶最便宜的碳酸汽水,狂摇几下后滋了我一脸。
“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恶劣地笑。
接下来就不是故不故意的问题了,互滋完那两罐后我阻止了企图自动贩卖机零元购的场地。于是互滋升级成了斗殴。
不是很想打的我放了一北冰洋,我俩平局了。
场地坐在台阶上喘气,我骑着爱车回来,问:“坐不坐?”
场地圭介突然堪称温柔地笑了,和我击掌后上了后座。
搞不懂他。我又假惺惺地问他家怎么开,说我送他回去。场地沉默片刻后只是呢喃了半句“你和稀咲那家伙”。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怎么突然提到死哪里去都不知道的稀咲铁太。场地连忙摆出一副对真相了如指掌的样子,只是“哼”了一声。
搞得我心里和被猫抓了一样,又不好追问。
可再怎么心痒痒都改变不了当下的现实。场地不让我往他家开,我就往自己家里开。半路又感觉到饿。于是在便利店门口停下,准备去买点速食。
“您用早餐。”场地圭介阴阳怪气说了句。
我故作可怜:“我这两天都没吃东西,陆番队太忙了。刚刚想去吃个咖喱还因为不放心某人折回来,只喝了一罐牛奶。”
场地因为这句话身体僵硬,而我看上去也确实状态不好。
他抓抓脑袋,吐出一句“抱歉”。见我不为所动,居然“啧”了一声,从外套里拿出一盒速食炒面。
“一人一半。”他对瞪大眼睛的我说。
于是我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借了热水。爱车停在一旁,我们坐在路边吃起来。一些关东煮、二分之一的炒面、一人一根的烤肠和汽水。我们吃得狼吞虎咽,以汽水代酒狂饮一通,同时看着蒙蒙亮的天空。
“稀咲那家伙,”场地眯着眼睛,“在退出不良界前找到我,说‘冈部由理奈是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家伙,让她加入东卍只会让东卍毁灭’。”
稀咲说的原话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我暂时摸不清场地的态度。对此只是评价:“他给我的评价可真高。”
场地自顾自继续说:“我现在觉得他说得没错,只是你比他好多了。”
“好伤人,”我平淡地说,“其实你不用太在意那场车祸,对我来说只是人生的小插曲。因为这点事去恨人乃至蓄意报复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加入东卍?”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我意识到糊弄不过去了,于是讲了实话:“我想活下去。”
“哈?”
我们对视,他察觉我这句是难得的真心话。场地露出很难过的表情:“那和东卍有什么关系?”
究其原因,还是上周目那个杀害我的身份不明者。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能活下去,经历全然未知的每一天。我闭上眼,慢慢讲内心的等式:“首先在我幻想的完美未来里,一定有活得好好的真一郎。”
他的瞳孔猛然缩小:“你和真一郎认识?”
“在发生那场车祸之前就认识了,我还很小的时候。”
无视骤然失魂的他,我继续讲不着边际的心里话:“真一郎很爱护自己的家人,不管哪个没了他都会很难过,所以一个也不能死。黑龙已经和佐野家没关系就不论了,至于东卍…老实说,我觉得暴走族太危险了。”
场地震惊地看着刚刚还和他打架的我:“危险?”
我开始引经据典:“你也知道暴走族发生流血事件的概率有多高吧?大量热血上头的家伙被潦草埋葬在青春期。脑子不清醒、觉得自己的叛逆是一种高贵的家伙们群聚在一起飙车打架,好像只要有队伍做什么都行。”
“拥有足够断送守规矩的普通人一生的力量,却还不到会被法律制裁的年龄,比起一般的犯罪者危险多了。”
最后我总结:“暴走族就是错误的集合体,成员越多错误越多。迟早会被时代淘汰的。总之,不能解散的话,至少要确保东卍里没有能威胁到我和他们性命的东西。”
场地被我气笑了:“在你心里东卍就是这种东西?”
“东卍不是‘这种东西’没错,”我平静地看着他,“可你为什么会放弃东卍,去就是‘这种东西’的芭流霸罗,难道是就是为了‘这样’的羽宫一虎?”
他直接提起我的领子,好歹忍住没动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给我闭嘴”。
本人不为所动,继续输出:“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都能保证我不会做对东卍和mikey不好的事。但是羽宫一虎呢,你见过他了吗?”
要是时机恰当,以他那个袭击我都能说“去怪mikey吧”的脑回路,说不定把mikey噶了也依旧毫无歉意。
场地圭介错开我的视线:“还没见过。”
“为什么没见过,是你不想见吗?”
他握紧拳头,最后还是只动口:“…我没找到。”
“你想救他。”
场地圭介松开我的衣领,算是默认了。我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傻小子。估计羽宫一虎正盘算着怎么把东卍当年的伙伴都干掉呢,场地还想去捂活他的心。
我怜悯地说:“这样你会死的。”
“一虎才不会做那种事!”
说完,场地自己也是觉得没底气,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想起不对:“你和一虎已经见过了?”
我点点头。他嘴里说着“果然是你这家伙搞的鬼”就要来提我的领子,我被他搞烦了,率先甩出一句“一虎主动找的我,说要和我联手摧毁东卍、杀了mikey”。
场地感觉头痛,开始轻抚自己突突作响的脑袋,警惕地问我。
“你没答应吧?”
我白了他一眼:“白痴。”
场地没还嘴,他嘴巴动了两下,恳求我:“这件事别告诉mikey。”
我冷笑一声:“神经。”
在场地暴起之前,我又轻飘飘地说了句:“我答应你。”
可能是受制于人,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真的不在意吗?”
在不在意不重要,我是真的被场地问烦了,这该死的l l。
于是我说:“这个世界上想杀我的东西那么多,你们这种半吊子水平还不够让我在意的。”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气氛突然感人了起来。场地圭介不知道自顾自脑补了什么,凝重地吐出一句:“我相信你。”
谁要你信,我被场地圭介气笑了。
所以他要退出东卍加芭流霸罗,是因为一虎恨mikey,他不可能以东卍成员的身份去接触。于是选择了这种方式,或许还有为了调查我的原因在。
场地沉默下来,陷入思考,看来是撬不出什么了。于是我站起来,和他说:“上车。”
我们两个把一堆食品垃圾扔在路边,骑着小摩托嘟嘟嘟地走了。
场地一直心不在焉,都到我家楼下了才脸色一变:“你带我来三谷家干什么?”
我耐心地回答:“你还记不记得我住在三谷隔壁?”
场地默默地下车,快速地取下我强迫他戴的头盔,心虚地说“那我走了”。
“要回家我送你啊。”我冲他说。
他闷闷地说了句“用不着”,电光石火间我捉摸到了什么,眯着眼睛问他:“离家出走,身上只带一包速食炒面?”
场地圭介可耻地沉默两秒:“和你有关系吗?”
我皱着眉头问:“你打算去哪里过夜,别告诉我你打算横尸街头。”
场地不耐烦地回:“哈?当然是一虎那里了。”
我想起羽宫一虎那天说的“现在看见场地圭介肯定会杀了他的”,又想了想那天的情况。一点都不想管,但我好像确实有一定责任。
我用温柔的语气和他商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场地圭介抿紧了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人却是没再动了。于是我抓紧机会上下楼来了个百米冲刺,把一张我新办的银行卡塞进他手里:“里面有三万日元,密码九个八,其他——”
话还没说完,场地就和被烫到一样把卡连同我的手一起挥开了。一脸厌恶地说“我才不要”,似乎我对他的人格进行了莫大的侮辱。
我强行按下内心的火气。捡起掉在地上的银行卡,用我最大的力气抓着他的胳膊。口不择言连总长都搬了出来:“以后你用多少还多少。求你了,现在别去找羽宫一虎,你死了mikey会伤心的。”
场地眼神冷了下来:“你和一虎说了什么?”
我总不能说我和他在我家浴室进行了一场不那么友善的交流。在他逐渐可怕的目光中,
我选择性讲述事实:“他那张密码八个九。我告诉你他住哪家酒店,你去住他隔壁总行了吧?”
场地被这一句话里巨大的信息量砸得头晕,但还能抽出空生我的气。被我抓着胳膊又分不出手来打人,只能咬牙切齿说了句“还不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