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钱晶晶事件后,学校颁布了一条校纪校规,后来被称为一中校史上最严“社交禁止令”,凡在校学生一律不允许带手机,男生女生严禁早恋,严禁交往过密,一经发现警告处分。
学校还专门组织召开全体师生大会,校长亲自坐镇,苦口婆心地讲着网恋的危害。
周子扬侧着脑袋问时况:“元芳,此事你怎么看?”
时况正专注地盯着因为塞在口袋里摊开皱巴巴的数学竞赛试题,一边列式,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事情三令五申也没用,越禁止越叛逆。”
可是,符晗却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
中午去食堂,她再也没和他们一起走,人群汹涌,他想叫住她的,可她偏像一条小鱼,顺着洋流游得好快好远。
时况登时烦躁,把口袋里的试卷捏成一团。屁股指挥脑袋,都是什么破规定?!
符晗端着餐盘左看右瞧,最终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准备风卷蚕食快速解决战斗,一个女孩在她身旁坐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符晗学姐,终于在学校见到你了!”
符晗定睛一看,是廖晨,之前在海鲜酒楼的那场饭局上见过的。
符晗对她印象不错,两人也谈得来,于是一顿寒暄。
“其实,我之前有几次在食堂也见到你的。和你一起的是时况吧?原来你们是同班同学。”
“嗯。”符晗闷头干饭,心想果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和时况他们一起吃饭了,太招摇。
“咦,那不是季煜吗?”抬头一看,季煜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手机回消息,廖晨大声招呼他一起坐。
季煜晃晃荡荡地挤到符晗身边,奇怪地问:“呦,你们家时况怎么不在?”
“……”符晗合上眼皮,甩给他一记白眼。
“什么情况,是我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廖晨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没有,别听他瞎说。”符晗咬着后槽牙,扭头警告季煜:“刚开大会校长说了什么你没听到吗?想害死我?”
“不是吧,小狐狸,想不到你这么听话呢?”
“闭嘴吧你!”
廖晨笑眯眯地看着俩人拌嘴,莫名觉得这两人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
赵丽华捧着一叠试卷风风火火踩上讲台,“砰”一声试卷砸在桌面,扬起一阵粉笔灰,惹得前排同学连打出三个喷嚏。
“明天就是国庆长假了,这里是教研组整理的历年联考真题,希望大家利用难得的假期抓紧完成,特别是学习成绩靠后的同学要争取实现弯道超车。”
说完,招招手让前排吃灰的同学把试卷发下去。
“假期之前,我要重申一件事。”赵丽华双手撑在讲台上,表情严肃:“我们班之前出了一件不光彩的事,作为班主任我感到非常惭愧。接下来我会重点整顿班级纪律,请大家好自为之,男生女生之间保持好距离,网络社交掌握好分寸,违反纪律的人无论是谁,一旦被我抓到后果自负!”
赵丽华的眼神犀利地扫射班级一圈,发现后排的两个大高个儿都闷着头在做小动作,气不打一处来,先把周子扬从座位上揪起来。
“周子扬,刚刚我说了什么话,你给我复述一遍。”
周子扬正埋着头研究变魔术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话怎么记得住?他略感窘迫,伸出胳膊肘小声问时况:“刚老赵说什么了?”
时况忙着和几何代数交流感情呢,正好解到关键步骤,分不出闲心救急,随口挑了句飘到耳边的话应付:“她让你弯道超车。”
弯道超车?什么意思?周子扬一脸懵,抓耳挠腮,半天挤出两句话:“刚刚赵老师教育我们,假期出行要注意交通安全,不能弯道超车。”
“哈哈哈哈!”班级里瞬间爆发出巨浪般的笑声。
赵丽华嘴角抽搐,气势汹汹走到教室最后排,从周子扬桌洞里掏出一整副扑克牌,重重地掷在书桌上,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是一辆老爷车,还弯道超车,不半路抛锚就不错了!到后面站着去!”
周子扬憋着嘴,瞥一眼旁边的时况,心里不服气地想:同样是在摸鱼,为什么专挑我来抓?
赵丽华本想放过时况的,毕竟是班上的尖子生,准备全国数学竞赛时间紧,利用班会课刷会儿题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这次的思想教育是校长亲自在抓,时况这孩子又长着一张招桃花的脸,所以她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于是点点时况桌子:“你帮周子扬复述,我刚刚说了什么?”
时况放下笔,缓缓站起身,徐徐开口:“您刚才首先是强调了假期纪律,让我们弯道超车,然后重点提到班级纪律问题,让我们处理人际关系要掌握分寸。”
赵丽华听了频频点头,拍拍后背让时况坐下。
放学后,周子扬幽怨地回到座位上:“同样都是摸鱼,你怎么还能一心两用呢?”
时况摇摇头,从笔袋里抽出一张纸条,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
纸条上匆匆几笔,勾勒出两个小人儿,中间是锯齿般的裂痕,画作者约是怕人看不懂,还特意加了好几个大大的叉叉。
周子扬:“时况,就咱晗哥这画功,你居然能胡诌出那么些话儿?”
时况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颇为不错地回他道:“你懂什么叫默契吗?嗯?”
和周子扬插科打诨的档口儿,抬眼看向符晗的座位,早已空空如也。
都还没来得及道谢呢!跑这么快,脚底抹油了不成?
时况回到家,家里依然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将所有屋子的灯都打开,手机连接蓝牙音箱,音量调高,让音乐和灯光充盈房间的每一寸角落。
好像终于有了些家的感觉。
时况卸下书包,把钟点工保姆做好的冷掉的一盘盘菜肴放入微波炉里加热。
“今天谢谢你啊。”他编辑微信,发送。
等了半天,不见回复。时况撇撇嘴,囫囵咽下一大口饭。
等到吃完饭坐在书桌前准备刷题的时候,手机终于有了动静,激动着解锁,却是周子扬的:“时况,出来打球啊?”
骤然失落,时况飞快地编辑着拒绝信息:“不去了,有事。”
没隔一会儿,周子扬又发来一条:“我还叫了符晗。”
“地点发我。”
“……”
周子扬约在新天地羽毛球馆。
等时况匆匆赶到,只看到周子扬一个人孤独地练习发球,球网对面是满地的羽毛球,左看右看也不见符晗的身影。
“她人呢?”
“我说兄弟,目的性要不要这么强啊?”周子扬放下球拍,走过来递给他一只球拍:“刚说你要来,她就有事先走了。”
时况接过球拍,闷闷不乐地朝对网扣去一球。
“来吧,先打一局。”
周子扬后来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随便和一个心情不爽的人打球,不然会输很惨。一场球打下来,时况见球就杀,绿色的地板上散落一地鸡毛。
“停停停,不打了!”周子扬心疼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球筒悲愤不已。
时况显然没打酣畅,但既然无球可打,他也只能擦擦额角的汗,找块空地坐下。
没一会儿,周子扬递来一瓶水。冰凉的液体灌下去,燥热渐消,周子扬见他面无表情,忍不住问:“喂,你和符晗到底什么情况啊?难得见你这么不爽。”
时况一愣,要不是周子扬问,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我也不知道。”
“说真的,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时况盯着鞋头没回答,隔一会儿摇摇头,起身拎起背包朝周子扬挥挥手:“先走了。”
周子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疑惑不解,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不喜欢又这么不爽又是几个意思啊?
时况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难得家里灯火通明,爸妈都回来了。
“爸,妈。”
宁春红卸了妆,穿着居家服坐在客厅皮质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手边放着小半杯红酒。时怀民在书房打电话,又是工作上的事。
“儿子,来这边坐。”宁春红朝时况招手。
时况应声坐到侧面的独立沙发上。
“最近学习怎么样?和老师同学们处得都好吗?你那个数学竞赛成绩出来没?”
“妈,竞赛成绩上上周就出来了,你上周问过我一次。”
宁春红调整了一下面膜,又给手上抹起护手霜:“妈妈最近太忙,都顾不上你,学习的事情你自己尽力就好,爸爸妈妈会帮你把路都铺好。”
“不用,我靠自己能行。”
宁春红举起酒杯,抿一口红酒,嘴角上扬:“儿子,这个社会是很复杂的,你以为凡事靠自己,能走多远呢?”
“那就走走看。”
宁春红扬起眉角,稍有愠色,语气下沉道:“不说这个了,你和你吴叔叔家的小孩相处得怎么样?”
时况沉默,不说话。
“下周六是小山竹的生日,妈妈给你备好了女孩子喜欢的礼物,你记得送给人家。”
依然沉默。
书房里传来宁怀民打电话的声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能轻易如了他的愿吗?!你告诉他,想都别想!”
此时的江城,风起云涌,派系纷争不断。新老势力争锋相对,谁都想争取话语权。对于宁怀民来说,多一位盟友就多一份胜算。
宁春红撕下面膜,露出一张卸完妆后略显憔悴的脸,她探身抓住时况的手,说:“和吴家搞好关系,就当是帮你爸爸。”
夜深了,时况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耳机里是林肯公园的嘶吼。
符晗还是没有回信。